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姿態,模樣,簡直就是被排練過無數次的。

台詞,氣息,表情等等全部到位。

而且,馬玉林還聽懂他話裏的意思了。

什麽走了一段時間的彎路?

不就是在提醒他:當年我兒子差一點就被你給害了,好在及時醒悟了過來。

這種整天家長裏短的女人,才是真正的語言高手。

諷人裝逼那一套,簡直不要太厲害。

都是同事幾十年的人了,大概都知道相互的性格。

之所以這麽多年還能夠走動,那肯定也有他們能夠相處的地方。

這些事當年就讓潘玉芝在同事麵前丟進了臉麵。

邊上趕緊說了句:“玉林這孩子當年也走了一段彎路,現在也變好了。”

“燕姐,當年的事,就不要放在心裏了啊。”

張秋燕跟戲精一樣,捂著嘴巴笑了笑:“那哪能放心裏呢。”

“早沒有當回事了。”

“隻是玉林啊,你現在在做什麽?”

朱雲富一聽這話臉上就不樂意了。

因為他以前在張秋燕的麵前,說起過馬玉林現在在做小生意。

當然了,他也不是特別喜歡誇大其詞裝逼的人。

所以也僅僅隻是用一句做了點小生意來敷衍。

你明明知道玉林做什麽的,現在故意問起來,是為了什麽?

一聽就是話裏有話嘛。

馬玉林不怎麽想待見她,隻是說了句:“村裏做了點小生意。”

“做生意的啊。”邊上又有一個女人開口:“好啊,現在國家改革開放了,允許人民有錢了。”

“雖然比不上體製內,但也是窮人,缺乏文化人的一條新出路是不是。”

表麵上說的挺大義,但話裏充滿了看不起小生意人的意思。

這也是時下的一種風氣,大部分人的眼裏,隻有走投無路的人,才會去做小生意看人臉色過日子。

馬玉林僅僅隻是抬頭看了她一眼,要是被這幾句嘲弄就弄得渾身是火氣,那他也成不了前世的首富。

腦海裏反而是張秋燕兒子在自己麵前叫大哥的樣子。

心裏想著,要不要聯係下這小子?

懸梁刺股?

這小子有這麽努力?

他反正有些不太相信。

至於朱雲富和潘玉芝兩口子,也早就聽說了這幾個同事在激馬玉林。

他們也怕,生怕這小子會真起身掀桌子,然後絲毫不顧及後果的指著這兩女人罵。

兩口子的氣氛,忽然一陣緊張。

不過,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馬玉林忽然舉起了杯子:“我答應過我女兒,戒酒了,所以以茶代酒,敬幾位阿姨,願你們兒子女兒,個個當大官,光宗耀祖。”

幾個女人也沒聽出馬玉林話裏的意思。

於是哈哈大笑跟著舉起了杯子碰在了一起。

後邊的場麵堪比大型裝逼大會。

他們這些人年輕的時候比誰家勤快,誰家日子過得好。

到了這個年紀了,大家也都明白了一個道理。

那就是他們這輩子都不可能再進一步了。

能夠在原來的單位安安穩穩的退休,就算很不錯了。

大家比了一輩子,發現原來生活都過成了鳥樣,沒啥區別。

那麽下一個比啥?

對,比自己的後代。

嘴裏誰家兒子有出息,誰家兒子昨天又和誰吃飯了。

誰家兒子又到了哪個單位了。

這儼然已經成了他們嘴巴上永不離棄的話題。

一輩子在低俗的攀比當中度過。

馬玉林也懶得搭理他們,知道這群女人除了會裝,其他真沒剩下啥本事。

一頓飯不痛不癢的吃了個把小時。

最後這些女人們一個個嘰嘰喳喳的離開。

馬玉林本能的起身去收拾碗筷。

這舉動把潘玉芝搞愣了下,手裏還拿著一塊抹布望著他:“真轉性了?”

“以前讓你洗個碗,你居然說我虐待你,要去你爸媽墳地麵前告狀。”

“現在好了,你居然主動幫我洗碗?”

馬玉林笑了笑:“你剛說了,那也是以前是不是?”

“待會和你們兩口子講點事,先收拾完。”

潘玉芝內心深處還是把馬玉林當兒子看的。

畢竟沒有後代,以前哥哥嫂子對他們家又特別的好。

臉上總算有了點笑容:“你懂事就好,舅媽沒圖過你什麽。”

一起開始收拾。

晚上八點多。

馬玉林在橘黃色的燈泡下,靜靜的給沙發上的兩口子講了些事。

抑揚頓挫的。

聽的兩口子一陣發懵。

馬玉林給了他們兩口子兩個選擇:

第一,去創金國貿上班。

第二,給他們八千塊錢,讓他們在市場那邊盤一個雜貨店。

反正那個修單車的檔口,肯定是不能繼續幹下去了。

因為在浪費時間。

朱雲富一聽馬玉林說補胎沒前途,當既反駁道:“這個話我不愛聽啊,誰說補胎沒有前途了?”

“你知道最近半年,長洲市增加了多少自行車嗎?”

“這麽多車輪子在地上跑,總有紮胎的時候,最近一個月,我們明顯感覺攤位生意越來越好了。”

“你怎麽…”

“補一個胎,你能賺多少錢?”馬玉林望著朱雲富打斷。

朱雲富開口:“五分錢左右吧…”

“那需要耗費多長時間?”馬玉林繼續打斷。

潘玉芝把話接了過去:“快的話,可能十幾分鍾,如果慢的話,可能要半個小時左右。”

“那好。”

馬玉林扭頭拿起了剛剛洗臉的盆子說。

“這種塑料盆,售價大概在五毛錢左右。”

“長寧縣工廠的出貨價,大概在三毛。”

“也就是說,你賣出去一個,就可以賺到兩毛錢左右。”

“而你賣這個盆子的時間,總共加起來可能也就是一兩分鍾的時間。”

“這不比你們補胎賺錢?”

“以前手工值錢,但手工的效率太低。想要賺更多錢,是不是還是要做靠嘴皮子的生意?”

兩口子聽的迷迷糊糊的。

但大概意思他們兩個也能明白。

就是我補胎一天撐死了隻能補那麽多,是固定的。

但是我開個店,靠著嘴皮子做生意,那賺錢的效率,肯定要快特別多。

因為嘴皮子不會覺得累。

隻是,兩口子心裏還是有些糾結。

朱雲富點了根煙,一臉的凝重:“這門手藝丟了不可惜嗎。”

“我和你舅媽送了好幾條煙出去,人家才願意帶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