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進山,陳安饞的,就是金香玉,要是能找到,以現在的價格,絕對能大撈一筆,而且這事兒,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能做。

尋找金香玉,這是陳安比尋找崹參更有把握的事情。

不為其它,那是因為他知道往東走,穿過大小蘭溝、牟陽故城,進入漢中碑壩鎮的深山裏就有。

那是距離桃園鎮五六十裏地的深山中,是金香玉的主產區域。

他沒到過,不知道具體位置,但聽人說過,那是千禧年之後的事情,有玉石公司在山裏開采,石河子村就有人到礦山上去打工。

五六十裏地遠嗎?

不遠!

對於陳安來說,小半天的事兒。

米倉山裏,也不止哪一處地方有金香玉,隻是含玉礦床露頭較少,又藏於深山中,被歲月長河掩蓋,所以才會養在深山無人識。

玉石公司開采的是漢中玉,在礦脈中開采出來的玉石色澤古樸,有黃色、棕黃、黃綠、綠色、墨綠、青綠、黑色、青白、白色等多種色澤。而棕黃色的,大都是斷麵會散發巧克力香味的,隻占其中一小部分金香玉,又被叫做漢中香玉。

但其實,在後世,蜀地這邊,也有金香玉工藝品的加工廠。

當然了,陳安也知道,這玩意兒,畢竟大量藏於礦脈之中,需要深層發掘才能采挖到,他現如今所能找的,隻是那些**在表層,敲敲打打就能弄下來的那種。

他也知道,金香玉不能大量出現在世人眼中,一旦大量出現,就不值錢了。

但,一年出現那麽一兩次,正常吧?

怎麽想,他都覺得這是一件非常值得擺弄的事情,賺錢嘛,沒點盤算怎麽行,願打願挨的事兒,不寒磣。

說不定到了別人手裏,別人還能賺更多。

到了麻柳坡,陳安一說準備進山,宏山立馬雙眼放光,想都沒想就答應下來,反正無論是采藥還是攆山,有得賺就行。

這段時間呆在家裏,所幹的就是家裏那些雜七雜八的農活,哪有進山賺錢來得痛快,宏山早已經心癢難耐。

聽陳安還要去約甄應全,宏山跟鍾啟秀打了個招呼,隨著陳安出了院門,往大村子走。

此時,晚上的天氣已經轉涼,找到甄應全家裏的時候,甄應全在自家客廳靠窗的小木**歪靠著抽煙。

他習慣管這沒有靠背的條椅叫「懶床」,幹活回來累了,吃飽喝足後習慣性地在上麵歪躺著,覺得很是愜意舒服,是他在家裏的專屬座位,要是沒有外人,也就隻有他婆娘一句「老子蜀道山」能讓他挪一挪。

見自家孩子打開院門,迎進來的是陳安,他蹭地一下從「懶床」上翻身站起來,忙著給陳安和宏山遞椅子,同時衝著自家孩子吆喝:“幺兒,趕緊給你兩個哥泡茶!”

那孩子也聽話,忙著找來罐頭瓶,到櫥櫃上的茶葉盒裏抓了茶葉,又提了爐子上燒開後放在過火管道上的燒水壺倒水將茶泡上,送來放在兩人旁邊的桌子上,然後拖了凳子到爐子邊坐著,翻看小人書。

甄應全的新房子,也是照著陳平四合院的式樣建成的,屋裏一樣有客廳、餐廳、廚房的布置。

隻是,在客廳裏,他沒有弄壁爐,而是買了鐵皮爐子安裝在角落裏,平日裏燒水、烤火方便,但不可避免地煙熏火燎,雖然建起來的時間不長,角落裏已經被熏得烏黑。

“喝水……這才像話嘛,閑下來就該往我這裏來多串串門!”

陳安和宏山的到來,甄應全顯得很高興:“不然,我往你們兩家跑十趟,不見得你們來一趟,我都開始懷疑,你們是不是嫌棄我這裏咯!”

“這不是隔得遠難得跑嘛,從我家那裏到你這裏,少說五裏地,我來串個門,來回就得跑十裏,累不累?要怪就怪你,蓋房子的時候離我家那麽遠,你要是挨得近了,我肯定隔三差五往你家裏邊鑽,別的不說,飯也能多蹭上兩頓!”陳安笑著說道。

甄應全翻了翻白眼,伸手點了點陳安:“這話說嘞,都不曉得是哪個把房子蓋得離大村子那麽遠,說嘞好像是我去你家串門,不用跑這十裏地一樣,就你曉得累,我不曉得?”

“要不然我啷個管你叫叔嘛,看看我,這才是兄弟夥,蓋房子都想著離狗娃子家近點,就是為了方便串門……”

宏山插嘴說道:“擠在大村子裏多沒得意思,離大村子遠點,還清淨,別的不說,翻鍋倒灶的破事都要少很多。”

對此,甄應全也是頗有感觸,點點頭說道:“這倒也是,我現在多少都有點後悔沒有像你們一樣,搬到村子外邊去蓋房子,總是免不了碰到些屁事,一哈狗又咬到雞了,一哈雞蛋又丟了,一哈菜地裏瓜藤又爬到別人地裏邊去了……煩!”

聽到這話,陳安和宏山都樂嗬起來。

“嬸子嘞?”陳安又隨口問了一句。

“一吃飽就出去串門了,跟這家裏邊有鬼一樣,天天往外邊跑,不到耍夠了不會回來!”

甄應全搖頭道:“這憨批婆娘,我都不曉得該啷個說,就她這德行,啥子事都不敢跟她說,就怕她管不住嘴說出去,就比如到現在,她都不曉得,我藏著有崹參。”

“是該注意點這個問題,傳出去確實不是啥子好事!”

宏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三人喝著茶水,閑聊一陣,眼看時間差不多了,陳安也說了正事:“甄叔,我跟蛋子哥過來找你,是來跟你說件事,我們準備明天進山,你有沒得空一起去?”

本來進山尋金香玉這事兒,陳安覺得越少人知道越少,他甚至想一個人自己出去尋找。

可那畢竟是五六十裏地以外的深山,自己單獨一人,沒個照應不行,宏山自然是最佳人選。

但既然叫上宏山了,甄應全這裏不叫也不合適,是多次一起在山裏闖**,也是相當實在靠譜的人,要是這次落下,那就傷了彼此間的情分。

“有空,必須有空撒,地裏的事情就隻剩下紅苕還不能刨了,該種的油菜也已經種下,也就整天在家裏邊砍柴、摟草……”

身為山裏人,對這些像是做不完卻又像是沒啥必要的活計,也是煩的不得了,但山裏世世代代如此,好像不做也說不過去,再厭煩也隻能做。

頓了一下,他接著問道:“我們這趟往哪裏走?”

“往東,去望紅台那邊的山裏,估計也要在山裏邊呆上一段時間。”

望紅台,即後世的牟陽故城。

那地方,自秦漢以來,就是出入川陝的一座重要關隘,古名「天上」,漢王劉邦,漢中王張魯,蜀先主劉備曾在那裏建關築台,因此又被叫做漢王台。

後來,巴山遊擊隊也在那裏設過師部,北上後,當地民眾常來這裏北望紅軍早歸,就被叫做望紅台。

直到後世,重新建了關樓,即是所謂的蜀門秦關,正在交界上,一邊蜀地,一邊秦地。

在那裏,也有一條米倉道,往來川陝,在民間有水路旱路之說,即米倉水道、米倉旱道,隨著作用越來越大,又逐步分為官道、兵道、商道,是山中米倉道保存最完好的,到後世依舊有客商、遊人、山民和背二哥行走往來。

比陳安他們之前走過幾趟的這條米倉道,要寬大方便得多。

相傳周武王伐紂,班巴師於此。

西漢之初蕭何追回韓信,漢王劉幫啟用韓信隱藏於此秘密練兵,最後奪得天下。

東漢末年漢王張魯在此囤積軍糧,練兵抗曹。

三國時期,魏國張合與蜀將張飛在此交戰50餘日。

為了北伐中原,諸葛亮在這裏大築城池,操練兵馬。

白蓮教義軍也在此招兵買馬,奮起抗清,血染米倉。

可惜,這麽一座經曆太多曆史風雨的名城,在民國初年被毀掉,留下一片瓦濼。

而凡此種種作為,除了地勢險要之外,更因為山裏各種物資充沛。

作為距離此地不算太遠的山民,類似的傳聞,沒少聽老輩人說起

甄應全也沒多想什麽,點頭應道:“不就是在山裏邊呆上一段時間嘛,又不是沒呆過,帶上點鋪蓋和糧食之類的東西就行了撒,我明天一早,到盤龍灣岔路口等你!”

“不僅僅要帶這些東西,還要帶上石匠錘、小撬棍和鏨子!”陳安笑著補充一句。

聽到這話,宏山和甄應全都是一愣,異口同聲地問道:“帶這些東西幹啥子,當石匠蠻?”

陳安神秘一笑:“你們帶上就是了,等到了山裏邊,我再跟你們說。”

兩人麵麵相覷,都是滿臉疑惑。

甄應全不由說道:“神戳戳嘞,這裏又沒得啥子外人!”

陳安看了眼甄應全家在火爐邊借著油燈看小人書看得津津有味的孩子,本想著遲早要說,但還是覺得不妥。

甄應全能守住秘密,可孩子就不見得了,他隻是淡淡一笑:“肯定是能賺錢的東西……這個事情不能亂說,說出去被傳開了,吃虧的就是我們自己!”

兩人見陳安神色嚴肅,心有提防,也就不再多說什麽。

簡單商量了一下各自所帶的東西,商定後,陳安和宏山起身離開甄應全家,又被宏山拉著去看了他養在老宅的那些蜜蜂。

陳安學車的那段時間,他也努力,竟是又將那些蜂箱養上了蜜蜂,狀態很好,但蜂蜜卻是沒指望了。

路上的時候,宏山忍不住又問了一次:“狗娃子,我嘴巴嚴得很,到底去找的啥子?”

“前麵幾天,我不是陪師傅去了趟漢中嘛,明麵看去是賣那些他積攢下來的草藥和皮毛,但其實是去賣幾塊石頭。”

陳安信得過宏山,所住的地方又不是大村子那種人多嘴雜的地方,也就不再瞞他:“那些石頭,名叫金香玉,是師傅從狼窩裏邊得到嘞。”

說實話,陳安其實不相信狼會叼金香玉放在窩裏,他估計,隻是恰巧狼窩建在了一個有金香玉碎塊的石洞裏。

“金香玉?真有這種東西?”宏山疑惑地問。

陳安微微點了點頭:“六七十塊錢一兩啊,隨便找到幾十斤,就是一筆大財。”

“那麽值錢?”宏山有些不敢相信。

陳安笑笑,胡謅道:“恰巧,我好像以前在山裏邊見過,隻是記不清位置咯,要去重新找!”

“我曉得了!”

宏山點點頭,心裏有掩藏不住的喜悅,但很快就壓了下來。

陳安回到家裏的時候,一家子都已經睡了,隻有幾條獵狗迎到輕掩的院門口,衝著他撲騰,嗚嗚哼叫著。

他進了院子,關上院門,伸手揉了揉招財的腦袋,然後往家裏走,走了兩步,他又忽然停了下來,轉頭看著招財,自語道:“既然金香玉有氣味,獵狗嗅覺那麽好,它們能不能找到?”

他覺得很有必要嚐試一下。

輕手輕腳地回到屋裏,陳安徑直上樓,到房間裏見馮麗榮和孩子已經睡著,他動作輕緩地將藏在櫃子裏的那塊金香玉取了出來,下樓後,找了小錘,從原石上敲下指甲蓋那麽大的一小塊,從屋子後窗投到牆根腳。

接著,他從大門出來,喚來幾條獵狗,手捧著金香玉,讓幾條獵狗嗅了嗅,衝他們發出指令:“吜吜……”

幾條獵狗一下子散開,各自到處嗅著。

陳安也靜靜地等待著,沒兩分鍾,招財從黑暗中跑出來,衝著陳安嗚嗚叫喚。

他打開手電筒看了看,衝著招財伸出手,招財嘴巴一張,吐出一塊棕色小石頭。

他頓時笑了:“進了山,就靠你們咯!”

有這幾條獵狗同往,陳安相信,這一趟會簡單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