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肅河西古道,與古代涼州相鄰的金昌市境內,龍首山傲然挺立,突兀險峻,它綿延於茫茫戈壁,遠遠望去這條祁連山脈恰似一條巨龍,在這條巨龍的龍頭裏,五十年代發現了以鎳為主要元素的稀有金屬,震驚了世界。接著是巨龍騰飛,成為世界第二大鎳基地。於是金昌就有了鎳都的美稱,令全球矚目了。
緊接著,國家投資二十二億元人民幣,在這裏建起了一座世界一流的鎳熔煉閃速爐。經四年時間的萬人大會戰,這座亞洲第一、世界第二的閃速爐終於建成了。按計劃十月一日閃速爐就要點火烘爐,投料試車。
8月29日,離點火烘爐、投料試車的國慶節還有三十一天。此時,中國有色金屬工業總公司金川公司,已經向中央和省內外的有關領導和著名專家,發出了邀請他們十月一日前來金昌參加閃速爐竣大工會的信函。
這一天的到來,將意味著,我們向世界自豪地宣布:中國的鎳熔煉已經跨入了世界先進行列。這該是一個多麽歡騰的日子,多麽揚眉吐氣的日子。
這一天,無疑將在共和國有色金屬工業的發展史上,寫下濃墨重彩的輝煌。
然而,有誰能想到,在這個日子即將來臨的日子裏,一樁意外的案件發生了……
一、他甩掉背心衝到院裏
鎳都八月,戈壁日頭像扣在這座現代化工業城市上空的火盆,酷熱難當。
到了繁星滿天的夜晚,仍然沒有一絲兒涼風。
市區內,閃速爐施工工地附近是金川公司一冶煉廠保衛科。亮如白晝的施工現場,機聲轟鳴,藍色刺眼的電焊弧光,透過門窗的玻璃射進保衛科沒有開燈的房間裏。桌前,市公安局刑偵科副科長王傑武,光膀穿件背心,在不停地吸煙,像是要從煙裏吸出點什麽名堂。
機器的吼叫聲和焊光的飛射,感覺穿透了他的腦袋和五髒六腑。
他心裏像壓了鉛塊似的沉重。時間快得讓他撓心。
10月1號、10月1號,離這個日子還有多少天了?他幾乎是每天都在掰著指頭算。
牆上的鍾,依然不緊不慢地走著。他恨不得上前把那該死的秒針掐住,不讓它動彈……
他眼熬得紅桃似的,嗓子疼得難咽唾沫。
燥火呀!
這位戈壁上成長起來的西北大漢,十五歲當兵,二十歲從警,是市局的首任刑警隊長。這個公安戰線上的拚命三郎,曾經乘坐公安三輪,到金昌火車站去執行警衛國務院副總理、中國科學院院長方毅的命令。結果,中途月黑路顛,車翻下了十五米的山崖,被摩托挾住腳拖出十來米遠,救人的老鄉用扳手卸開輪子,才把他的腳拿出。他身上幾處骨折,往醫院抬時,渾身是血的他,已經休克了,光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當時有的人說,往太平間送吧。可他福大命大,硬是從死神手裏掙脫了出來。
現在,組織又把這個艱巨的任務交給了他。執行任務七天來,他的臉黑不拉幾瘦去半指,褲帶向後緊了兩個扣眼。胡子也懶得刮,已經長出了半寸。汗酸味的背心已經黏糊糊的了,可是他也沒心思去洗。
現在是進入偵破案件的第七天,案情雖有進展,但仍撲朔迷離,他心裏是啥滋味,隻有他自己知道。
公安戰線上的人都知道他是個“活寶”,工作之餘愛開玩笑,能編出一套套的順口溜,生動形象毫不遜色於那些曲藝作家。他還會唱一段段當地的民間小調,葷的素的,逗得人捧腹大笑肚兒疼。他唱《尕老漢》,邊唱邊表演,輕鬆幽默。他唱《五哥牧羊》粗獷深情。可如今他樂不起來啦,臉拉得像絲瓜,眼窩深陷,聲音嘶啞。
電話又響了,是主管刑偵的副局長打來的。副局長在催他,實際上也很光火。
他很理解,領導們能不急得屁股上冒煙嗎?
每天的電話,催得他頭皮發燒戴不住帽。這會兒,副局長說,老兄,現在是第七天了……
球!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這七天,對他來說,快得像是眨眼的功夫,打個噴嚏的當兒。
副局長半真半假地說,老王,案子破不了,事後回家,小心老婆孩子打屁股。
這話又戳了他的心尖。可不是嘛?真是越冷越撒尿,越渴越給鹽吃。案子到了關鍵時刻,他們三天三夜沒眨眼了。那天,他十歲的兒子打來電話,帶著哭腔說,爸爸你在哪裏?
“咋了?”王傑武忙問。
“我還沒吃飯。”
“為啥?”
“媽媽病倒兩天了。今天是鄰居阿姨把媽媽送醫院的。大夫說,媽媽燒得厲害,挺重的。媽媽迷迷瞪瞪的。你回來吧!爸爸,我還沒吃飯呢。”
王傑武聽了,心裏刀割般難受:“你早上吃飯沒?”
“早晨吃了塊幹饃。”
“你媽現在吃了沒?”
“我不會做飯,媽媽嘴幹得不行。爸爸,你回來吧。”
王傑武拿著話筒,半天沒說話。
內勤李慶明看王傑武臉色不對勁,其實,他已從電話裏聽到了王科長愛人住院的事,他想活躍活躍氣氛,說:“是不是嫂子想你?”
王傑武愣在那裏,沒吭聲。若在平時,他這個樂天派,也不是個饒人的人。
李慶明見狀收起笑容說:“嫂子咋了,住在哪個醫院?”
這當兒,專案組的人全圍過來,七嘴八舌地說,騎車才十來分鍾的路,你回去看看嫂子,這裏的事兒,我們照常幹。
王傑武巴不得立刻回到愛人的身邊。妻子病成這樣,孩子也吃不上飯,他能不想回去嗎?可眼下的案情,需調查的二百多人,已過篩一半,還有一半待查。怎麽個查法,專案組人少,如何快速查?現在是關鍵,這裏一時一刻都離不開他。這裏,需要他指揮,有些事情還需要他抉擇。他能回得去嗎?
馮宏慶見王科長沒走的意思,跺腳激他:你是不是對我們不放心?你走了怕我們不玩活?
任憑他怎麽說,王傑武就是不搭理他。
李慶明有點兒牢騷,準確地說,他為王傑武的精神所感動。他說,“我們幾天幾夜不合眼沒啥,老婆有病,孩子吃不上飯,連回去看看的功夫都沒有,這啥時候是個頭?”
王傑武正色道:“咱們就是幹這行的,熊掌和魚翅不能兼得。”
私下裏,專案組的同誌湊錢買了些吃的,委托一冶煉廠保衛科的李慶明和馬輝到市中醫院看望王科長的愛人。
王傑武的妻子正在病房裏掛吊針,身邊沒有人陪伴,孤孤單單,冷冷清清。這兩個企業保衛幹部,第一次會同公安的人搞案子。萬沒想到,公安民警的家屬住院,竟是這麽個光景,不由得鼻子發酸心發顫。
王傑武聽了副局長的電話後,心情久久不能心靜。是呀!案子破不掉,東西找不回,真連自己的老婆孩子也沒法交待。
此刻,他覺得屋裏悶熱得實在透不過氣兒,索性甩掉背心,光膀衝到了院子裏。
小院裏,月季花的清香和著草坪的清新味兒,撲鼻而來。他拍拍前額,整理著思緒,七天前的情景又浮現眼前。
二、這是從德國進口的機器
8月30日早8時,承建閃速爐的乙方單位八冶總公司,其下屬單位一公司安裝隊電工班,班長帶三名電工興衝衝地來到鎳熔煉二樓,去他們的臨時倉庫配電房搬運材料。
他們走走近配電房時,心裏咯噔了一下。配電房門上的玻璃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人打碎了。
“真是混賬,這是誰沒長眼幹的?”班長罵罵咧咧的:“媽的,別把裏頭的東西丟了。”
越是擔心的事,越是發生了。
室內,工具箱被撬,放在裏頭的一個方尺、一個電錘錘頭和一百米電纜線不翼而飛了。再仔細瞅瞅,裝在紙箱裏的四個定時器也不知所蹤了。
班長氣喘籲籲地報告了安裝隊長。隊長馬上向保衛部門報了案,保衛部門立即展開了調查。與此同時,一公司的領導立即驅車趕到金川公司設備處,詢問定時器的產地及作用。他們這樣想,實在找不到這個定時器,就馬上派人去買幾個。
設備處長聽說丟了定時器,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啥?你再說一遍。”他眼珠兒瞪得嚇人:“那四個東西叫ES427—0720重錘料位定時器。我們是通過北京從德國進口的,別看它每個隻有兩千四百多元,可是沒有了這玩意,閃爍爐‘十一’投料試車的計劃就得泡湯!”
“啥?……”一公司的領導驚出了滿腦門汗:“我以為隨處都可以購買,這麽說是進口的?”
“什麽?……”平時平易近人的八冶公司黨委書記嶽彩亮聽完匯報後大為光火:“那可是要命的一個配件啊!”
緊接著,八建公司迅速召集有關單位和人員研究應急措施。
晚七時,八建公司一公司總工程師撥通了北京的電話:“喂,我是甘肅金昌,我是第八冶金建設公司……我們想委托你們再從德國進口四個重錘料位定時器。”總工極力掩飾著焦急的心情。
“你們不是有了嗎?”
“是呀,我們想再買四個,作為備件。”他不敢說出丟失的事,害怕外國人借機抬高價格。
“這東西已經漲價,每個三千九百元。”
“那,那也可以……”總工捏把汗。為保證十一投料試車,多花些錢也得買呀。
“好的,我們馬上與德國聯係。”
掛完電話,經理和總工長長地籲口氣。十萬火急哪!離試車還有三十一天,小小定時器,影響巨大啊!
晚上10時半,北京方麵的電話終於響起。
“啥?……”總工聽著電話,驚呆了。
“重錘料位定時器,德國方麵暫時沒貨,如果要的話,得四個月以後……”對方安慰說:“再說了,你們已經有了,我認為沒有必要重複購買。當然了,你們如果非要不可的話,那就得等。”
話筒慢慢從總工手裏滑落。他清楚,如果找不回定時器,耽誤閃速爐試車,不但影響金川公司的生產,而且按合同規定,他們得向金川公司賠付違約金五十萬元以上,作為罰款。
“啥?……”金川公司的領導知道這一切後,大吃一驚:“這不僅僅是耽誤我們生產,給我們造成經濟損失的問題,而我們已經給中共中央總書記打了包票,我們必須在國慶節那一天投料試車的。”
是啊,金川公司的領導之所以憂心忡忡,是因為備受國家關注的金川公司二期工程,如果不按期投料試車,不僅會造成難以估量的經濟損失,還會產生重大的政治影響。
重錘料位定時器的丟失,給金川公司、八冶公司帶來的影響和經濟損失將是無法彌補的。於是,金川公司保衛部立刻派出保衛幹部和八建公司保衛部聯手追查定時器的下落。
可是,三天過去了。案子還是沒有一點點線索。現在,離試車還有二十八天了。
金川公司黨委書記楊學思、經理楊金義心急如焚。江總書記“祝賀你們成功!祝賀你們成功!”的美好祝願,言猶在耳。
9月3日深夜,市公安局三樓會議室,金川公司黨委書記楊學思、八建公司黨委書記嶽彩亮和市上有關領導以及市公安局的頭頭腦腦緊急召開會議。
當王傑武接到通知匆匆走進會場時,與會人員的目光唰地全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局長向楊學思、嶽彩亮介紹說,這就是我給你們派的破案專家。
楊書記、嶽書記抱拳對王傑武說:“拜托了!拜托了!”
領導給他這麽高的評價和希望。瞬間,王傑武覺得肩上像壓了千斤鐵塊般重。局長說,給你七天的時間破案,追回重錘料位定時器,保證“十一”試車投產。
嶽彩亮反複強調說:王警官,不僅僅是破案,關鍵要把東西追回。
是呀!破了案,追不回定時器,影響了金川公司投料試車,這個案子等於沒破。這是王傑武頭回搞企業內部精密儀器被盜案件,況且還有如此的附加條件,特殊得近乎苛刻。不管你有沒有準備,也不管你是否願意,嚴峻的考驗突然降臨到了他的頭上。
事後,他對局長說,七天不行,得兩個禮拜。局長說,就限你七天時間。實際上,局長是故意給王傑武加壓。用辯證法的話說,壓力多大動力就多大,沒有壓力,何以有動力。辦案前的思想準備,首先是一種精神,一種壓力。
會上,楊學思、嶽彩亮心情沉重地說,購買定時器,已經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十一”能不能試車投產,就看你們公安的了。
自然,公安能否破案,就看你刑偵副科長王傑武的了,但願這起案子就像他的名字一樣,辦得傑出威武。
市公安局成立了以王傑武為組長的專案組。他們分別是內保科偵查員馮宏慶,八冶保衛處幹事李慶明,一公司保衛科幹部馬輝,金川公司公安處幹警劉勇剛、李洪漢,一冶保衛科幹部季樹平等人。
王傑武知道,這個案子如果按期偵破的話,那麽,在金川二期工程的建設中,他們的名字也會像其他建設者一樣,將被載入共和國有色金屬工業建設的史冊,永遠被人們記住。如果不能偵破,他王傑武的名字就會被載入曆史的恥辱柱,也會讓人們記住的……
三、王傑武唬著臉說,拉警報
9月4日早7時40分。專案組成員集中到市局。他們誰都明白,這不是偵破一般的案件,政治的經濟的重大影響,已經遠遠超過案值的本身。
鎳都的早晨。馬路上流淌著潮水般的上班人流。警車快到冶煉廠時,被車水人流擋住了。王傑武沉著臉向駕車的偵查員馮宏慶說:“拉警報!”
馮宏慶瞅瞅王傑武,心想,王科長今天怎麽了,按照使用警燈警報的規定,這個時候拉警報是不合適的。
“拉!”王傑武唬著臉。
於是,刺耳的警報聲陡然響起,耀眼的紅色警燈急速旋轉。見藍白相間的警車可來了,上班的人流馬上停住腳步讓開了道路,警車呼嘯著卷起一陣疾風,衝進了冶煉廠的大門。
警車在一冶煉保衛科門前戛然停住,輪胎在水泥地麵上劃出一個大大的驚歎號。
這些年,王傑武積累了豐富的破案經驗。閃速爐施工工地大量的人員,加上冶煉廠的職工,以及雇用的眾多的本地和外地民工,兩萬多人的聚集地,每天幾百台大小車輛,人員眾多,情況複雜。在上班高峰時間拉響警報,最能引起人們注意,有助於案件偵破。
果不出王傑武所料。警報聲驚動了上班的人。
“出啥事了?公安局的來了。”
“聽說好像丟了什麽儀器?”
“看來,這事兒不小,要不,公安局不會出動。”
工人們見到戴大蓋帽的警察下了車,不禁竊竊私語,議論紛紛。
在王傑武的指揮下,被盜現場封鎖了……
十五平方米左右的配電小房,位於閃速爐二樓施工現場,是承建單位八冶一公司安裝隊電工班的臨時倉庫。室內的鐵皮工具箱的前麵,明顯留有一枚完整的右腳灰塵鞋印。工具箱鎖子完好。看樣子,案犯作案時,是用腳蹬住前麵,兩手使勁兒把門拉出一條縫隙,盜走工具箱裏的物品的。
由於案發了幾天,以電工房為核心的向外搜索,再沒有發現其他有力的物證。
隨後,偵查員們小心翼翼地把鐵皮箱抬回專案組辦公室。痕跡專家提取了工具箱上的遺留腳印和指紋。
腳印長22厘米,寬7.5厘米。經科學推算,作案人身高約在1.6~1.65米左右,年齡在18~25周歲之間。
四、不放過然後蛛絲馬跡
專案組的人思想壓力和心理壓力,比破以往任何案件都大。
王傑武覺得肩上扛的是山,頭上頂的也是山。不管是誰破案,到這時,想法也往往極端。
媽的!這東西,早不丟,晚不丟,偏偏在這節骨眼上丟。這小偷也太不是個東西了,你偷啥不行,偏偷這玩意兒。它裏麵又沒有黃金、白銀,家裏用又用不上,賣又賣不掉。專案組的人又氣又急又恨。
氣歸氣,急歸急,除現場勘查外,還得讓專案組的每個人,搞清重錘料位定時器的用途。
王傑武他們虔誠地聽取了專家的介紹:礦石經過機械操作運行後,經重錘敲碎,定時器給信號後,被粉碎的物料按時被投進閃速爐的爐膛。何時投料,全靠定時器,提前和延後都不行。
王傑武聽後,又給偵查員們打比方說,它就像我們嘴吃東西時的控製器。這嘴剛張開,那食物正好送來。早了,沒嚼完,硬送進,就得出問題,晚了,隻有空嚼,白磨牙齒。
小小定時器,一砣壓千斤哪!沒有它,閃速爐就不能試車投產,那些邀請函等於說大話放響屁。怪不得領導們急得火上房呢。
定時器的作用與專案組的人的心情成正比。作用越大,他們的壓力越大。
作為王傑武,他代表的是公安的形象。破不了案,追不回定時器,別人怎麽看。背地裏說你窩囊,說你公安沒水平,說你是飯桶、草包。自古成敗論英雄。別人不管案情是多麽複雜,辦案人是如何艱難,光唾沫星子就把你淹死。到那時,不光外界人不理解,內部的人也瞧你不起。何況王傑武還被局領導稱之為破案專家。到那時,還不把人羞得腦袋往褲襠裏鑽。破這案,無論從大處講還是從小處說,隻能成功,不能失敗;定時器必須完璧歸趙,不能有任何損壞。破案的目的就是要把重錘料位定時器追回。
第一手資料掌握後,首先是確定發案時間。定時器是啥時被盜走的。
發案現場,二樓的電工小房的單扇木門,鎖是暗鎖,門頭窗的玻璃被打碎。作案人是敲玻璃入室?還是正常班內部人監守自盜?
案件的情節和細節環環相扣,偵破人員就是要從這些環節中,以某一線索為點,理出頭緒。
一天的時間,偵查員終於查清了玻璃破碎的原因。那天,閃速爐的一道工序要試車,電源閘盒在二樓電工小房。當時任務很緊,拿電工房鑰匙的人不在,乙方單位、八冶公司一公司安裝隊隊長決定打碎門頭窗玻璃,鑽進人後接上電源,事後,玻璃再沒安。
查明玻璃打碎的原因,隻能說明作案人不是打碎玻璃進行偷竊,尚不能說明作案時間。
查,從電工班的人入手。
定時器是誰領的?十多天前,八冶一公司安裝隊電工班班長接到通知,說是安裝定時器,他開出領料單後,隊上派了桑塔納車,是他和本班的同事到金川公司設備處領回的。由於當時還有道工序車沒弄利索,所以定時器暫沒安裝,臨時被放在了電工房,幾個電工隻知道那玩意叫定時器,跟電視機的調板差不多大,印有英文字母,上有紅綠小燈,挺好看。至於它的重大用途,誰也不清楚。
電工班的人都很懊惱,顧慮重重,臉上憔悴,眼角發紅,嘴唇起泡。
專案組向他們了解情況,他們表現得沉默。這些人有心病。定時器是他們班組保管丟的,不能說沒有重大責任。如東西追不回,金川公司要罰單位五十萬元。如果真是這樣,免不了層層追究,到時,這些人不被砸飯碗開除才怪呢。
專案組找他們談心,他們雖不是裝聾作啞,也是少說為佳,就是知道點啥情況也不說。病從口入,禍從口出,誰都怕說錯啥,引火燒身。
他們的這些想法,本來使專案組應及時得到的情況不能及時得到。
靜心想想,能怨他們嗎?這說明專案組的工作沒做好,他們能推心置腹的把你當作知心人嗎?
以管人者自居,使人敬而遠之,本來他們就有想法,你不去解開他們的疙瘩,誰還願給你說實話,說真話?鬼才會呢。
對症下藥。王傑武他們找到電工班的人,從正的反的方麵做工作,打消他們的顧慮。
王傑武拍著胸脯說,你們凡是知道與案子有關的,哪怕是一丁點兒的事,不要怕與自己有責任,咱們都是人不是神,一輩子中不可能沒有失誤、甚至犯錯誤的事兒,再說……我王傑武以我的人格擔保。
下班時間,王傑武又找到他們家,和他們拉家常,侃大山。大處,說到國際話題,蘇聯解體,東歐劇變;小處,說到娶媳婦,生娃娃,柴米油鹽。
王傑武從小在農村長大,受過苦,善解人意,挺會做群眾工作。果然,電工班的人慢慢的露出了笑臉,主動反映情況。
定時器領回,當時存放保險櫃。從放進保險櫃推算,一天一天前推。比如說,那天你見了沒有?見了,怎麽見的,具體何時見的,都還有誰看見過。
電工組的鑰匙是班長掌管,每天取放工具,都由他開門關門。他說,他平時基本上是人不離鑰匙,鑰匙不離人,當然也有本組的人拿鑰匙開過門。
一天天向前推算,一天天向前回憶。電工班的人顧慮沒了,朦朧模糊的記憶被打開。
一電工找到王傑武拍著腦門說,想起來了,8月28號下午6點下班前,我和班長要鑰匙開門,放脈衝控製儀時還見過重錘料位定時器,當時,我還用塑料薄膜蓋了蓋。
“記清了?”
“記清了。”那電工很肯定。
案情有了新進展。專案組經認真從中推斷,案發在8月28日下午6時至30日8點之間,很可能在29日這天。
作案者是誰?是內盜還是外盜?是一人還是兩人?這,都需要細篩。
五、找穿大頭鞋的人
偵破會上,市局技術科副科長蒲仲甫說:“從現場留下的腳印看,作案人穿的是勞保大頭鞋,內部職工作案的可能性較大。試想,現在正值大熱天,如果是外麵的人作案,他們是不會穿這種鞋的。”
王傑武說:“從周圍的環境看,電工房設在鎳熔煉二樓,工人下班後,值班員關閉一樓大門,一般人不易進入,況且,周圍窗子玻璃完好無損。由此推斷,作案人很可能是利用上班時間作案。從作案情況看,犯罪嫌疑人盜走電纜線一百米和方尺,以及電錘錘頭,有可能是內部青年工所為。由此推斷,兩人作案的可能性較大。從盜走的重錘料位定時器看,這東西體積小作用大,懂得其用途的隻有幾個人,隻要不是出於政治目的是不會作案的。由此看來,案件是外行人幹的。
副局長和金川公司公安處楊惠國處長,靜靜聽著他們的分析發言,表示讚同。
偵破工作來不得丁點馬虎。專案組把凡是知道定時器的人挨個兒了解調查。他們都是業務骨幹,不可能幹這事兒。
王傑武說,你們仔細想想,丟失的方尺、電錘錘頭等物件有什麽特殊記號。
一位電工仔細回憶後說,他使用的方尺上有處電焊光打過的痕跡。
另一名說,他的電錘錘頭木柄上有點兒劈痕。
“你們能不能認識?”
“沒問題。”兩位電工很有把握。這不起眼的小事兒,在以後的破案中起了重要作用。
偵破工作從內到外同時展開。
發動群眾破案。王傑武大會小會講重錘料位定時器的重大用處,不厭其煩,口幹舌焦。會上,他說,“如果說誰拿了定時器,可以當麵交給我們,也可背地裏放回原處。我代表組織保證不追究他的責任,我說話算數……”他說得很誠懇,也很打動人。
工人們情緒很高漲,誰也沒有怨言和怪話。
偵破工作以施工現場為中心向四周輻射……
按單位劃分出物料、機械、電儀、收塵、安裝五大組。
兩千多名職工的名單被排列出來。為了鑒定工具箱上留下的腳印,挨個兒提取足跡,反複對照。
宣傳動員大會,小型座談會,發動積極分子,登門拜訪,運用技術手段……以丟失的有特征的方尺、電錘頭為線索。
專案組黑夜白天連軸轉,忙得焦頭爛額。
案發期間的施工現場相當複雜,一部分工序已經交工,一部分正在收尾。甲乙雙方人員混雜,給偵破帶來的難度,不言自明。
頭兩天,專案組到職工食堂吃飯,不管是開飯時間還是沒到開飯時間,隨到隨吃,師傅們很熱情。
案子破不了,定時器找不回,他們心裏難過。夥房師傅們越是熱情,他們越覺得不好意思。
王傑武說,我們幹脆把飯打回辦公室吃。
外圍調查,繼續以勞保鞋為突破口。他們了解到,不僅金川公司的職工發了那種樣式的勞保鞋,八冶的有關職工、連同在閃速爐幹活的民工也有一雙。
上千名民工,有的是從附近農村雇的,有的是外地打工的,一部分已經幹完回去了。要想找到他們,工作量可想而知。
王傑武說,找,一個也不落,就是把咱們這一百多斤扔到這兒也得找。
專案組沒早沒晚地向城周圍村子跑,向外地民工租住的市區內的房子跑,挨家了解,挨個兒問。覺悟高的熱情配合,差點的翻翻眼珠說,案子與我們有啥關係,我們隻知道幹活掙錢。
有些話能把你氣個夠嗆,讓你哭笑不得。但是,你還得貼起笑臉,壓住火氣,耐住性子解釋。
六、王傑武說,咱們吼兩嗓吧
9月11日,農曆八月十五,中秋節傍晚,外圍調查的人都回來後,王傑武說,你們都回家過“十五”吧,這裏我留下。
他們的家都在市區,最遠的不過三華裏。家裏不是上有老就是下有小,誰不想回家呢?可誰也沒說回,誰也沒打算回。
他們都知道,王科長的愛人住院,要回也應該是他回。
王傑武能回嗎?每每辦起案子,他從來都是不顧家的人。
還是兒子三歲那年。有一次,他破完一起大案回到家。晚上睡覺時,他想摟著兒子跟他一塊兒睡。他很喜歡兒子、疼愛兒子。平常由於工作忙,沒有多盡些父愛,兒子和他很生分。這當兒,兒子說啥也不讓他摟。王傑武千哄萬哄,兒子怎麽也不肯和他睡。好像王傑武是外人、生人。王傑武氣得朝兒子屁股蛋拍了兩掌。兒子哇哇大哭。
王傑武的愛人心疼了。他惱怒丈夫不分青紅皂白打兒子。她邊哄孩子邊落淚說,你想想為啥兒子不願和你睡?平時,孩子兩頭見不著你。你經常不著家,就是回家,把家也當成了旅店。早上,孩子還沒醒你就走了;晚上,孩子睡著了你才來。他能和你不生分嗎?你沒想想你這爸爸是怎麽當的?
王傑武聽了,心裏很不是滋味,也隨著愛人和兒子掉開了淚兒。
提起他的妹妹和妹夫,王傑武心裏更是隱隱作疼。妹妹是個殘疾人,婚後,家境一直困難,王傑武兩口子經常接濟他們。
那年,王傑武在河西堡和隊友們偵破一起特大凶殺案時,妹夫在村裏二十多米深的井下修井時,受重傷,生命垂危,正在金川公司醫院搶救。王傑武得知後,隻是趕到急救室看了一眼,沒顧上盡盡大哥應盡的責任。妹夫出殯時,他又沒來得及參加葬禮。內疚啊!每逢提起這事,王傑武的眼眶的淚花總是打轉轉。
這會子,王傑武說,我的年齡比你們大,你們回。
磨了半天牙,誰也不走。當下,大家買了幾盒月餅一瓶白酒,從夥房打幾個菜過中秋節。
茶杯當酒杯。望著天空又大又圓的月亮,大家叮咣碰杯,仰脖兒灌下。
此時,水銀般的月光下,從市區高樓林立的住房,家家飄出歡聲笑語。
月光下,大家坐成圈兒,氣氛有些沉默,那時的心境,真有點月兒圓圓照高樓,萬家歡樂幾人愁的味兒。
吃完月餅,喝幾口酒。王傑武說,咱們吼兩嗓吧。說著先唱起了《少年壯誌不言愁》。歌聲飛出小院,在廠區上空震**。
唱完了,又唱《十五的月亮》。
“軍功章啊,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
幹警的家人何止是一半呢?
七條漢子,七名幹警,嗓門粗獷、嘹亮、深情。大家唱著唱著,眼裏流下了淚……
戈壁人,有邊酒邊歌邊舞或是酒後放歌的傳統,抑或是這方水土素有古代遊牧民族的遺風。
歌罷,大家鬱悶的心情似乎得到了釋放,頓時,還真有了精神,話題自然又是案子的事兒。
這時,市局副局長和公安處楊惠國處長開著車,專門為他們送來了月餅。節日裏領導們沒有忘記他們。
中秋節這晚,專案組的燈光又從天黑亮到了天明。
七、他倆行動詭秘,是不是犯罪嫌疑人呢
這當兒,衝到小院兒的王傑武,思緒又把他拉回現實中,頭腦開始冷靜。作為專案組長,他首先得穩住自己,才能鼓舞和帶動大家。
夜已深,人已靜。隻有閃速爐施工工地和冶煉廠還是人聲鼎沸。
在專案組的另一房間裏,馮宏慶他們還在整理摸底名冊。這時,房間裏沒有了聲音。王傑武走進去,心裏不免有些酸楚。這些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有的爬在桌上,有的靠在椅背上,全困在那裏。馮宏慶手裏還攥著圓珠筆,李慶明手底下是攤開的筆記本,馬輝手裏捏著的是幾頁筆錄紙……
他們睡得很香,滿頭滿脖子是汗。看樣子,他們都疲勞到了極限,就是鋼打鐵鑄也經不起黑白的熬呀。
王傑武心疼了。他不忍心叫醒他們,獨自來到廠區,圍著閃速爐轉圈踱步。
轟鳴的機器聲,像一首永不疲倦的歌,冶煉廠的爐火映紅市區半個天空。龐大的閃速爐在夜幕下,給人一種凝重和深沉,繼而使王傑武亢奮起來。他透過夜色和燈光,把目光瞄向四周。他的思路在拓展……
9月16日,持續的高溫天氣漸漸涼下來,習習的清風,給專案組的人帶來滿身清爽。
下午,一條線索反饋到王傑武這兒,某車間某班剛參加工作不久的青工宋騰和侯明有重大作案嫌疑。他倆近來神色慌張,私下嘀嘀咕咕,不時打問公安局破案子的情況。部分有關證據已經掌握。行動的計劃在王傑武腦海裏醞釀成熟。
晚飯時,王傑武手裏托著兩個饅頭,吆喝大家多吃吃飽,一改過去那種嚴肅沉鬱的表情。
他吃得又香又甜,三個饅頭、一碗燴菜兩碗湯,風卷殘雲進肚。這是他這些日子中吃得最多的。
“大家都吃好,誰吃不了兩個饅頭誰是孫子。”王傑武竟有了開玩笑的興致。
“王科長不怕撐破肚皮?”劉勇剛說。
“我撐破肚皮不要緊,就怕是你,對象跟你黃。”
大家知道案子有了眉目,七嘴八舌開懷大笑。
飯後,王傑武讓李慶明給車加好油,檢查好車輛,讓大家就地待命。
“幹啥去?”李慶明有點沉不住氣兒。他想急於知道案子的下落。
“別急,沉住氣,等一會兒你就清楚了。”
李慶明心想,你以往比誰都急,急得嘴上起泡屁股冒火。現在倒不讓我們急了。他預感到案子要收網了,把車擦得錚光瓦亮,心裏高興得直想跳蹦子。
“你們都先眯會兒眼,等候行動。”王傑武很體諒大家。這些天,每個人累得走路都搖搖晃晃。他想抓住戰前的空隙,讓大家睡會兒,行動起來,說不準又打通宵。
說話的當兒,主管刑偵的副局長正好趕來詢問案情,他聽完王傑武的匯報後,立刻驅散了滿臉的陰雲:“今晚,我的車也給你們用。”
夜幕降臨,沸騰的鎳都披了層神秘的麵紗。
行動前,王傑武特別強調了幾條,一是要嚴格保密,到嫌疑人家裏時,如作案人在家,立即將其控製;如不在家,蹲坑守候,謹慎處置。說話注意方式方法,不能走漏風聲,以防案犯為逃避打擊,將重錘料位定時器毀壞。二是加強各行動組之間的聯係,及時通報情況,一定要把犯罪嫌疑人抓到手,追回定時器……
案情已露端倪,沉渣初露水麵。憋足了勁的幹警,即刻整裝待發,躍躍欲試了。
箭在弦上。
晚8時整。專案組幹警分三組,一組待命機動,另兩撥人馬乘兩輛車悄悄加入車水馬龍的行列。
市區某住宅區某棟。王傑武他們進入了宋騰的家。
行動以訪問談話的形式進行。
“我們是和你兒子一個車間的,找他有點事。”
“他今天吃過晚飯就出去玩去了。”宋騰的母親說。
“到哪兒去了?”
“不知道,唉,這孩子。”
說話中,王傑武覺得這位慈祥的老人不像說假話,但仍擔心她會不告訴兒子的去向,就說:“那,我們就在這裏等一會兒吧。”說著順便和她拉起家常。
她說,孩子他爸不在了,家裏生活有些困難,多虧公司領導照顧,兒子上了班。
聊天的當兒,王傑武發現另一房間門口的工具箱,眼倏地一亮:“那工具箱是你兒子的嗎?”
“是啊!先頭是孩子他爸用的,他爸去世後,兒子就在裏麵放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我過去看看行嗎?”
“你看吧。”
“我看裏麵都有些啥好東西。”王傑武說著走過去,一眼就看到裏麵有一個方尺和一把電錘錘頭,不禁大喜。拿過仔細看,方尺上正有電焊打過的印記。電錘錘頭的木把也有點兒裂痕。兩樣東西與案子上丟失的東西相吻合。
眼下,更進一步證實了宋騰的作案嫌疑。
方尺和電錘錘頭拿到手,定時器在哪裏?
王傑武說,這些東西是你兒子拿來的?啥時候拿回來的?
“具體時間記不清了。”
“你還見過他拿回來其他的東西嗎?”
“哎呀,沒見過。”
時針指向12點,宋騰還未回家。王傑武心急如火,他急於要找到定時器的下落,急忙以解手為名安頓好樓內外的守候人員後,又趕往另一組。
侯明的家,他的兩位老人對他們很熱情。倒茶,切西瓜。
在馮宏慶和馬輝、李慶明到他家時。老人說,他兒子吃過飯出去了,上哪去了也不知道。
偵查員們邊和他們聊天邊耐心等待。王傑武來後,見老人通情達理,試探著說,你家侯明最近情緒不大穩定,做了點小壞事。
老人吃驚之餘,很理解公安工作,這是王傑武他們沒想到的。
淩晨1時。樓梯上傳來了踏踏的腳步聲。幹警們的心猛地懸起。
馮宏慶、李慶明迅速閃到門口。
腳步在樓門前停下,兩位偵查員忽地竄出擰住了他的胳膊。
這位剛上班不久的青工立刻傻了眼。
“那四個儀器放哪了?”王傑武迫不及待。
侯明說,有兩個在自家小房的煤堆上。
“那兩個呢?”
“宋騰拿著呢。”
果然,在侯明家的小房的煤堆上找到兩個完好無損的重錘料位定時器。
簡單的詢問後,侯明說,他晚飯後到對象家了。對象是今晚12點的夜班,他送她上班後就回來了。他說他沒和宋騰在一塊。
於是,王傑武打開報話機,通知李洪漢、劉勇剛等人繼續在宋騰家附近守候。
這夜,宋騰沒有回家。
13日早7時,當朝霞鋪滿大地的時候,馬輝等人早已守候在冶煉廠大門口。
如潮的自行車人群中,馬輝不眨眼地打量著每一個進廠的人。
7時40分。宋騰騎著自行車在人群裏出現。快到廠門口。馬輝等擋住了他:“你叫宋騰吧。”
“我叫宋騰。”宋騰囁嚅著。他被客氣地請到了專案組辦公室。
“那個儀器呢?”王傑武單刀直入。
宋騰知道露餡,很惶恐,良久,他說:“在我們老鄉家裏。”
“昨晚到哪去了?”
“給我老鄉家的平房看家。”
立即,警車載著宋騰飛速趕到某區的小平房。
院裏的瓷缸裏,放著那兩個定時器。
到此,四個高級精密儀器,閃速爐的重錘料位定時器,亞洲第一爐的核心部件之一,已全部追回。
淩晨時分,在專案組辦公室,王傑武高興地和大家抱在了一起……大家的淚水流的嘩嘩的……幹警們爭相撫摸這四個來之不易,費盡他們心血的定時器,久久,久久……
朝陽裏,高大雄偉的閃速爐,沐浴著金色的陽光,更加雄偉壯觀。
這幾個從德國進口的、飄洋過海輾轉被送往金昌的金川二期工程國家“八五”重點項目中的物件,它神秘地失蹤後,牽動了幾萬人的心,經公安幹警十三個日日夜夜的艱難追蹤,終於又回到了人民手中。此時,這座亞洲第一爐離國慶正式點火烘爐投料試車還有十九天。這意味著,“十一”剪彩竣工儀式將如期進行。
王傑武凝視良久,酸甜苦辣,悲喜交集。
據宋騰和侯明交待,8月29日中午下班後,剛參加工作不久、同班組的他倆,被閃速爐宏大的施工場麵所吸引。好奇心使他們來到閃速爐二樓。路過配電房時,他倆看到門上的玻璃被打碎,頓生盜念。入室後,用力拉開鐵皮工具箱,拿出方尺、電錘錘頭。又見牆角的紙箱裏有四個不知名的儀器,挺好看,就一並盜走。
回去後,兩人見這儀器精致漂亮,以為家中的電器可能用得上。琢磨半天,派不上用場,上麵的英文不認識。想拆開看看,不但無從下手,還覺得拆了它可惜。事後,覺得沒用,還不如一把方尺、一把錘頭的用處大。
以後,他們就分別把這兩個寶貝疙瘩丟棄在了煤堆和雞窩上。
後來,公安局破案,聽說丟了什麽儀器,兩人慌了手腳,幾次商量自首,心裏害怕,不敢投案。這段日子,他倆心慌意亂,愁眉苦臉,沒想到公安局會把他們抓住。
這無知的陳述,著實讓專案組的人吃驚。
經鑒定案犯的腳印、手印,與發案現場的痕跡完全相同。
法律是無情的,宋騰和侯明被依法收審。
當他們的家人趕來給他倆送衣服物品時,宋騰和侯明趴在警用三輪的挎鬥裏號啕大哭。
他們哪裏想到,自己的行為,險些讓這亞洲第一爐不能按期試車。
他倆撕心裂肺的哭聲,雖然使幹警們同情,但,怨誰呢?
這晚,中國有色金屬工業總公司金川公司和第八冶金建設公司的領導,為“8.29”專案組在公司二招餐廳舉行慶功宴會。
華燈下,市上領導和金川公司黨委書記楊學思、經理楊金義,八冶公司黨委書記嶽彩亮等向市公安局領導和王傑武他們高舉起酒杯:“事實證明,你們公安局是一支戰鬥力很強的隊伍,你們公安局為閃速爐立了大功。”
“我代表金川公司五萬名職工謝謝你們!”
“我代表八冶三萬職工謝謝你們!”
瞬間,七名專案組的成員眼裏溢滿了淚水。
秋風竦竦的夜晚,王傑武終於回到家。兒子親切地撲進他的懷裏,打量了他半天才說:“爸爸,你現在怎麽像個農民了。”
王傑武摸摸自己亂哄哄的頭發和半指長的胡須以及消瘦的下巴,笑了。
**,病懨懨的妻子,聽說追回了這亞洲第一爐的定時器,激動地披衣坐起,蒼白秀麗的臉,露出驚喜的笑容,她緊緊攥住王傑武的手,兩行熱淚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