之前在應對那些野豬的時候,陳安匆忙間看到幾條獵狗跟野豬正麵衝撞在一起,獵狗都被撅得飛起來,那樣的情況,肯定有獵狗吃虧了。

隻是他沒看清楚,到底被撅的獵狗是哪兩條,也不知道別的獵狗有沒有被傷到。

但聽到了獵狗傳來好幾聲吃痛後的怪叫,還是挺擔心。

隨後看到招財吠叫著,引著狗幫追著往林子橫裏逃竄的幾隻野豬而去,裏麵似乎有幾頭野豬個頭不小。

如果是兩百來斤往下的野豬,陳安還不太擔心,就怕它們盯上的是那種超過三百斤的大家夥,那就不是輕易能被它們困住的了。

達到三百斤的野豬,那戰鬥力可是成倍地增加,更有蠻力,也更有耐力,撅挑得相當凶猛,纏鬥中,獵狗太容易吃虧。

他心裏擔心,奔著獵狗叫聲傳來的方向,就追了過去。

就這麽累得上氣不接下氣,跑了五六分鍾,嗓子眼發甜,感覺都要吐血了,他終於從林子影影綽綽的縫隙裏看到了那幾條和一頭野豬纏鬥在一起的獵狗。

犬吠聲,野豬的嘶吼聲混雜。

陳安停下腳步,雙手杵著膝蓋大喘氣幾下,稍微把氣給理順了,這才端著獵槍靠了過去。

隻見招財領著狗幫把一隻大野豬團團圍住。

他一看這野豬,心頭驚駭。

這野豬和以往打的那些野豬明顯不同,最顯著的特點就是大啊,估摸著得有五百斤往上!

這哪來那麽大的野豬?

還是頭公豬,獠牙都能有一拃長,從嘴巴裏刺出來,向後方彎卷,如同兩把彎刀,看著都覺得猙獰可怖。

那體型,比陳安所見到的最大的黑娃子都還大,它沒有站著,而是蹲著,屁股坐地上,連腦袋帶屁股,還能有到人胸口那麽高。

還有一點,這野豬後背跟黑娃子一樣,長滿了一尺來長的厚實鬃毛,那些鬃毛根根直立,如同鋼釘一樣,微微顫動著。

陳安都不敢相信,豬群中居然混雜著這樣的大家夥,平生僅見。

不像北方,一到了冬雪天,山上除了耐寒的針葉樹還能保持蒼翠,絕大部分樹木的葉子幾乎落盡,變得空曠。

而在蜀地,那些落葉樹木的葉片固然落光了,但林間還有很多一年四季不落葉的灌木叢,哪怕是在冬天,也密密匝匝的,看不出去多遠,阻礙視線的東西太多。

這無形中增加了狩獵的難度,在這樣的山林中,沒看到那麽大的野豬混雜其中,也屬正常。

被獵狗團團圍住,這豬也不害怕,哪怕看到陳安來了,也不慌張,沒有急於突圍,反而就這麽穩穩當當坐著。

它一邊嚼著地上殘留的冰雪混雜的雜草,一邊瞪著小眼睛,左右盯著獵狗群和靠近的陳安。

如果是一般人看到這野豬,甚至會懷疑這野豬是不是腦殘了。

哪有被那麽多條狗圍著,看到人來了還無動於衷的,等死嗎?

但陳安知道,不是這麽個情況。

他雖然也是第一次看到這種狀況,卻聽李豆花說過,這叫野豬坐堂。

這是孤豬麵對狗幫、狼群圍攻時的保命絕招。

山裏邊有句話,叫一豬二熊三老虎,多年不見老虎,把豹子給推上這排位,變成了一豬二熊三豹子。

這樣的排名,將野豬排在第一,其實也不完全是因為野豬對人和莊稼的傷害最大,而是在獵人眼中,野豬確實有成為第一的資格。

隻是,野豬要成為名副其實的第一,需要付出的代價相當大。

它們雖然性情凶猛,但終究是雜食動物,絕大多數時候吃素,偶爾碰到死掉的動物、蛇類、鳥蛋、蟲子之類,也打打牙祭,並不會為了吃肉而專門捕獵。

狼豺熊豹這些猛獸的食譜裏邊,都有野豬,而且,對於豺、狼和豹子他們而言,野豬還是主食。

野豬從生下來那一天開始,銘刻在基因裏邊的信息,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它們提防這些猛獸襲擊。

而公豬,成熟後就被趕出豬群,獨立生存,那時候也就百多斤的樣子,更是增加了被野獸捕食的風險。

所以,一般來說,這個時候的公豬如果被猛獸盯上,幾乎都是凶多吉少。

而一旦成功生存下來,經過幾年的叢林磨煉,公豬的體格就大了。

山裏有句老話:有千斤豬,沒有千斤牛。

這句俗語的字麵意思很容易理解,就是說,豬能長到千斤,而明顯體格更大的牛,卻再怎麽長,也很難達到千斤。

這話雖然不太準確,卻也有一定的道理。

豬是養來吃的,自然是希望它吃喝喝好,長得肥肥壯壯,別看著個頭不算大,但是真的壓稱。

在這年頭,缺糧食,家豬生長得緩慢,但養的時間長了,還是能看到養上兩年,達到四五百斤的,繼續養,隻是緩慢些,還能長得更重,尤其是以後品種改變後,飼料一催,養上一年,長到五六百斤的,更是比比皆是。

但牛是用來拉車犁地的,更注重聽不聽話,耐力好不好的問題,多了贅肉反而不好,更偏瘦一些,也就不壓稱了。

當然了,後世逐漸被機器取代,牛的品種也被改變,尤其是那些菜牛,別說一千斤,就是長到一噸的也有。

這句話隻適用於現在這個年頭,也適用於山裏長了十數年的野豬,那是真能長得很大。

隨著經曆得多了,讓它們預知風險,對抗天敵的經驗也變得非常豐富,那就不好對付了。

一般豹子、黑娃子之類的猛獸對上這樣的野豬,往往幹上幾個回合,討不了好,就會選擇放棄。

稍微一個不小心,被野豬開膛破肚而死的豹子、黑娃子也不是沒有。

從這方麵來說,將野豬排在第一,也無可厚非。

如果是狼群、豺群對上這樣的野豬,往往和獵狗對付野豬的情況差不多,有試探,有偷襲,就是個群毆戰術,團團亂轉,消耗野豬的體力。

它們也知道正麵扛不住野豬的撅挑和撕咬,會選擇屁股和兩側腹部下口,尤其是掏後,更遭不住。

隻是一頭野豬,它沒辦法顧及四周,尤其是龐大的身體,轉向沒那麽靈活,往往顧得了頭,顧不了尾。

所以,野豬也慢慢地有了經驗,找到了應對的方法,一看麵對這種被群毆的危險情況,發現跑不了,就幹脆不跑了,一屁股坐地上,先保護自己的屁股,有的甚至還會聰明地選擇大樹,或是樹棚子,把身體藏起半截,伺機反擊。

這就如同官老爺一般,端坐廳堂,那氣度冷靜沉著。

麵對狗幫,它還有空吃東西呢。

而麵對這種情況,狗群也像是知道其厲害一樣,並沒有一擁而上。

甄應全的三條獵狗分布在野豬兩三米的周圍,汪汪汪地扯著脖子狂吠,不太敢靠近。

這也讓陳安看到甄應全的三條青川獵狗,有兩隻受了傷,一隻是在腹部,另一隻在後腿位置,流出的血液,染紅了大片皮毛,之前被野豬挑飛的應該就是它們。

陳安看著它們還能跑能跳,估摸著這些傷不致命。

而招財、進寶,來福和如意則是來回穿插遊走,時不時地就從後麵或是兩側找著機會上去叨上一口,也絕不糾纏,轉身就跑。

幾乎每次都是招財上前,對著公野豬,弓著腰,呲著牙上前試探,好像是要咬野豬了,逼得野豬把身子不得不一轉對著它,其它三條狗找準機會接近,咬的咬屁股,咬的咬腋下。

野豬隻要一回頭去拱進寶它們,剛跳開的招財,又立馬逼近野豬。

兩條青川犬和兩條涼山犬,配合得非常嫻熟。

陳安來了,幾條獵狗更是士氣大漲,進攻的更加頻繁。

尤其是旺旺和嬌嬌,立馬衝進去加入戰團,那叫一個勇猛,撲上去朝著脖子招呼,往往直接就被撅得飛起一人高,紮入一旁的灌木叢中,卻像沒事兒一樣,幾下竄出來,再次朝著野豬衝了過去。

而嬌嬌已經趁機跳起來,咬在野豬的脖子上,被野豬甩來甩去,就是不鬆口。

緊跟著,旺旺再次撲倒。

野豬忙著處理掛在自己脖子上的嬌嬌,被旺旺趁機咬在了脖子的另一側。

隻是,這野豬皮毛太過厚實堅硬,兩隻獵狗雖然咬在側邊的脖子上,但卻不足以對野豬造成致命傷。

不過,這也足夠了讓野豬不淡定了。

它脖子短,不像牛羊那樣,能轉動脖子讓腦袋貼在肩胛骨的位置,進而攻擊到脖子兩側的獵狗,就連轉向的時候,它整個身體都得跟著轉。

野豬不再坐著,撅咬不到兩隻東川犬,也甩不開,它試圖用蹄子踩踏兩隻獵狗。

隻是,它一站起來,兩條體型不大的東川犬也隻能是前腳懸空,後腳蹬著地,隨著移動。

野豬可沒法像人一樣向前、向側邊踢,接連的踩踏,對兩隻東川犬沒有什麽作用。

而其餘的獵狗趁著野豬陣腳大亂,紛紛撲了上來。

招財來福忙著鉗耳朵,進寶和如意則忙著掏後,就連甄應全那三條有些畏縮的獵狗也看到了機會,衝上去朝著野豬左右兩側亂咬。

野豬遭不住了,拖拽著掛脖子上和耳朵上的四條狗就跑。

麵對大野豬這樣的力度,招財和來福,哪裏鉗得住野豬耳朵,在大野豬腦袋瘋狂左右甩,上下胡亂撅挑的時候,它們如海麵狂風中的小船,也跟著被甩來甩去,拖拽著在林子裏狂衝,根本沒力量抗衡。

但它們下口都挺狠,直到野豬耳朵都被撕開豁口,才被甩飛出去。

而野豬也沒跑幾步,就忍不住仰天嘶叫起來。

進寶和如意,雙雙咬在野豬屁股上成兩瓣鼓溜溜冒出來晃**的卵泡上,也是四腳按地,弓著腰地往後撕扯。

那種敏感的地方,被咬就已經遭不住了,更別說被撕扯了。

尖銳的疼痛讓大野豬身體一僵,疼得直哆嗦,實在沒辦法,隻能雙腿發顫地,又一屁股坐了下來。

進寶貪心,咬著不肯放,被野豬一屁股坐住腦袋,頓時發出一聲聲怪叫,聽得陳安心頭一驚。

可是,幾條獵狗竄來跳去,進攻的凶猛,他也一時間找不到射殺的機會,生怕傷到狗。

如意就更顯靈性一些,一見要被壓住,趕忙鬆口,脫身出來。

好在,野豬不是坐下來就完事了,腦袋上有四條獵狗找著機會咬,甄應全的三條狗也在兩側肚皮上亂撕,還有如意盯上的尾巴。

它又不得不站起來再跑。

進寶得以脫身,看它甩甩腦袋立馬又朝著野豬屁股撲咬過去的樣子,應該沒事。

這一次,在野豬卵泡被咬再次疼得坐下來的時候,它學聰明了,及時抽身,沒有再被壓到。

幾輪進攻下來,野豬哼哧哼哧地喘著粗氣,口鼻中的氣霧噴出老遠,滿嘴的白沫,開始吧嗒著嘴巴。

這是野豬即將發動最猛烈攻擊時最常見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