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一個果報,就在她橫下心來要自己麵對所有的時候,她前方的巷子口忽然走出一個身影來,橫在了她前方的路上。
那高大健碩的影子投落在路麵上,像是一堵無法翻越的牆。
她挑眸望向前方。
她的家分明已經遙遙在望。
可是,她卻必須要翻越過眼前這堵牆才能回到家啊。
她站定,抬眸望向任嵩。
“你想幹什麽?”她沉聲問。
任嵩居高臨下,一雙眼森森地望下來,“今天就是你找喬青的麻煩啊?”
葉青魚聽見自己心下幽幽歎了口氣。
任嵩今晚果然是故意來“堵”她的,為了喬青而來。
她靜靜抬眸,“你跟喬青什麽關係?”
任嵩輕蔑地笑了,“你管我們什麽關係呢?不過,你隻要知道,如果有人欺負她了,我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的就是了。”
葉青魚點點頭,“那你是幫親不幫理嘍?我也就沒有必要跟你說說今天的事兒了,反正你想的隻是替喬青出氣,而不管是非曲直的。”
任嵩聳了聳肩,“這不廢話嘛。我要是還管什麽是非曲直的,那我不當法官去了嗎?”
葉青魚點點頭,“那你想怎麽著?怎麽替喬青出氣啊?”
任嵩眯眼看著葉青魚,“你倒膽子挺大。還敢問出來。”
葉青魚搖搖頭,“我膽子再大也沒有你大吧。你跑到我家這兒來堵我,而且你還直接說出了喬青的名字……”
“你今天要是還知道收斂點兒,那我可以不跟你計較你一路跟著我,還威脅我和恐嚇我的事兒。否則的話,”葉青魚揚眉微笑,“你以為我會饒得了喬青麽?”
“我都不知道你這樣算是幫喬青,還是在坑她呢?”
任嵩微微眯起了眼來。
他好像也沒想到葉青魚能這麽冷靜,而且還能抓住他的短處。
若是換了任何一個小女生,被他這麽一路跟過來,早都嚇叫喚了吧?
這小女生之前也的確是的。要不然她怎麽連公交車都沒敢下,反倒硬是往前多坐了一兩站地,寧肯繞一個大遠回來呢?
隻是,他沒想到她原本是害怕的,可是真當她跟他麵對麵的時候,她反倒先冷靜下來了。
任嵩:“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
任嵩莫名覺得葉青魚眼熟。
葉青魚心下也是暗暗歎了口氣。看樣子任嵩也沒認出來她,就如同她冷不丁見著任嵩的時候也隻是覺著眼熟,卻沒能一下子認出來一樣。
也許當日在籃球館裏,任嵩隻是對江詩遠的印象更深刻些,而對她,可能腦海中隻剩下四個字“一個女生”罷了。
任嵩就更不知道,後來江詩遠整治他的時候,她就在暗處全程都看見了。
隻是這個有沒有必要跟任嵩直說呢?葉青魚心下微微猶豫。
倒是任嵩自己忽然抬起首來捂住腦袋。
“不,不對勁。怎麽可能呢?”他自己跟自己嘀咕起來。
葉青魚倒有點看懵了。
就算是任嵩回想起來她是當日籃球館裏被他用球砸到的那個女生,他也沒必要這麽一副痛苦的表情吧?
就好像,她是什麽他不願意想起來的人似的。
葉青魚反倒要氣樂了。
拜托,去年是他砸著了她好不好,該有痛苦記憶的人是她,也不應該是他啊。他幹嘛這樣一副要死要活的感覺似的?
就在葉青魚都要忍不住抬腿走了的時候,任嵩忽然放下了手,一雙眼陰冷陰冷地凝住了她,“……是你!”
葉青魚:“?”
任嵩這是想起來她是籃球館那個被他砸到的女生的意思嗎?
可是就算他想到了,他至於這樣一雙眼陰冷陰冷的模樣嗎?
這種感覺就好像——她挖過他們家祖墳似的!
葉青魚有點不耐煩,皺眉道,“太晚了,你在這兒耽誤我太多時間了。你到底想怎麽樣,你趕緊畫出道兒來,別再磨磨唧唧的了,行嗎?”
任嵩忽然凶惡起來,他衝著葉青魚獰笑,“想來個痛快的?好啊,我也這麽想的!”
他說著就直衝著葉青魚走了過來!
任嵩剛剛這一瞬,忽然就變得跟之前不一樣了。
他雖然之前也是人高馬大的,但是好歹還有個學生的樣兒;可是就在剛剛那一瞬,他忽然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樣。
葉青魚一驚,下意識轉頭就跑。
她繞了個圈兒,她想趕緊奔向家的方向!
還有不遠就是小街的路口了,老葉就在那等著她回家!
她從任嵩伸過來的手臂低下鑽過去,用盡全力往小街的方向奔跑!
隻是秋夜露重,這條小街上又鋪了石材的地麵。
那些秋夜的露水便都凝集在了石材的表麵。
葉青魚跑得急,腳步略有些踉蹌,這便一滑,整個人放片兒,撲倒在了地上!
她聽見任嵩得意的獰笑。
背後,他的腳步聲踏在地麵上,沉重地傳進她耳鼓來——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葉青魚大口大口地想要吸氣,卻不知道食什麽東西捂住了她的口鼻,讓她呼吸困難。
明明那樣努力地呼吸啊,卻終究還是沒辦法得到順暢和清甜的氣流。
她想睜開眼睛,可是眼瞼卻有千斤一般沉重。
而耳邊,傳來雜遝的腳步聲。
腳步聲——
可是這一回卻不是任嵩那沉重的腳步聲,而是紛亂的,好像是好多人的腳步聲。
她緊閉雙眼,費力地吸氣,腦海中更是人影紛亂。
好累啊,她真的好累啊。
終於,耳邊的腳步聲安靜了下來,然後有一個甜美柔和的聲音在她耳邊輕輕呼喚,“葉青魚?葉青魚你是不是想要醒來?我知道你會很累,這一切對你來說都很艱難,但是,你既然已經回來了,那請你再加一把力,試試看睜開眼睛好不好?”
葉青魚便是一怔。
因為聽見了這樣的聲音,她覺得她身上的許多感官也都漸漸地鮮活了起來。
比如說鼻子。
她雖然還是感覺有什麽東西罩住了她的口鼻,令她呼吸並不自由。但是她卻還是隱隱地,到一點一點清晰起來地聞到,有藥水的味道。
她蹙眉。
她不喜歡這種味道啊,從小就不喜歡。
她不喜歡打針,不喜歡醫院,不喜歡生病……
她心下猛然一震。
她現在究竟在哪裏?她為什麽想到了醫院?
難道,她還是已經唄任嵩打傷了嗎,所以現在是躺在醫院裏了,是不是?
她心神巨震之下,終於猛然地睜開了眼睛!
她就像在水裏浮生,眼前的一切都仿佛隔著一汪睡眠,泛著水波漣漪,隱約難辨。
她有些驚慌,眼睛隱約看見自己的鼻子上罩著透明的罩子。
她用力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眼前的一切,從模糊到清晰起來。
她看見頭頂懸著銀亮的醫療器械。
還有,圍攏在她身邊的,是身穿白大褂的醫生和護士。
她輕輕閉了閉眼。
她真的在醫院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