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在牆壁上拖行,發出了尖銳刺耳的噪音,它們撞在了地下通道的牆壁上,很快就變得怪異且失真。在黑暗與惡臭的環境下,這樣的聲音無疑更能激發出人的恐懼。
卡裏爾緩慢地行走著,將腳步放得不疾不徐,這樣能更好地控製刀刃劃過的速度。
他對此是很有研究的,他知道該在什麽種類的牆壁上用什麽樣的角度和力氣來拖行刀刃才能製造出更加尖利、更加怪異的噪音。
當然,他做這件事的目的可不是為了做實驗音樂,或閑的沒事決定用刀來拆除這個地下通道。
實際上,卡裏爾這麽做的原因隻有一個。
播撒恐懼。
人總是會對未知的東西感到畏懼的,而那正是他的目的。
眯著眼,卡裏爾停在了原地。他能聽見前方之人難以抑製恐懼的低聲喘息,和她自以為掩飾的很好的腳步聲。地下通道將所有的聲音都放大了。
他現在就可以殺了她。
但是,還不行。
或者說,還不夠。
站在原地靜待了五分鍾後,他頭頂上躍下了一個龐大的黑影。幽魂彎著腰,在他耳邊小聲問道:“我們不殺她嗎?”
“當然殺。”
“但是,她跑了。”
“她跑不遠的,這個地下通道的盡頭是林奇大道。她會在那裏找到血牙幫的首領,然後她會獲得庇護”
“血牙幫的人認識她嗎?”
“不,但他們認識斯科萊沃克家族的標誌,所以他們會將信將疑地庇護她就像前一個幫派一樣。沒有幫派能拒絕和貴族搭上關係的機會。”
“.我還是不明白。”幽魂老實地說。“卡裏爾,你說你給了他們十二個小時的時間用來逃跑或躲藏,可是,時間現在已經快到了。”
卡裏爾緩慢地咧開嘴。
“那正是我想要的,十二個小時隻是個幌子,幽魂。”
“從我說出這個時限開始,他們便會開始計算。他們會緊張、顫栗、乃至崩潰地期望十二個小時早點過去.恐懼會讓他們忘記很多事。”
“哦所以你說十二個小時是騙他們的嗎?”
“不完全是。”
卡裏爾輕笑起來。“他們可以在十二個小時以內躲藏、逃跑或試著反抗。但是,十二個小時一過,無論怎樣他們都會死。”
幽魂眨了眨眼,他暫時還不能理解卡裏爾的話對於他們的獵物來說到底是一件何等恐怖的事。但是,他還有幾個疑問等待解決。
卡裏爾告訴過他,如果有問題的話,隨時都可以問。
“為什麽伱知道他們在哪?”幽魂疑惑地問。“我們這次甚至沒有做工作前的調查。”
“因為我有些特別的小辦法。”
“哦。你說他們有三個人?”
“是的。”
“那他們為什麽不待在一起呢?”
“因為斯科萊沃克家族需要一個子嗣繼承爵位,貴族們總是在一些奇怪的地方擁有奇怪的執著他們中的某個人顯然認為分散逃跑可以更好地增加生還的幾率。”
這樣說著,卡裏爾的眼前閃過了一張麵孔。
他決定將她留到最後。
雨還在持續,七個小時的休憩過後,卡裏爾已經恢複了精力。雖然靠在椅子上睡覺讓他的脖子有些酸痛,不過,總體來說,這並不算什麽。
“走吧,幽魂,她應該已經和血牙幫的人搭上線了”
卡裏爾輕聲說道。“記住,待會記得一定要安靜。”
“.哦。”幽魂摸不著頭腦地回答。
真是奇怪。他想。卡裏爾不是一向要求安靜地工作嗎?為什麽他會多說一遍呢?
他當然不知道原因,他也不必知道。
製造恐懼,有很多種方式。
——
萊娜·斯科萊沃克幾乎要瘋了。她滿身汙水,蓬頭垢麵地縮在血牙幫駐地的地下室內,就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她怕。她怕自己的呼吸會引來那黑暗中潛伏的怪物。
那個複仇的.凶靈。
就在她恐懼地喘息之時,地下室的門卻被人敲響了。萊娜·斯科萊沃克立刻舉起了手中要來的自動槍,盯著門口,一句話都不說。
她的眼睛瞪大到了極限,大張著嘴,卻不敢呼吸,那條橫跨整張臉的傷疤此刻泛起了微微的紅色。
一種癲狂的破碎在這張曾經高貴的臉上綻放,令她看上去和萊娜·斯科萊沃克截然不同。
“呃萊娜·斯科萊沃克小姐?”
地下室的門外傳來了一個猶豫的聲音。“我是血牙幫的拉爾夫,您需要更換衣物嗎?酸雨是有腐蝕性的,小姐?您還在嗎?”
血牙幫的.
萊娜鬆了口氣,臉頰抽搐了一下,卻仍然沒有完全放鬆。她站起身,緩慢地來到通往地下室門前的拐角,低聲問道:“外麵有沒有什麽動靜?”
“呃?”
“外麵,有沒有什麽動靜?”
“.您是
萊娜·斯科萊沃克深吸了一口氣,壓抑住了自己想要尖叫的衝動。就這麽短短的一問一答之間,從心底蔓延出的焦躁便又開始侵蝕她所剩不多的理智了。
她的手再次開始顫抖。
“——不,不,聽我說,血牙幫的拉爾夫。”
抱著槍,萊娜竭盡全力地讓自己的聲音保持了儀態。
“你們要做的事很簡單,你們要時刻關注外麵的動靜,尤其要小心歌聲還有,還有,派人去和榮耀督軍聯係,就說是萊娜·斯科萊沃克讓你們來的。”
“.”
地下室門外的人不明所以地咕噥了一聲,隨後,他答道:“好吧,尊貴的小姐,我們會做的。如果您需要什麽的話,就叫我一聲,好嗎?”
萊娜沒有回答,她隻是顫抖。
類似的事已經發生過一次了。
一開始,她滿懷希望地認為自己能夠逃出生天。
幫派們在見到她的衣服,以及她拿出的斯科萊沃克徽記後所表現出的態度也加劇了她的信心。
畢竟,不是所有幫派背後都站著貴族的,而且,哪怕是彼此敵對的貴族,也不會在非大清洗時讓手下的幫派去謀殺對方在下巢內的子嗣。
然後那公路上的噩夢就飄然而至。
萊娜還記得,
彼時,萊娜還認為他們可以讓她撐過這十二個小時,但她錯了。
十二個小時的倒計時緩緩地流逝,來到了最後的三小時。就在這個時刻,就在這個她以為她已經可以安然無恙的時刻.
那噩夢來了。
首先到來的是歌聲。
低沉,悠長,帶著顯而易見的陰鬱。曲調輕柔,卻又有如刀刃正在摩擦脖頸處細嫩的皮膚。
和在公路上時一模一樣。
它傳進了血霧幫的駐地,傳進了所有人的耳朵。然後,鬼魅的殺戮就此降臨。
從舊樓的底層開始,尖叫與慘嚎聲開始爆發,夾雜著槍火聲一路蔓延至了萊娜所在的
然後呢?然後發生了什麽?
萊娜顫栗著咽下了一口滿懷臭味的口水,那氣味與味蕾上的古怪感覺讓她絕望地意識到了一件事。
她知道,自己此刻的尊榮恐怕毫無斯科萊沃克家子嗣應有的氣質。她呼吸著臭氣,皮膚被酸雨灼燒,最重要的是
她怕的要死。
怕的甚至不願回想起那怪物是如何闖進最後一層並在她眼前殺死所有人的。
顫抖著,萊娜從懷中掏出了一個懷表。它是二十四小時製的,很精美,背麵有著斯科萊沃克家族的徽記。下巢的人們不在乎時間,但貴族們在乎。
他們知道,在諾斯特拉莫沸騰的紫黑色雲層之上,隱藏著一顆虛弱的太陽。
萊娜·斯科萊沃克看著她的表,滿懷希望且顫抖地凝視著分針與秒針的跳動。在這懷表銀白色的表盤上,它們緩緩地走動著。機械哢噠作響,應和著她的心跳。
快到了,快到了.
十二個小時快到了。
她嗚咽地哭了出來,在一個看不起的下巢幫派肮髒的地下室之中啜泣著。
她的衣衫肮髒,神情崩潰,手指甲內一片漆黑,精美的皮靴底部全是逃跑時慌不擇路弄上的汙泥。
但是——
十二個小時快到了。
還有最後的五分鍾。
隻要度過這五分鍾,她便能回到上巢。她便能再度做回萊娜·斯科萊沃克,她可以依靠家族的力量在大清洗之中絞殺那個怪物它或許能抵擋四十名私兵,但若是四百名呢?
是的,是的,一定可以的。
她啜泣著笑了起來,崩潰與希望兩種神情交替著在肮髒的臉上來回閃爍。她看著懷表,默數它的跳動,並在心中暗自渴求時間變得更快一些。
然後。
終於。
五分鍾.結束了。秒針走過,然後是分針,最後是時針。它們跳過古樸的數字,在隻有貴族們能看懂的機械上繼續跳動。
萊娜呆滯地看著它。
一秒、兩秒、三秒.
她顫抖著,站起身,仍然在流淚,但卻是狂喜著流淚。笑意不可避免地在嘴角蔓延,她幾乎想要放聲大笑了。地下室門外也沒有傳來和此前一樣的殺戮聲這意味那怪物沒有找到她。
它跟丟了!
她一點一點地走上樓梯,靴子與木頭碰撞發出悶響。萊娜·斯科萊沃克滿懷希望地推開了地下室的門,然後,她看見——
屍體。
還有一個漆黑的影子。
最後,是低沉的歌聲。
低沉,悠長,帶著顯而易見的陰鬱。曲調輕柔,卻又有如刀刃正在摩擦脖頸處細嫩的皮膚。
“不,不,不”
在生命的最後,萊娜·斯科萊沃克破碎地慘叫起來,聲音猶如被屠宰的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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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說兩件事,
畢竟,這是一本同人。
而且,我真的很想讓他死。
(總之他明天就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