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春？！”
葉青魚幾乎尖叫起來。
當初在一中門口看見變高變瘦了的馮春時候，她曾經興奮地尖叫過。
可是這一次，她不是興奮了。
她也算不上是驚恐……
從她醒來，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原來的世界，而佩欣說她是沉睡了一年多之後，她就已經隱約想到了多種可能。
所以她現在不是驚恐，她隻是，莫名地惆悵，悵然若失。
——如果連馮春這個名字，都隻是眼前這位醫生的名字的話，那就有可能是因為她在沉睡的時候，身邊有人叫到過這個名字，所以她聽見了，才在自己的腦海世界裏創造出那樣一個人的話。
那，是不是說，1994年的那個世界，便整個都是不複存在的？
它隻是她的一個夢。
那裏所有的人，無論是一起笑過鬧過，還是恨過的，全都是她腦海臆造出來的，歸根結底都是虛無縹緲的？
她再深深吸口氣問，“馮春，我該不會曾經教過你吧？”
馮春含笑搖頭，“小葉老師是一中的老師吧？我不是一中的學生。”
葉青魚最後一個念想也打碎了，她轉頭躺回去，閉上眼睛。
她閉著眼睛，緩緩問，“你們為什麽不通知我爸呢？我都睡了一年了，我爸一定都著急死了。我既然醒了，你們通知他一聲，叫他也高興高興啊。”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怎麽沒來看我呢？就算我之前在沉睡著，可是我爸他不是也應該經常來看看我嗎？怎麽從昨天到今天，我都沒見著過他呢？”
馮春勸道：“你先別急，你剛剛醒來，不能一下子負荷太多的情緒。”
“這樣的，你今天先別問，我答應你，我每天回答你一個問題。就比如你現在這個問題，如果你今天剩下的時間裏不再問其他問題的話，我答應你，我明天就回答你這個問題，好不好？”
葉青魚深深吸口氣。
雖然她很著急很著急，到心急如焚的程度，可是她卻也從客觀上理解和同意馮春醫生說的話。
她便深吸口氣，用力點點頭，“好。我今天不再問別的問題了。那你明天一定要回答我關於老葉的這個問題。”
馮春柔柔微笑，“好，我們一言為定。”
馮春親自看著她吃完藥，又躺下入睡，馮春這才準備要走。
馮春站起身來的刹那，葉青魚忽然問，“馮春，能問一下，你這個馮春，也是‘枯木又逢春’的那個麽？”
馮春笑起來，用力點頭，“是啊！”
“我家裏都是當醫生的，從我出生，他們就也希望我將來也能當一名醫生。所以我祖父給我取名馮春，就是寓意‘枯木又逢春’，希望我能將來擁有回春妙手吧。”
葉青魚怔怔聽著，便又怔怔點頭。
聽聽，馮春的名字在這一刻這樣解釋來，該有多貼切，多完美。
比她在1994年的時候帶著取笑的意味解釋的那個，好太多太多倍了。
所以，馮春的名字就真的是合理存在於2020年這個世界的，而不應該是1994年那個時空的，對嗎？
所以，1994年的那一切，如今看來越發的像是一個幻影。
她輕輕合上眼睛，“我知道了馮醫生。”
那他就再也不是馮春，至少不是她口中的那個馮春了，她隻能叫他馮醫生，不應該再直呼其名。
因為他們，本是陌生人啊。
馮春便也笑笑，點頭，“那你先休息，我先走了。我明天再過來看你。”
葉青魚閉著眼輕聲說，“馮醫生再見。”
馮春轉身往門口走，走到門口又停住腳，含笑回眸。
“你剛剛問我是不是‘枯木又逢春’。呐，你這是又多問了一個問題了。”
“不過沒關係，這個問題不算，是我奉送給你的。我答應你的明天的那個問題，我明天還會兌現。”
葉青魚閉著眼微笑，“好的。謝謝你馮醫生。”
馮春走出葉青魚的病房，臉上的笑容便消失不見。
轉而代之的是每間的憂色。
佩欣跟上來小聲問，“馮醫生，難道明天真的告訴她真相嗎？那她能扛得住嗎？”
馮春站定，目光穿過玻璃窗望向窗外。
又是秋天了，片片金色的銀杏葉宛如翩然的黃金蝶。以高遠碧空為背景，燦爛旋舞。
馮春道：“我相信她，能扛得住。她雖然剛剛醒來，但是我看得出，她是足夠堅強的人。”
“而且她一旦醒來，她的傷就恢複得非常快。就算我們現在不告訴她，她也會急著出院。等到時候她出了院回到家，也終究還是會真相大白。”
“那到時候，可能她受到的傷害會更大吧。”
佩欣默默愣了一會兒，眼圈兒也是紅了，“馮醫生你說得對。”
次日，葉青魚早早就醒來了。
她已經睡了太久，她已經不再有夢。
盡管，她曾經希望自己能再入夢，能再回到1995年的那個世界去一回。
至少，也要做個告別。
至少，她也要去向那個世界裏的老葉說一聲“珍重”。
——她曾經，在1994年代的那個世界裏多麽後悔沒來得及跟上輩子的老葉告別啊。所以她既然要離開，便也要跟那個世界裏的老葉說一聲感謝和珍重才是啊。
可是，她竟然怎麽都沒有辦法重回那個夢境。
這一切仿佛從來都不由得她自己來決定。
她回來了，那個夢裏的世界便永遠地向她關閉了大門，再也不讓她有回去的機會。
她靜靜起身，靜靜地梳理自己的頭發。
頭發長自大腦，它們也許還幫她存儲著若幹曾經的記憶吧？
門輕輕打開，馮春終於如約而至。
馮春走進來坐下。
“一切的一切還要從一年前你出事的那個晚上說起。”
葉青魚屏息凝神，“好，馮醫生你說，我聽著呢。”
馮春抬眸，眸光放遠。
“那天可真的算是多事之秋。那一天從白天到晚上，出了很多的事？”
“那天白天，剛剛發生了一宗公交車墜橋的時間，江天集團的少東江詩遠在車上，為了救護一車的乘客，與車上的癮君子搏鬥，兩人從公交車上一同墜落橋下水中。”
“而那天晚上，就發生了立交橋上廣告牌因大風墜落的事件。”
“可是這兩件，還不是那天所有的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