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寧願徐然像是突然變了個人，詫異到連句囫圇話都說不出來，或者紅起臉粗著脖子，霸道說出‘我不許你走’！
可惜，他並沒有......
薑煙心中略有不甘心，視線轉向別處，又小聲問了句，“要是我不走，你會不會很開心？”
“現在才說，假惺惺的女人，”楚慕川別過臉，眉頭擰地快要形成一道永久皺紋。
薑煙瞪圓了眼，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很是無語，“我又......”
“阿川，”徐然眼神阻止薑煙繼續說下去，並勸慰好友，“今天這麽反常，難道是舍不得薑煙走？”
往常，他雖然說話直了些，但就算怒極，也不會指著別人鼻子用‘假惺惺’這麽重的字眼。
“他才不會舍不得，”薑煙撇撇嘴，眸中燃起微微怒火，“估計他早就看我不順眼，巴不得......”
“夠了，趕快工作，無關緊要的事情不要在攝影棚討論！”楚慕川邁開長腿，毫無留戀地朝豎起三腳架的那個角落走去。
“哎！”Lisa小心翼翼張開口，被對方迅速轉過來的頭唬了一跳，過一會兒才說：“你手上照片還沒給我呢？”
看對方沒反應，Lisa無奈搖了搖頭走到怔愣住的男人麵前，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揶揄，“怎麽，心碎到連爭取為韓黎拍攝的機會都不想要啦？”
“我才......”楚慕川連個辯駁的時機都沒得到，手上的東西就迅速被人搶了過去。
“喂！”驟寒的嗓音，讓最遠處整理腰帶的白妤都嚇到心顫。
男人眼裏隱隱竄出的火苗，令Lisa手一哆嗦，沒握緊的照片像雪花般飛舞在了空中。
等Lisa回過神時，照片已被楚慕川全都撿起，原原本本回到了她手上。看男人如今不動聲色的眉眼，雖然表情和剛剛沒太大分明，可Lisa還是覺著，他身上的怒氣像一下子消掉似得。
這種奇怪的感覺，讓已經走回自己辦公室的Lisa，忍不住檢查了遍楚慕川給她的照片。
反複看了三遍，她才恍然發覺，自己最喜歡的那張沒了......
這個楚慕川，看起來弱不禁風的，下手居然這麽快！
......
又是，在毫無間歇的工作中度過了一整天。
楚慕川到家時，窗外已是萬籟俱寂。但他沒有絲毫睡意，將脖子上挎著的相機隨意丟到沙發，便迫不及待地拿出了口袋裏一直藏著的那張照片。
映著白色沙灘，女生的皮膚像是凝固的牛奶，被太陽一曬就會化掉的樣子。楚慕川微眯著眼，心裏詫異：每次看這張照片，都有不同的感覺。
剛開始覺著她表情天真俏皮，沒有絲毫做作；後來又想她的身材肥瘦剛剛好，線條多一分太硬朗，少一分又沒了；如今看來這女生在鏡頭前簡直成了神，不論怎樣的姿勢動作表情都帶著渾然天成的美。
若是把這張作為雜誌封麵，那份當期雜誌一定會賣到脫貨。
可麵對這樣一張完美無瑕的照片，楚慕川竟舍不得把它交出去。若是被不識貨的人看到，豈不是玷汙了照片中透出的靈性？
興許是覺著以後都不能幫薑煙拍照了有些遺憾，楚慕川徑直轉向家裏為了洗照片設置的暗室，借著射燈微弱光源，將珍藏在水晶盒中的‘薑煙’一股腦兒全倒了出來。
幾十張照片堆疊在一起，像一座金燦燦的小山包。楚慕川一張張看去，竟不能從中挑出孰優孰劣。
薑煙在他攝下的光影中或靜或動、或喜或怒、或呆或懵，無論怎樣，哪怕是隨隨便便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動作，都是美的。
看到最後，楚慕川捧著照片的手指指尖都在顫抖。他覺著：這兒的每一張照片，都像是無價的藝術品。
盡管他的攝影技術已到了渾然天成的程度，無論模特怎樣擺造型都能準確抓到最佳角度。但若是拿那些照片跟薑煙的比，還是能一眼看出哪張是廢物，哪張是可以作為他的代表作送上攝影展的。
楚慕川頓悟：不僅薑煙不能缺了他，他也不能沒了薑煙！
他跟她，像是兩個注定就該共生在一起的人，是彼此成就彼此、彼此能把對方往更高處送去。
這樣的人，為什麽要放走呢？
......
淩晨，Lisa突然聽到電話鈴響，還以為是有什麽緊急事件，迷迷糊糊地按下了通話鍵。
“你罵我不守信用也行、說我不配在火星我也認、哪怕之後見到我就罵個狗血淋頭......”
還沒怎麽睡醒的Lisa一聽這話，還以為是某個前任男友深夜喝醉酒說的胡話，確認了眼屏幕，見‘楚慕川’三個大字，更加懵了起來。
楚慕川什麽時候，對人說話這麽低聲下氣過？
她忙的將手機貼近耳朵，想要聽個究竟，下一秒，男人裹挾著涼薄夜氣的嗓音便透過電流傳入了她耳中，“總之，我不能把薑煙從我身邊調走！”
......黑暗中的Lisa倏地張圓了眼睛，在一秒鍾之內坐起身子，‘啪’地一聲按下床頭櫃旁的開關，白熾燈的光芒遍布整間臥室，她的思緒也總算平靜了下來，“這是我五年來第一個想簽下的模特，你不能說不給就不給！”
“而且，即使我把她簽走了，你還是可以抽時間為她拍照的啊？”Lisa不明白，這人怎麽突然變得像孩子一樣，霸占著手裏的玩具，一副要緊攥到天荒地老的情狀！
“不行，我一定要她一天到晚都待在我身邊，不能在我的視線之外活動！”否則，要是錯過了她哪個驚豔的動作表情，不是要後悔一輩子？
她錯了......她不該拿孩子比喻，這根本就是個偏執狂，Lisa揉著發漲的太陽穴，盡量不大早上猛然暴露彪高的心跳，緩緩道：“你不認為，讓薑煙繼續做一個小助理，是阻礙她模特道路？”
Lisa在這行待了幾十年，自然懂得時尚圈運行規律——二十出頭看似韶華之年，但每年都有更年輕的新人模特如雨後春筍般頻頻冒出，因此模特的‘壽命’不過短短幾年。如果能在這段時間內把握機遇，闖出了名頭，日後倒可以接接代言、創辦自己品牌什麽的。如果不能，就真的......
男人說話時擲地有聲，像是深思熟慮之後的想法。“你能給她的，無非是雜誌、走秀、廣告上的資源，這些她自己稍微努力下，幾年之後也能得到。可我給她的，卻是換做任何人都不能給的有靈魂的照片！”
Lisa被他強大邏輯的說服，竟一時之間不能辯解。她想到昨天驚豔到她的那張照片，上麵的薑煙，確實是不同尋常的。但換做一般攝影師拍攝，那個動作出來的不過是平平無奇甚至有些糟糕的畫麵。薑煙待在他身邊，未嚐不也是個好的選擇。可問題是......
楚慕川似乎是用了平生說話時最大的聲音，“除非你用刀子把我一刀Game over，不然我絕對不放人！”
......Lisa頭頂冒出三條黑線，無奈歎口氣，“薑煙會心甘情願一直待在你身邊？”
楚慕川聽她不再反對，唇角馬上勾了起來，熬了一整夜略顯疲憊的青黑眼圈兒也在瞬間明亮不少，“這就不勞你費心了，我自有辦法讓她乖乖呆著！”
那邊，不知道自己被改變了人生道路的薑煙難得睡了次安穩覺。等她睜開眼睛時，窗外的太陽剛剛冒出了尖。她拿起手機，意外發現時間已經到了七點鍾，居然沒有一通未接電話。
難道是快要離職了，楚慕川良心發現，決定讓她過上正常上班族朝九晚五的生活？
正怔忡間，微信就蹦出了一條新信息。
阿ken：還是第一次聽到人這麽評價我，真讓人印象深刻呢，搞得我一早醒來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你：）
這人......臉皮簡直比城牆還厚！
薑煙怒氣衝衝回複：那你一定是太久沒被女生追了，不然怎麽看見什麽話就動了感情！不！像你這樣的男人一定是沒被女生追過，表麵光鮮內心卻醜陋不堪的討厭鬼，誰瞎了眼才會喜歡上！
她煩躁地將手機丟到床頭櫃上，剛睡醒本就蓬鬆的頭發此時被她抓得像是雞窩。李荔怎麽偏偏看上了這樣的男人？還一副找到寶的模樣，護在懷裏不讓人說一點不好的話，簡直是腦袋秀逗掉了！
薑煙又抓起手機，將前二十多年聽過的髒話通通打了出來，直到輸入框內的文字長到快要沒有盡頭，才心滿意足地按下了發送鍵。
一口氣看到這麽多罵自己的話，估計要很長時間才能回過神兒吧！薑煙背靠著床頭，微微合眼等待阿ken的回擊。
過了許久，她都沒等來消息，隻得再度抓起手機，看到頭頂陌生名稱，她才發覺不對頭。剛剛氣昏了頭，連聯係人最上方突然多了個新好友都沒注意到！
這、這是，罵錯人了？
是哪個突然加她的冤大頭，在一大早莫名其妙挨了這頓罵！
薑煙瞪圓眼、雙手抱頭、又在腦海內飛速搜索人生前二十多年所有道過的歉，最終還是隻給對方發了句：對不起，我剛剛罵錯人了[心]
誰讓，這是她做過為數不多的一件需要道歉的事情......
不過，你是誰？
Lis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