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肉食就相當豐盛。

除了攆山賺錢,還兼著領駱祥文他們三人體驗攆山的感覺。

說實在的,陳安是真不放心讓他們參與獵捕野物。

盡管三人保證說聽安排,但一天下來,三人像是三個好奇寶寶一樣,見到陳安他們設置的陷阱,興趣盎然,見到隨便一隻小動物,哪怕是飛過的鳥,突然躥過雪地的老鼠,都能引得他們一陣追攆。

本來早早發現野物蹤跡,尋到獵物,一槍就能搞定的事情,總免不了放出獵狗一陣追攆,或是讓獵物逃進洞穴裏,好一陣折騰才能完成獵捕。

畢竟,他們三人隻能算是提著槍進山的遊客,跟攆山人不搭邊,無法做到像陳安他們三人那樣配合默契地悄無聲息地穿行在山林中。

不是問東問西,就是行走之時磕磕絆絆,驚得獵物早早察覺,提前逃跑。

幸好,有招財它們幾條嗅覺靈敏、聽力出眾的獵狗在,能及時做出應對和追攆,讓收獲不至於太差。

也幸好,沒碰到什麽大型獵物,不然就以三人躍躍欲試的樣子,實在不好招呼。

回到窩棚,三人還在念叨著沒找到大的野物,覺得不過癮,陳安也隻能讓甄應全將那隻豪豬給剝了皮,將肉給一鍋燉了,至少滿足一下他們的嘴癮,算是安慰。

在甄應全做飯菜的時候,他和宏山剝了獵物皮毛,取麝包、靈貓香,水獺肉、香獐子肉、斑鳩肉都是好肉,被陳安打理出來,皮和肉都埋雪地裏藏著。

陳安特地在埋藏東西的地方做了標記,等回來的時候再取,省得背著遠行,不方便。

然後又將鬆鼠肉打理出來,全都在柴火上烤了,幾人算是吃過癮了,直呼巴適。

大概是一天穿山累了,三人吃飽喝足,躺到窩棚裏,沒多長時間就起了鼾聲,算是安然度過。

第二天一大早,簡單弄了些吃的填飽肚子,收撿好東西,包括被褥等都帶上,幾人再次上路,前往黑娃子溝。

距離不短,得到黑娃子溝以後,再搭個窩棚,省得來回奔忙。

臨走之前,陳安找甄應全要了些帶進山來的馬糞、辣椒、鬆毛製成的混合粉末,在埋皮毛血肉的周圍點燃,以氣味熏一下,防止野物在人離開後找來。

那殘餘的辛辣氣味,能讓野物避而遠之。

到了昨天回來時發現獸道的山脊,一行人順著山脊而上,遠遠便看到了一個長條條掛在彎曲小樹上的野物。

那是一隻雲豹。

這還是陳安進山這許久以來,第二次見到雲豹。

上一次是陪著潘石玉教授到秦嶺考察時見過,沒讓打。

這次倒是成功逮到一隻,應該是半夜的時候就被吊脖套給套住吊起來了,身體都已經僵硬。

雲豹大小比金錢豹要小一些,也就五十多斤的樣子。

這是一種行蹤隱秘的大貓,甚至比被認為是彪的金貓還難見到。

喜歡生活在樹冠陰閉的熱帶常綠叢林,晝伏夜出,主要在晚間和晨昏時分狩獵,捕食猴子、各種鳥類,以及從地麵經過的果子狸、赤麂等獵物。

尤其喜歡待在樹上。

有著幾乎與身體等長的蓬鬆長尾,斑駁的片狀毛皮是叢林絕佳的迷彩色,那嘴巴裏的獠牙,少說也有四五厘米。

與虎豹等大貓親戚相比,雲豹很少引起山裏人的憤怒,甚至在一些地方,人們將雲豹進村被視為“山神拜房”的象征,是一件值得左鄰右舍擺酒慶祝的好事。

不費吹灰之力地就得到一隻雲豹,陳安、宏山和甄應全相視一眼,都看到彼此臉上的笑意。

這是真正渾身是寶的好東西,其價值比有大金膽的黑娃子還高一些。

但在駱祥文三人眼中,卻是覺得奇怪:“為啥子叫雲豹嘞?這身上的皮毛也不像是雲紋嘛。”

“這你就不懂了撒,如果將整張雲豹皮平攤打開,兩側對稱的塊斑,看起來就像是雲霞的形狀,又很像龜背的紋路。

這東西,在古人眼裏,神秘的花紋帶著一種無法言說的魅力,因此,雲豹又被叫做龜紋豹。

這種獨特的雲紋,向來被賦予吉祥的意味,別看著這張皮毛不算大,但價格遠高於金錢豹。

那張黑豹的皮張八百塊錢賣你,換作這一張的話,少說要你一千。”

陳安可不是說了嚇他。

他曾聽李豆花說過,外貿公司在大量收購雲豹厚重華貴的皮毛,一些地方早幾年還出台過皮張鼓勵政策,鼓勵山民獵捕交售。

就在早幾年前,蜀地理縣,出售一張雲豹皮,獎勵糧食五十斤和布票二尺。

就這獎勵,在當時的條件下,也是一筆很大的數目。

而在現在這年頭,拿出詞典一翻,對雲豹的評價就是全身是寶。

也確實全身是寶。

原本傳統的中醫將金貓、雲豹,稱為雜豹,認為其屬於價值很低的物種,遠不如華麗的皮毛那樣受青睞。

可山裏老虎被打絕,隻能尋找虎骨的替代品,開始大量收購豹類的骨頭,人們才知道,金錢豹、金貓、雲豹的骨頭,完全可以作為虎骨的平替,比金錢豹和金貓之類的還要好一些。

也就是說,雲豹的骨骼,同樣價值非凡。

還有就是它的一身肉,也是珍品野味,藥食兩用。

這麽一盤算下來,完全能頂上兩頭前天打下的黑娃子。

當然,陳安並沒有細說。

之所以說少了一千,不賣這皮毛,也是為了引起駱祥文的注意。

這家夥不是在尋找好皮毛,用於送禮嗎,這就是頂好的禮物,他也希望駱祥文是個頂好的買主,直接給收了。

聽到陳安說得那麽貴重,駱祥文果然來了興趣:“就按你說嘞,一千塊,等你拿回去鏟了油皮,打理出來以後,和那張羚牛皮、黑豹皮,一起送來。”

陳安頓時笑了:“好說!”

雲豹已經被凍僵,陳安沒有急著剝皮,直接整個交給宏山背著。

收了套子,一行人趕往山溝,去查看昨天下午布下的陷阱。

這一次,效果遠沒有昨天那麽好,看痕跡,應該是有一群黃喉貂在這片山嶺裏活動,設下的陷阱中,隻得到兩隻石貂,一隻水獺,一隻野兔和一隻麂子,那麂子,渾身還被啃咬得不像樣。

周圍密密麻麻的腳印,初步估計得有十多隻黃喉貂啃咬。

在那裏,三人動了刀子,取了一些晚上用來吃的好肉,剩下的大部分,則是喂給了幾隻獵狗。

收了那些繩套後,一行人穿過香爐山,前往黑娃子溝。

香爐山說是這一段山嶺中最高的山峰,但其實在陳安他們眼裏,也就隻是那樣,過上些年成了景區,據說紅葉好看,也是個看日出、雲海的好地方。

但這灰蒙蒙的天空,沒下雪就算不錯了,還看啥太陽,紅葉也早已經落光,整片山裏,隻有了黑白兩色。

忙著賺錢的陳安,此時可沒有那種心情。

更不會刻意去攀爬那些吃力不討好的山坡。

他所尋的路,都是那些向陽坡麵,和地形刁鑽好隱蔽的山溝,因為這樣的地方,才是冬日野物聚集的地方。

臨近中午的時候,終於抵達黑娃子溝。

黑娃子溝其實還算寬大,整條溝的兩邊都長滿了青岡樹,放眼望去,可謂是銀樹萬千,冰雪鋪地。

除了青杠樹,還看到不少巴山杜鵑,很多樹木,與老藤相依為伴,相互絞依在一起,想必春季的時候,山花爛漫,也是很美的風景。

兩側山峰巍峨挺拔,河溝裏麵秀水蜿蜒,流量還不小,一路順溝看上去,清溪中怪石林立,有的像狗,有的像蛙,有的像魚,它們在清泉中形態各異,栩栩如生。

再往上,飛瀑層疊,浪花翻滾,一路高歌,一路呼嘯,如雷奔騰,濺起無數銀珠,然後又在平緩處,形成一個個碧潭。

不知道經曆了多少年,那些山石大部分都已經被流水打磨得圓潤光滑。

當真是個風景如畫的地方。

少有閑心欣賞的陳安,也不由看得有些癡了。

“能不能再打到黑娃子,就看這溝兩邊能不能找到了!”

陳安回神後,衝著四處瞭望的駱祥文等人說道:“這黑娃子溝,就是因為經常有黑娃子出沒,才叫這個名字嘞。”

“那這次再找到黑娃子,可一定要讓我摟第一槍哈!”

駱祥文心心念念,希望自己也有向猛獸開槍的機會。

“這個得看情況,我可不敢打包票,之前跟你們一起進山圍獵野豬的蘇同遠,不曉得你後來有沒有見過他。

他那張臉,就是被黑娃子撓的,他自己還是個提著獵槍領著狗在山裏晃了不少時間的人,第一次有機會順著黑娃子留下的蹤跡去追,結果換來一身傷,還徹底破了相。

我沒法保證你安全的情況下,我是不敢讓你上手嘞,我想,你也不想變成蘇同遠那模樣撒!”

陳安舉了個挺現實的例子:“長得那麽撐頭(帥)的一個人,破相了遭不住,丟了命,我也負不起責任,就隻能是你自己對你自己負責了。

再說了,其實你也看出來了,我們進山狩獵,槍用得很少,想要有獵獲,靠得還是各種陷阱,打獵挺辛苦,餐風飲露,臥冰睡雪,聽別人吹有多刺激,多好耍,野味有多好吃,都是假象。”

駱祥文不說話了。

作為一個很少進山的人,跟著陳安他們三人折騰的這兩三天,確實見識了不少稀奇的東西,但更多的是身體上的疲憊,已經遠沒有第一天的那種活力。

就隻是扛著把獵槍,單純的攀爬趕路,甚至都跟不上身背重物的三人。

打心底裏,他已經開始有些拒絕這樣的穿行,主要是太難受,太累了,標準的吃不好,睡不好,還得時時提防,會不會有沒有什麽野物突然竄出來傷到人。

就連腳下,都得萬分小心,稍不注意,就是狠狠地摔上一跤。

山裏的雪,看著厚實,但其實表層早就是厚厚的冰淩子,摔跤可沒有雪層該有的綿軟,一樣會很疼,那些冰淩還會趁機讓人見點血。

“到時候看嘛,確實不能勉強!”

駱祥文放棄心裏的堅持:“我也不想破相……對了,蘇同遠那龜兒有沒有在村子?”

甄應全搖搖頭:“好長時間沒見到他了,過年都沒有回來過,都不曉得那龜兒死哪裏去了。”

“狗日勒,半年前跑去找我借了一百塊錢,說是去錦城一趟,擺攤做生意,回來就立馬把錢還我,結果,過去這麽長時間,連人影都見不到……”

駱祥文沒好氣地說:“敢忽悠到我頭上來,怕是雞兒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