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秋玲隨手遞來得一遝錢,估摸著得有上千。
陳安沒有伸手去接,隻是上下打量著董秋玲,微微笑了笑:“出手還真是闊綽,不過不需要,你收回去……我當時又不虧,那些錢是我該給你,不能白幹撒!”
不虧……不能白幹……
董秋玲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以後,神色中隱隱有了些怒意。
這是把她當什麽人了?
但當著宏山,她又不好發作,隻是扭頭看向側邊的山嶺,淒然一笑後,將那些錢重新裝回挎著的皮包裏。
“沒得啥子好說嘞,你慢慢耍,我們還有事,就先走了!”
陳安不想跟剛從派出所裏剛出來兩三天很有可能還在被調查的董秋玲扯上太多關聯,免得給自己招來麻煩,雖然很想弄死這女人,但在這節骨眼上,顯然不太合適。
他錯身讓開,繼續順著台階往下走。
走了沒幾步,身後再次傳來董秋玲的聲音:“陳安,你等哈,還有個事情要問你!”
就知道她憋不住。
陳安停下腳步,回望著董秋玲,有些不耐煩地問:“有話就說,有屁就放,莫耽擱我時間!”
董秋玲臉色變了又變,但還是忍住:“我就是想拿回當年離開石河子村留給你的銅牛和日記!”
陳安嗤笑一聲:“你還好意思說,老子就沒見過像你這種心機深沉的女人,你把老子當哈兒嗦,你覺得那種破爛東西,我還會留著蠻,早特麽一把火燒了!”
董秋玲低著頭,有些不敢正視陳安:“燒了……燒了好,我承認,我是在利用你,留下那本日記,也是想讓你看清楚我是啥子樣的人,你好死心,不會在我走了以後,一直走不出來,不過看你現在不但結了婚,娃兒也快要能讀書了,應該是我想多了。”
陳安輕蔑一笑:“你是真把自己當回事,說得像是我沒見過女人一樣,一本破日記,還覺得我會當傳家寶蠻?”
他現在是覺得這女人,越看越是惡心。
卻聽董秋玲接著問道:“日記能燒,那個銅牛應該還在撒!”
“在個錘子,你說的哪個銅牛,我見過。狗娃子家裏去年過年前被一幫人去偷過一次,把他家放在屋裏的錢、崹參、熊膽之類的東西都給偷了,那是兩三萬塊錢的東西,包括你說的那個銅牛,也被偷了,到現在都不曉得是哪個幹嘞。
那個時候我們在外邊攆山,回來了才曉得,不然的話,弄死那些狗日嘞。
就在我們來錦城前麵幾天,又有個哈兒裝成遊客,去狗娃子家轉了幾天,最後摸到狗娃子家房間,要不是發現得早,怕又要被偷一次。
狗娃子是還不了你咯!”
宏山插嘴說道:“玲姐,那個銅牛很重要蠻?”
“不……不重要!”
董秋玲說話有些吞吞吐吐。
“不重要那就算咯,狗娃子是真拿不出來,因為被偷這個事情,狗娃子家老漢和婆娘當時還追過,後來追到蘇同遠家去了,鬧出了矛盾,還被抓起來關了好幾天,懷疑是蘇同遠領著人來偷呢,這狗日勒有好長時間沒露麵了……
後來又聽說山上發現兩具屍體,被派出所特派員弄回去,沒得人認領,也看不出是哪裏的人,是在山裏被手槍打死的,隨便找了個山溝溝埋了,也不曉得是不是偷狗娃子家的那些人。”
宏山又補充了一句。
兩人早有過商量,池源海現在已死,但董秋玲作為參與者,肯定不會撒手。
既然暫時不能動董秋玲,又知道他們是衝著銅牛去的,那就把銅牛給推到死人身上去,免得她再耍陰招,讓盤龍灣不得安寧,至少安穩一段時間沒問題。
原本陳安就打算往青城山遊上一趟,回去就去青年路找點貨,拉著打道回府,在臨走前還是要去見見董秋玲,也就為了說這個事兒,把銅牛的事兒給推出去。
當然,那種主動找上門的情況就得是另一番客氣的說法,是好久不見,不容易來趟錦城,想著見見的說辭。
不過,現在是在青城山撞見,是她董秋玲主動問起,那陳安就沒必要有什麽好臉色了。
反正一通話說出去,陳安心裏是一陣暗爽,比和顏悅色地憋著,舒服多了。
都要結婚了還選擇跑路,發點脾氣,不待見都很正常。
何況,她可沒少算計陳安那在盤龍灣的家,陳安弄死她的想法都有,又怎會去想什麽重溫舊情,有的隻是厭惡。
董秋玲皺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蛋子哥,走咯!”
陳安也懶得去管,招呼宏山一聲,繼續往山下走。
卻沒想到,董秋玲在後邊又說了一句:“啥子時候我會到盤龍灣耍一回,聽說那裏的熊貓很乖很可愛,還聽說那裏的蜂蜜很甜,火鍋很安逸。”
陳安腳步不停,頭也不回,很不客氣地回應:“最好還是不要來了,不歡迎。我現在過得很好,父母安康,婆娘也乖巧,比某些人強多了,倒不要去我哪裏礙眼,惹人心煩。”
看著陳安和宏山走遠,路上隻有董秋玲一個人在風中淩亂。
她怎會想到,和陳安數年不見,再次碰麵,會是這樣讓她很難堪的情形。
但她很快就笑了:“越是不待見,越說明你心裏邊有我,不然哪裏有那麽大的氣嘛!”
但她臉色很快又變得凝重,嘀咕道:“看來,真有可能是蘇同遠在搗鬼了……也在打寶藏的主意蠻,他應該不曉得那銅牛是寶藏線索才對,難道是走露風聲了……
嗯,很有可能,蘇同遠不是曾經還被人追殺過,根據所收集到的消息,追殺他那些人是衝著遺失在米倉山裏的銅鼓去的,他既然能得那長毛狼狗,說不定也跟那些人有過接觸。
很有可能,他也曉得西王寶藏的事情,那銅鼓真在他手裏邊的話,再加上銅牛……有兩樣東西到手,有點想法也正常。不過,真的是自不量力。
也是可笑,都已經被黑娃子撓得不成人樣了,也不掂量哈,還想著我真會把身子給他,簡直是找死。”
董秋玲眼神裏,滿是濃濃的殺機。
她也沒了在青城山遊玩散心的想法,跟著下山,等到了景區外邊,看到陳安和宏山上了貨車,開著離開後,她自己也開著那輛又被拿回來的桑塔納返回錦城,回家準備了幾封信,然後去郵局寄了出去,內容一致,都是“找到蘇同遠!”
而陳安和宏山回到錦城青年路,再次將拉貨的牌子掛了起來。
兩人在青年路上轉了一圈,這地方匯集批發零售,像是個集散中心,有不少東西,價格比在其他地方買到的便宜,兩人都挑著自家人需要的買了一些,有大人孩子的衣物,還是孩子的玩具等。
回到車邊的時候,看到有幾個人蹲在車邊等著。
見兩人回來,紛紛湊了過來,都是廣元、南江、旺蒼、巴中這些地方做生意,來錦城拿貨的。
幾人拿的貨物倒也勉強能湊夠一車,談妥運輸價格後,陳安讓幾人準備,東西送到這裏來裝車。
在等待的時間裏,陳安和宏山就呆在駕駛室裏休息。
“我啷個覺得,董秋玲還會來找麻煩!”
宏山小聲說道:“這個女人我是真沒看出來,以前在石河子村,看著柔柔弱弱的一個人,沒想到現在變成了這種樣子,你看看她打交道的這些人,都不是啥子善茬……”
“她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我甚至懷疑,那池源海都是她算計弄死嘞,這種心機深沉的人,很危險。以前在石河子村,沒得依仗,隻能示弱,現在不一樣了,有了公司,開著桑塔納,也算是有錢有勢的人了,並且看樣子,跟偷屍賊孟奎鬆也是有很緊密的聯係,估計還是為了找到銅虎、銅牛那些東西。”
陳安知道,那銅牛、銅鼓之類的東西,隻要一天在自己手裏邊,都會是一個隱患。
至少那銅牛經過自己的手,以他們的多疑、凶狠的風格,怕是在久尋不到的情況下,還是有很大可能會再找上門,少不了在石河子村周圍轉悠。
想到這些,陳安一陣頭疼。
他知道那西王寶藏不是自己這山裏的小人物能惦記的,也想過將手頭的銅牛、銅鼓上繳。
可這些東西背後的水太深,不是他能承受的,可不是上繳了就沒事兒那麽簡單。
比如那被豹子咬死在山裏帶著銅鼓的人,到現在為止,陳安甚至都不知道這些人究竟是什麽來路,隻是從衣著上,加之後麵對蘇同遠的追殺來看,怕是除了董秋玲、池源海、孟奎鬆之流,還可能會有什麽勢力在推動著,或許更多,暗流湧動。
這些人隱藏在暗處,誰知道謀劃很長時間後,一朝破滅,會不會到處亂咬?
還是那句話,若是真有藏寶,那必然是讓無數人甘願以命相搏的東西。
陳安將心裏的這些想法也跟宏山說了出來,最後苦笑道:“隻想安安分分地,憑借自己的努力把日子過好,卻莫名其妙卷入一場不知深淺的暗流之中……唉!”
宏山沉默著沒說話。
好一會兒後,他才說道:“就像你之前說的,銅牛是董秋玲祖傳下來的,我覺得,如果這些銅牛、銅鼓之類的東西跟西王寶藏有關係,她董秋玲應該是知道的,不然,不會想方設法要將這些弄到手。要我說,今晚就再去她家一趟,徹底問個清楚。”
陳安搖搖頭:“這種時候找上門不合適!”
“那你說啷個辦嘛?”
宏山追問:“再這樣下去,隻會越陷越深,我們啥子都不曉得,太被動了。”
“哥子,你說得很有道理……”
陳安沉吟一會兒:“是該問個清楚,不能再這麽莫名其妙的了,看來,得把之前準備用在池源海身上的招,用在她身上咯。”
“啥子招?”宏山奇怪地問。
陳安也不隱瞞:“本來我之前想用手頭的銅鼓把池源海引出去解決,沒想到池源海先在城裏邊被幹掉了……相信以銅鼓為餌,她董秋玲也會很容易上鉤,得引往別的地方,我們那邊,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容易引起別人懷疑,不能再出事了,前前後後,都已經死了不少人了。”
宏山點點頭:“這倒也是……狗娃子,不要心想著這是你一個人的事情,你、我和甄叔,早就是捆綁在一起的人咯!”
陳安笑了笑:“所以,我都不瞞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