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人動手,事情進行得很快,趁著人手都在,陳安和李豆花,將這次圍獵的注意事項細細跟眾人說了一遍,又商議一番後,各自回家,相約明天一早在石河子村皂角樹場子上集合。
那麽多野豬在山裏遊**,這要是闖到地裏邊來,一晚上的時間,都不知道要毀壞多少莊稼。
為了不耽擱第二天的活計,守號的人其實大都是家裏的老人,今天晚上,卻是不敢再讓他們守號了。
還有些人家,覺得自家的田地所在位置不偏僻,被別人家的包在裏麵,覺得安全,雖然弄了號棚,也是隔三差五才去一趟,今天晚上也不敢大意。
幾乎家家戶戶的青壯,都出動了。
這估計是有石河子村以來,守號人數最多的一次。
陳安也讓陳子謙在家裏安歇,自己帶著獵狗到大瘦地守號。
號棚裏的火光升起沒多長時間,宏山帶著些青苞穀就找來了,在兩人烤著苞穀的時候,又陸續來了幾人。
年輕人湊在一起,就特別能鬧騰,直到夜深了才各自離開。
陳安躺到木**,透過小窗看著外麵清亮的月亮,聽著遠處時不時傳來的火槍聲,鞭炮聲或是吼叫聲,忽然想到了重生回來,被安排來守號棚,董秋玲找來的夜晚。
越想心裏越是躁動,反倒睡不著了,幹脆起來領著在號棚外趴著的招財,到外麵溜達了一圈,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得以安心養足精神。
這次圍獵,算是全村的大事兒了,怎麽少得了陳子謙和宏元康兩個主事人。
陳安第二天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回到家裏,一家子早已經起來,吃過馮麗榮煮的早點後,和陳子謙一起趕往大村子。
其它獵狗被陳安留下,隻領著招財。
經過一晚上,那些野豬不可能還停留在那片溝穀山坳裏,需要獵狗幫忙尋找。
讓人尋找的話,很多時候,離豬群很近了都未必能發現。
這是很常見的情況。
野豬也並非一有風吹草動就跑,往往聽到動靜,會一幫子野豬全都像泥塑一樣,一動不動地靜聽,不容易被覺察,當人走到距離很近的地方了,才會突然逃竄,很容易嚇到人,也很危險。
有了招財,那就不一樣了。
它的腿腳也需要更強的鍛煉,也沒有別的法子,隻有多走多跑加上它自己的適應調整。
李豆花之前的一番話,讓陳安吃了定心丸。
打心底裏,他也不希望是招財隻能留在家裏看家護院這一結果,以招財的靈性和想方設法都要跟上陳安,以及不論死活都要把羯羊往家裏拖那股子倔強,相信它也不甘於隻是留在院子那小片地方。
關鍵是,招財聽話,對陳安的指令已經不隻是死板地執行那麽簡單,它已經有很默契的配合,不會輕易亂來。
狗多了反而不好招呼,所以,陳安就隻是帶了招財。
到大路上的時候,宏山和宏元康已經蹲在路邊等著了,碰麵後,簡單打了個招呼,四人一起趕到皂角樹場子上。
今天人來得都挺早,也不拖拉,大都是昨天晚上守號的青壯。等了沒多長時間,黑潭子村和普同村參加的幾人也趕到,連上李豆花,一共四十七人。
那麽多人,也是山裏少有的狩獵陣勢。
即使是在冬季農閑,相約上山圍獵的,也大都是五六個人一群而已。
一幫子人聚在場子上,像是開一場盛大的聚會,聊得火熱,大都是在詢問昨天晚上守號,有沒有遇到什麽情況。
但結果是,昨天晚上,出奇的安靜,竟是再沒有任何野豬闖入田地糟蹋莊稼。
見人手到齊,陳安拉上李豆花,站到皂角樹下的石頭上,再次將昨天商議的時候所說的注意事項,又重複一遍,這才領著人進山。
自然不可能是所有人浩浩****地往山裏走,動靜太大,領頭就是陳安、甄應全、宏山和李豆花四人,其餘的人則是跟在後邊四五十米的地方,交由陳子謙和宏元康約束著。
一路上,有招財在,四人也行進得小心,沒有出現任何異常,一直找到昨天野豬群所在的山穀,野豬群果然已經不在。
整片山穀,像是被徹底犁了一遍一樣,到處是被翻拱過的新鮮痕跡,很多灌木叢、草根被吃得幹幹淨淨。
密密麻麻的豬腳印,東一坨西一堆的豬糞,嚼過後吐出的殘渣,踩實的腳印裏,更有殘留的一汪汪腥臭發紅的野豬尿液,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子腥臊氣味。
林子裏顯得很安靜,隻是偶爾能看到那麽兩三隻小鳥在那些翻拱過的泥地上啄食,時不時驚飛起一群群找到美味的各種蒼蠅、蟲子。
野豬腳印分布的麵積不小,但有招財在,它能分辨出新鮮氣味的動向,很快便尋到那些野豬離開後踩踏得如同一條大路的豬道。
野豬群聚攏在一起,都是隨著那巨型野豬活動的,它那比成年黃牛腳印小不了多少的豬蹄印,是那麽的顯眼。
也時不時地能看到些血跡,不用說也知道是野豬打鬥留下的。
到了繁殖的季節,那些流浪在外的公豬,要麽尋找到野豬群匯合進來,要麽選個地方當領地趴著,幾天不進食,不停地嗥叫,吸引雌性,若是有其它的成年公豬闖進來,必然是一場驅逐打鬥。
野豬群沿著穀地的溪流一路往山裏更深處走,這大概是它們沒有出現在地裏的原因。
一行人順著腳印一直往裏追尋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發現野豬群拐向山坡,從山埡口翻過去,一路上搜尋著能吃的一切,然後到了另一條溝穀裏。
在那裏,四人看到了不少野豬翻拱出來的泥窩子,初步判定,野豬群昨天在這裏休息過。
繼續尋找,又翻過兩道山嶺,在靠近普同村的一道山梁上,招財終於出聲。
獵狗能聽到很遠地方傳來的聲響,陳安也細細聽了一下,沒有任何發現,但他相信招財幹脆爬到山尖,攀上一棵高大的鬆樹,在上麵朝著招財注意的方向用望遠鏡查看,見三四百米外,那些野豬匯集在山間的一片草甸子上。
這裏有一個名字,叫爛泥塘。
顧名思義,那裏有爛泥塘子。
倒不是溝穀間有什麽溪流,而是在左側山半腰一棵老樹根腳下邊,有地脈水,一年四季滴滴答答地滴著水,但那出水量,也不足以形成小的溪流。
加之那片地方低窪,雨季山水匯集,形成一片類似沼澤的爛泥地。
還是生產隊的時候,陳安進山,經常能看到普同村負責放牛的老倌,喜歡將水牛趕到這裏。
這樣的地方算是水牛的天堂,有豐盛的水草,能吃飽喝足,還能舒舒服服地在泥塘裏打滾,防止蚊蟲叮咬。
倒是現在,土地到戶,生產隊養著的豬牛羊之類的也都分了,少有人跑這麽遠的地方來放牛。
爛泥塘,比昨天發現野豬群的山穀還要開闊。
越是開闊的地方,越是難搞,再往前,有好幾條岔溝,屬於比較平緩的地方,陳安看得直皺眉頭,哪怕來得人多,也不好圍困、轟攆。
他從樹上滑下來:“事情不太好辦,那些野豬就在北邊的爛泥塘裏邊,野豬一被驚動,到處都能跑……師傅,有啥子想法沒得?”
李豆花自然是熟悉爛泥塘周邊地形的,他不慌不忙地卷了旱煙點上,想了一會兒,說道:“等不是辦法……這些野豬更喜歡晚上活動,白天怕是就準備在這裏休息咯。這樣,普同村不是也有人來幫忙嘛,這裏離他們村子近,讓他們回村子,弄點新鮮的包穀回來。”
一說到苞穀,陳安就知道李豆花打的是什麽主意了。
一個字——誘!
在瘋狂進食準備過冬的時節,任何能吃的東西,對野豬而言,都是**,何況是新鮮的苞穀。
既然沒把握強行控製它們行進的方向,那就用誘餌引導。
所以,陳安追問道:“把它們引到哪裏去?”
“往北邊,從左往右,第三個山溝一直往裏走,有一段山溝比較窄,坡也比較陡一些,野豬如果引進去,往後邊一轟攆,野豬就隻能順著那條山溝一直往裏跑,是設置鋼絲套、鐵夾的好地方,也能避免野豬群被驚動,衝到普同村那邊,打過之後,它們也隻能往北邊跑進深山,遠離村子,更安全些。”
李豆花簡單一說,甄應全和宏山都紛紛點頭,覺得可行。
陳安也讚同這做法,盡管想多打到些野豬,卻也不是想著斬盡殺絕,總會有跑脫的。
他隻是在想,若是這樣的話,那頭最大的野豬若是困不住,跑進深山裏,想要找到並且活捉的難度太大,別的不說,單是搬運出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陳安將自己的疑慮也說了出來,甄應全和宏山又紛紛看向李豆花。
李豆花卻是微微一笑:“那還不簡單,給它前腳或者後腳上來上一槍,它能跑到哪裏去嘛,用去配種,隻要能站起來,影響也不大撒!”
陳安愣了一下,細細一想,確實是這麽回事兒,說不定今天就能將那大野豬給活捉了。
他笑了笑:“就這麽幹,我去找人安排一哈!”
他說完,轉身就順著山脊往回走,跟等在後邊的陳子謙等人匯合後,簡單說了下爛泥塘裏的情況,然後將幾人商量的法子也說了一遍。
普同村那幾人也沒意見,約著就走。
陳安特地囑咐:“苞穀不用多好,地裏邊那些長不成氣候的小苞穀就行。”
每年的苞穀,總有一層長不大的小苞穀,很多撕**穀殼以後,苞穀芯子上隻有那麽三五顆苞穀籽,有的根本就是光杆司令,啥也沒有。
但就這樣的東西,用來作餌也很不錯,畢竟,那嫩嫩的包穀芯,還是非常清甜有滋味的。
那幾人對附近的山道熟悉,繞開爛泥塘,很快走遠。
陳安則是重新回到山頂,繼續留意著那些野豬的動向。
這一等就等了差不多兩小時,普同村的幾人各自用背篼背了些滿滿的已經撕了外殼的小苞穀回來。
而接下來麵臨的難題,就是如何將這些誘餌在不驚動野豬群的前提下布置下去。
思來想去,陳安還是覺得,自己領著去弄比較靠譜一些。
他當即叫來宏山、甄應全,又從來幫忙的人手中,挑選了幾個經驗比較豐富的人帶上,背著苞穀,下了山坡,繞往北邊的山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