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異常大,下午的時候,就已經有尺許深。

中間停歇了差不多兩個多小時,臨近傍晚的時候,又下了起來,到晚上陳安躺到**睡覺的時候,聽到對麵木竹林不堪重負地發出陣陣爆響聲,像是過年放鞭炮一樣。

陳安不放心竹林裏的圓圓和滾滾,穿了衣服,專門出去看上一眼。

竹林裏,不少木竹被厚厚積雪給生生壓斷,低垂下來,兩隻熊貓各自在林間小屋裏的角落裏睡著。

它們其實挺喜歡陰冷的環境,一身的皮毛早在秋末的時候就開始褪換,這也讓弄得髒兮兮的兩隻熊貓,身上煥然一新。

見兩隻熊貓睡得安穩,他才折返回家睡覺。

接下來兩天的時間,陳安著手進山的準備,獵槍拆卸開來,仔細擦拭一番,複裝了一些子彈,進山所需要的幹糧、鋪蓋等都給放到背篼裏裝著。

然後專門拿了根竹竿往竹林裏去一趟,將那些被壓得低垂下來還未斷的木竹竹子給拍一下雪,生怕這雪繼續下,毀得木竹太多了,怕是來年兩隻熊貓找不到足夠的食物。

木竹,可是它們的主糧。

這種事情,調皮搗蛋的陳澈最是樂意,像是不怕冷一樣,在竹林裏瘋跑,見一棵竹子搖一棵,然後跑開,看著雪屑飛落。

陳安也不阻止他,結果,玩不了十分鍾,從脖子裏鑽進不少雪,冷得受不了,隻能乖乖回家烤火去了。

啥都要讓他自己體驗,才知道厲害,不然看到陳安開始擺弄槍械,知道陳安要進山了,就又哭又鬧地纏著非要去。

讓他知道什麽是冷的滋味,立馬老實了。

到雪後的第三天,宏山和甄應全早早地相約而來。

到盤龍灣的時候,看到陳安在攏火烤汽車,宏山有些奇怪地問:“不是說不開車的嘛?”

“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合適!”

陳安笑了笑:“以前沒得車那是沒得辦法,現在有車了不開出去用,也不應該啊,總不能打上兩三天就往家裏邊跑一趟吧,時間都浪費在路上咯。”

甄應全立馬咧嘴笑了起來:“欸……這就對了撒。頂多花上兩小時發動車子,總好過來回花上兩三天的時間折騰撒!”

兩人紛紛將帶來的東西扔到車廂裏,然後幫忙用搖柄發動汽車。

三個人折騰了大半個小時,還是宏山生猛,接連搖了好幾輪,總算是弄出了響動,換上陳安以後,才真正發動起來。

讓發動機熱著的時候,三人去吃了馮麗榮準備的飯菜,吃飽喝足,他又去看了一對還在熟睡的兒女,這才將獵狗領上車子上路。

早已經說定方向,往旺蒼方向走,商議後,決定就將車子停放到蓼葉澗宏山老丈人家,那裏是旺蒼地界了。

這段走山道單邊都差不多要一天時間的路程,盡管雪層深厚,三人開車僅是半天時間就到了。

幾人的到來,鍾廣生自然是一番好的招待,吃過飯後,宏山跟鍾廣生打了招呼,讓他幫忙照看車子,不放別人破壞後,當天下午,三人就朝著北邊山裏鑽了進去。

蓼葉澗屬檬子公社,本就是靠近陝西的邊界上,是大片的原始深林,走出十裏地,就再看不到任何人煙,包括林木的破壞痕跡也幾乎不見,到處是縱橫的溝壑和密實的林木。

山裏的村落,大都是沿著河流或是諸如米倉道這樣的地方分布,其實已經是多少年挑選下來方便居住的地方了,像這樣山勢陡峭複雜的地兒,又沒什麽大的鎮子,就幾乎沒什麽道路可行。

有的也隻是一些采藥人走出的山道。

但一場大雪覆蓋,什麽都看不出來了。

趕路不同狩獵守候,三人沒少大聲說話。

山牲也怕人,聽到人的聲音,往往早早地就避開了,最怕就是那些猛獸,冷不丁地和人頭碰頭。

這樣的碰麵,山牲怕,人也怕,而無論是人還是山牲,一怕就會急眼,都會本能地保護自己,也就是這種時候最容易出事故。

就跟在山裏搜尋崹參一樣,不是沉默著一句話不說,反而會時不時用手中手掌敲擊樹幹,弄出點聲響,或是幹脆吼上幾聲號子,目的就是為了提前驚走山牲,是一個道理。

所以,趕路的時候,陳安非但沒有約束,反而參與其中,聊得無外乎就是自己這一年跑車的遭遇以及宏山、甄應全攆山采藥的經曆。

這一年下來,兩人其實也沒少從山裏帶出野味和山貨,也賺了不少錢。

爬到山頂,用望遠鏡查看周邊情勢,見林子溝壑密實,已經是標準的原始森林了,陳安尋了個避風的地兒,開始安營紮寨。

不同於夏季,需要用到水,然後選擇臨近水源的地方落腳,在冬雪天氣,到處是雪,用雪一化就是水,反倒在挑選位置的時候,沒有夏季的苛刻,背風就行。

當天晚上,棚子搭建起來,準備了足夠多的柴火,三人簡單吃過飯,抓緊時間睡覺。

第二天一早,匆匆用幹糧填飽肚子,喝了些熱水了,三人在棚子周圍撒了驅趕獸類的“煙霧彈”,設置了幾個吊腳陷阱後,三人當即朝著下邊的山溝走去。

按照這幾年攆山的經驗來看,沿著山溝搜尋獵物,絕對是收獲最大的方式。

比如珍皮獸石貂,這離不開水的小東西就喜歡在臨近水源的陽麵山坡建窩。

水獺更是依賴水中的小魚小蝦而活。

就這兩樣野物的皮毛,也是最能賺到錢的。

包括一些大型野物,也因為高寒地方的小動物遷往低矮的向陽處落腳,它們也必然跟來。

按照一貫的做法,宏山和甄應全走山溝裏,搜尋小動物,而陳安則是領著獵狗往稍高一些的山坡半腰搜尋,也方便觀察對麵的響動。

三人所選的這條山溝,其實更準確地說算是一道峽穀。

兩邊山峰高高聳立,一條蜿蜒曲折的峽穀朝東北方向延伸,鬆樹、青杠樹,水青岡,各種灌木混雜在一起,哪怕落葉樹木已經掉光了葉子,也依然是一片密不透風的光景。

再加上兩邊的山高,這大早上的,一走到峽穀裏邊,就感覺天都暗了下來。

往山溝裏一直尋了兩裏多的地,宏山和甄應全就看到了旁邊的青杠樹林裏,到處是野豬拱過的新鮮痕跡,包括陳安在半腰也是一樣,挺大的一片林子,幾乎被野豬翻了個遍。

一個坑一個坑的連成一片。

地上的蹄子印就更別說了,到處都是。

地上的不少腳印,都有拳頭大小,這種情況,說明野豬群裏的大豬都在二三百斤的樣子,當年的小豬也不少。

估計數量在二三十的樣子,這些家夥到了冬季,那是白天黑夜地到處找吃的,一天一夜,能折騰很大一片麵積。

再看看地上的豬糞,都還軟和,足以說明野豬群就在附近晃**。而看腳印的方向,是從背麵山坡翻過來,朝著山溝深入的。

陳安略微想了下,領著獵狗小心順著山坡到了山溝裏邊,發現自己還超前了,折返回去一段找到宏山和甄應全。

兩人也在看著那些野豬腳印,看到陳安下來,宏山問了句:“啷個辦?繞過去?”

已經不是為了吃而打肉的時候了,要是換在早幾年,碰到這麽一群野豬,三人巴不得能一次弄十隻八隻的黃毛野豬回去。

但現在,三人卻提不起多大興趣來,稍微值錢點的,不過就是一個豬肚而已,關鍵是打多了,就得把肉使勁往回搬,別看隻是進山十多裏地,那也絕對是夠折騰的事。

他們是衝著更值錢的皮毛來的,至於野味,惦記的也就是竹溜子、野兔、麂子、斑鳩、獾子之類。

現在這種情形,估計野豬就在前往不遠的地方。

這要是開槍打了,這麽些野豬一溜煙往峽穀裏深入,動靜太大,不知道會將多少野物驚得離開或是藏起來,不利於接下來的搜尋,除非換一條山溝。

“也不完全是壞事,那麽大群野豬,當年的小豬又多,這就比較容易吸引豹子之類的野物……”

陳安權衡後說道:“我們往這邊山坡上上去,先找到野豬群,觀察一下周圍,有沒得豹子之類的東西,如果有發筆小財,如果沒有,那就繞過,不去驚動它們。”

對於有能力捕殺野豬的動物來說,這麽一群野豬,會是一個極具**力的誘餌。

對此,宏山和甄應全都是咧嘴一笑,轉身就隨著陳安往背陰坡麵爬了上去。

到了半坡,往橫裏走了大概一裏多的樣子,陳安選了個遮擋少的地兒,居高臨下地朝著山溝和對麵山坡張望。

他很快看到在山溝裏翻拱的那群野豬,於是耐著性子,以野豬群為中心,一點點地用望遠鏡掃視著對麵的山林。

一遍掃視下來,看得陳安雙眼都花了,有些想吐了,還是沒有任何發現。

他甩甩腦袋,又使勁揉了揉眼睛,讓自己舒服些,歎了口氣:“沒得任何發現,繞過去!”

“正常,哪裏有那麽多豹子、黑娃子嘛,在山裏要找到這些東西,還是得看運氣!”

甄應全和宏山的心態早已經變得極好,再沒有早幾年的焦躁,都顯得很無所謂。

三人繼續順著山坡往橫裏穿過,準備繞過野豬群。

眼看著趕超到前麵去了,卻突然聽到在山溝裏翻拱的野豬,發出了吩吩的叫聲。

這是發現有動靜的時候,野豬群才會發出的聲音。

而三人所在的位置,距離野豬群挺遠,陳安還不相信野豬會敏銳到這種地步。

“是不是下邊還有啥子東西哦?”宏山小聲地問了一句。

陳安卻是立馬朝著旁邊一棵青杠樹爬了上去,到尖稍的時候,朝著斜後方仔細觀察,很快就笑了起來:“有好東西!”

“是啥子?”

“猞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