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12月19日,桂花街72號五世同堂交通站負責人袁世勳被捕後叛變袁當即供出了21日這天,鄭佑之要去72號取情報的秘密。
21軍“特委會”王璋任,親自帶領偵緝隊長宋毓平、陳伯碌等11個叛徒特務,於21日淩晨來到桂花街72號蹲點守候,埋伏在袁世勳家周圍,等待鄭佑之出現。
21日淩晨,鄭佑之就起床了,他清理收拾好行李之後,預感到今天去72號取情報可能遇難,就給李坤傑草草寫了一封信:
我此去外出辦事,如果生意不出意外,我將很快回老家做買賣。但我預感到這趟買賣,可能會蝕本。如果真的蝕本了我也認命,但苦苦經營這些年,卻被人騙了我心不甘啊。你也可繼續留在那裏營生,最好建議你回老家,在老家熟客多,生意好做……
21日天剛翻起魚肚白,鄭佑之經過化裝出門了。他走在重慶的街上,偶爾看見街邊躺著討飯的人,也有黃包車匆匆地從他身邊跑過。他在街上看見一個郵筒,用目光掃視四周,沒有異常情況,敏捷地從身上抽出寫給李坤傑的信,扔進郵筒裏,就向桂花街72號匆匆走去。
鄭佑之按約定時間,上午9正到了桂花街。他站在一個隱匿處,目光落到了72號的窗台上——掛在窗台上的那個“拖把”——是接頭暗號,說明情況正常。於是,他才向袁家若無其事、不慌不忙地走去。
“是他來了?”躲藏在窗台下的王璋任問。
“不像,他沒有這樣老的。但走路的姿勢、個子像他。”袁世勳把嘴送到王璋任的耳朵邊回答。
“你看他是像化過裝的嗎?”
“可能是?”袁世勳說,“再等等,讓他上樓後再說。”
鄭佑之雖然行走不慌不忙,但他還是用兩眼餘光掃射,上樓時腳步有點打閃閃,就用一手扶著木梯,他抬眼看窗台,好像發現窗下有人影。與此同時,袁世勳對王璋任說:“是他!化了裝的,但是我能認出他的眼神!”
“出擊!”王璋任從窗台下立身,舉起手槍扣動扳機,叭——引出了一群狼,統統地向在樓梯上的鄭佑之圍撲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鄭佑之伸手去腰間拔那支手槍,鄭的手被一個魚躍而來的特務緊緊抓住。鄭的手槍還在腰間,就被幾條撲過來的豺狼死死咬住了。
王璋任他們逮捕這條“金魚”後,把鄭佑之押進囚車裏,一路狂歡地吹著口哨,哼著小曲,開向了左營街21軍“特委會”監禁室。
“報告劉軍長,鄭佑之被活捉了,已關進特委會監禁室,請軍長指示!”
“祝賀王委員長!我重重有賞!”哈哈哈,劉軍長昂頭狂笑:“我看你鄭佑之還是跑不出我的手心!”
“軍長,請示您要去審他嗎?”
“先關他幾天,讓他冷靜後我再去審他!”劉湘一轉身又補充一句:“你們可要給我看牢了,如果讓鄭佑之跑掉了,我拿你是問!決不輕饒!”
“軍長放心!就算鄭佑之真有三頭六臂,這回我們把他關押在死牢裏,而且,派了重兵把守,他跑不脫了!”
“好!先把鄭佑之關到大監裏,那裏更保險,你們可先審審他,看他能不能開口說話。”
“好!我馬上去布置。”
那時,重慶有兩個監獄,一個叫巴縣分監,一個叫巴縣大監,都在衙門口。大監關押的是重大政治犯。因為敵人知道鄭佑之是共產黨在重慶的“大人物”,有傳“第二馬克思、川南農王”,是重大政治要犯。當晚,由王璋任親自把鄭佑之押送到巴縣大監。
關進大監獄裏,當晚王璋任等人就審問了鄭佑之:“鄭佑之,我知道你是共黨頭腦,你的嘴再硬也硬不過我的烙鐵,我今晚一定要撬開你的嘴。”
這天晚上敵特在一個通宵裏,對鄭佑之實施嚴刑拷打、殘酷瘋狂,幾次把鄭打暈過去,也沒有讓鄭說出敵人要的“一個字”!
第四天,21軍“特委會”委員長李根固親自到巴縣大監提審鄭佑之。李根固、王璋任他們坐在監獄審訊室,兩個獄警把被嚴刑拷打後的鄭佑之帶了進來。
王璋任對鄭佑之說:“審你這幾天,你都沒有開口,今天我們委員長親自來問你,你有話就開口對李委員長說吧?”鄭佑之抬起一雙銳利的眼光,射向坐在審訊室的李根固、王璋任等人。
李根固:“鄭佑之,我知道你是個厲害角色,我們抓了你幾年,都讓你從我的眼皮底下逃脫了,可最終你還是落到我的手心裏。”
“我從來就沒有想過逃,今天被你們逮捕了,我是主動送上門的,本來我事前知道72號有事,但為了執行任務,我還是堅定地去了,算我倒黴!我知道你們不會放過我的,也別浪費時間了,讓我出賣黨、出賣同誌,你們休想!打死我也不會說一個字!你們就殺了我吧。”
王璋任:“想死沒有那麽容易,你要是不招,我們就用36種酷刑,一件一件地讓你好好嚐嚐,讓你體會體會酷刑的滋味。”
“來吧!少囉唆,共產黨人死都不怕,還怕你的刑具。”
“火烙鐵,給我上!”一個監警從火爐中取出燒紅的烙鐵,舉在鄭佑之的眼前晃**。
鄭佑之上身**,已被特務們打得皮開肉綻,血肉橫飛。
“你愣著幹嗎?烙他!我就不信他的肉是鐵。”監警眼睛一閉,將燒紅的烙鐵嗞嗞嗞地烙在鄭佑之的胸口,從鄭的身上冒著煙,審訊室裏頓時彌漫著肉的焦糊味。
“他昏過去了!”監警喊。
“用冷水把他潑醒!”另外兩個監警,各提一桶水往鄭佑之身上嘩地一潑鄭慢慢地睜開了血紅的眼睛。
李根固問:“鄭秘書長,這味道怎麽樣?我看你是扛不住了,還是乖乖地招了吧,你畢竟不是鋼鐵之身,你也是肉身,就少受點皮肉之苦吧。”
“呸——想要我招沒門!別廢話了,有什麽刑罰,你們盡管上,看老子眨一下眼不!”
王璋任高聲喊叫:“給我抽!狠狠地抽!看是他的嘴硬,還是鐵鞭子硬!”
兩個監警輪流抽打,把鄭佑之打得血肉橫飛。麵對鋼嘴鐵牙的共產黨人李根固真是沒有了一點辦法,能讓他服服軟。李氣喘籲籲地站起來,衝出了審訊室。
“報告劉軍長!”李根固來到劉湘辦公室。“軍長,那個鄭佑之真是鋼鐵之軀,我們使用了各種刑具,也沒有讓他開口說出情報。”
“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嗎?可否改用一種方式審問,看來鄭佑之真的不怕死,那我們就勸他活。”劉湘用右手托著下巴,在辦公室裏來回踱步。
“軍長這個主意好!我們就勸降。”
“這樣,你把那個姓袁的給我帶來。”劉湘說。
“好的,我就把他帶來你辦公室。”話音未落,李根固就匆匆地走出了劉湘的辦公室。
“把袁世勳帶過來。”李根固大喊一聲,隻見兩個小兵帶著袁世勳來到劉湘的辦公室。
劉湘問:“你就是72號的袁?”
“劉軍長好!我是袁世勳。”
“你幫我們釣到鄭佑之這條大魚,你立了大功,我不會虧待你的。今天把你叫來,是讓你去勸勸鄭佑之,如你能成功說服他投靠我們的話,我給你升官晉級,保你從此官運亨通。”
“讓我去勸降他?”袁世勳用手指指自己說。
“你不願意?”
“不,不是我不願意,想要勸降鄭農王,我可能沒有這個能力,也許會讓軍長失望的。”
“你還沒有去試咋知道?”
“他呀,在我黨……”呸,袁世勳煽了自己一耳光,“在共黨裏他是有名的‘卡爾馬克思’,在宜賓的時候,農民就對他稱王。鄭佑之厲害著嘞,在重慶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混賬!我叫你來是說服我的嗎?我是叫你去說服鄭佑之。”
“好好好,我去試試看。”袁世勳畏畏縮縮地對劉軍長回複。
當天下午,由李根固領著劉湘,帶著袁世勳等人來到巴縣大監。先由袁進審訊室,他們夢想用這個叛徒來勸降鄭佑之。袁看見被押進審訊室的鄭,已經被折磨得不像人樣了。袁渾身顫抖,聲音也戰戰兢兢地問:
“佑之兄,你這是何苦呢?今後還要做人的,還要過生活的,還是把你知道的事都講了吧,這樣就可以出去了。”
“呸——”鄭佑之向坐在審訊室的袁叛徒送去見麵禮,“你出賣組織,出賣同誌,沒有信仰,連狗都不如,還談什麽做人?”鄭佑之用火紅的眼光盯著袁。
“你相信什麽馬克思啊,他已經入土好多年了?他又不能保佑你過好生活?”
“你懂什麽是生活?你隻知道苟且偷生,你這樣活著還算是人嗎?馬克思雖然死了,但他的血液還在我的血管裏流淌,一直活在我的心中,他的精神永存,一直鼓舞著我同反動軍閥戰鬥!你這個叛徒,就等著人民對你的審判吧!你滾!老子不想見你一眼!”袁世勳垂頭喪氣地從審訊室出來了。
劉湘問:“你的勸說沒有成功?”
“是!軍長,他就是茅坑裏的石頭,泡得又黑又臭又硬。我讓軍長失望了。”
“如能輕易地勸降他,那他還是鄭佑之嗎?走!我親自去會一會這個老共黨。”劉湘站起來,王璋任走在前麵帶路,李根固緊跟後麵,他們一路來到特別審訊室。
王璋任喊:“把鄭佑之帶進來!”兩個監警把鄭佑之押進審訊室。
“鄭佑之你的麵子大啊,今天我們劉將軍親自來看你了,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你想清楚,有話還是如實地講出來,這樣大家都好收場。”李根固說。
“看我?”鄭佑之抬眼看了一下劉湘。其實,之前鄭還沒有麵對麵地看見過重慶這個最大的軍閥,隻是在報紙上看過他的照片。“有啥好看的,他能放我?”
“說得好,我就是來放你的,你要配合我們?”劉湘語氣平緩,“你這個川南農王,重慶共黨特委,說真的你很不簡單,我很佩服你!”
鄭佑之聽了劉湘的表揚,沒有回說,把身板坐得直直的,頭抬得高高的用堅定的目光望著劉。
“你比我年輕,今後還能為國家做許多事情,你可為何一條路走到黑呢?隻要你幡然醒悟,今後前程遠大,隻要你配合我們,交出共黨名單,再發一個脫離共黨組織的申明,我保你的全家人平安幸福,今後過上美好日子。”劉湘像在台上講話一樣,語氣節奏把握十分精確。
“我沒有家人了,父母早已去世了,兩個妻子已離我到了天國。如今我光棍一條,來去赤條條無牽無掛。我沒有什麽對你們講的,你們想要的我沒有,我更不會賣身求榮,你就別再費口舌了,要殺就來吧。”
“殺你容易,但我舍不得你這個將才,輕易地把你處決了,那是對黨國的一個重大損失。隻要你同我們合作,我讓你當廳長、當師長,由你選!”
“你說的貪官汙吏我不稀罕!什麽黨國?那是你們的黨國,隻為自己團體謀利,不顧老百姓的死活?如今國難當頭,軍閥混戰,各自為政,我們的國家正在受到日本帝國主義的侵略,外國列強的掠奪,這些難道你不清楚,反而用兵力警力鎮壓自己的同胞,你不覺得愧對國家和人民,還來教訓我這個為正義而戰的人!”
“正義而戰?你這個共匪頭目,還知道正義嗎?整天組織搞暴動,四處拉隊伍起義,給黨國帶來多大的損失?老子早就對你恨之入骨了,早就想抓你了,可你總像老鼠一樣躲貓貓,最終還是進了我的監獄,還是成了我的階下囚。”
“階下囚有什麽可怕的,就算明知我會死,但我死得其所,我的信仰支撐著我——為了勞苦大眾能過上安穩日子,能讓他們有一口飯吃,我死而無憾。”
“你不覺得這樣年輕就死了,人生太可惜嗎?隻要你鬆鬆口,今後就能過上幸福的生活?”
“你說的幸福生活,就是像你們一樣巧取豪奪,搜刮民財,欺男霸女,妻妾成群!開著洋車,坐著洋房,每天歌舞升平,享樂腐朽的生活……可你們所謂的幸福,還不是手上都沾滿了鮮血?這樣的生活你們不覺得可恥?而那些在田地裏勞苦耕作卻吃不飽飯,在黑洞裏挖煤卻燒不起煤,織布的人卻衣不蔽體,修房造屋的人卻要露宿街頭。”
“那是他們沒本事!窮人就隻能是窮苦命!難道馬克思能上他們改變命運?你們的共產主義能讓他們過上好日子?”
“能!一定能!我堅信十年、二十年或三十年,共產黨一定能讓中國的老百姓過上真正的幸福生活!”
“你這個死不改悔的共黨,隻有死路一條!”劉湘從凳子上彈起來,伸手把桌上的審訊記錄本,抓起來扔到地下,狂吼一聲:“去你的吧,老子這就讓你去見你那個死鬼朋友——馬克思!”
12月29日,21軍軍法處處長王璋任,最後一次審訊鄭佑之。王璋任心裏知道,劉將軍都沒有能耐勸降鄭,自己更沒有一點法子讓鄭“悔過自新”,隻是走一走程序,在審判時王直截了當地宣布:“鄭佑之長期與黨國作對,是一個頑固不化的共黨,一個徹頭徹尾的赤匪,判處死刑,明天12點執行。”
王處長宣布了對鄭佑之的審判結果後,又冒出一句:“鄭佑之,去你的吧,我明天就讓你去見你心中的那位神仙——馬克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