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將義骸放好, 轉身衝進盥洗室。
生得領域內虎杖悠仁嚇了一跳,太宰撐著牆壁連連幹嘔,卻什麽也吐不出來。他很少主動去搶控製權, 除非這種危及太宰治本身的特殊情況。
發尖衍生櫻粉色, 悠仁剛替換上來, 攪動五髒六腑的惡心感直頂嗓子眼。
仿佛是在滾動洗衣機裏轉了一天一夜,血液、腦漿跟著慣性力左突右撞。
悠仁緩了好半天, 才勉強直起身子。
切換主控權後人間失格效力減半, 悠仁隻需要承擔太宰治一半的痛苦, 某個人明知這一點卻還選擇佯裝平靜。
最尷尬的是, 悠仁剛剛才以身涉險, 這時候完全沒有立場去‘教育’太宰治。
內視精神世界,太宰治攤開手腳仰躺在草地閉目養神。
悠仁看他麵色稍緩不忍打擾,回去臥室檢視義骸, **隻剩淺淺的凹痕。
他的偽肉身……不見了!
雙人床明顯不在原來的位置,悠仁繞到床的另一側, 地毯掀開了一半。
太宰治睜開眼睛,道:“悠仁, 去高倉奈緒的房間。”
所有客房的擺設都大同小異,房間的立櫃後隔斷出換衣室。
高倉奈緒的床移開了, 床下地毯掀開,露出半開的地門。
悠仁從扇地門潛入, 沿著低窄地道爬行,在路的盡頭摸到另一扇門。這扇門是後拉式, 探出身去時腦袋頂開另一扇薄木板。
從格局看這是另一間客房的換衣室,他們爬出來的地方是抽屜式衣箱。因為衣箱的頂部和底部沒有任何把手,是隻能從內部推拉的單向通道, 外觀上看與牆壁嚴絲合縫。
房間選擇是隨機的,也就是說……
悠仁移開水穀美侑的床,掀開床下的地毯,果然也有一扇地門。
水穀美侑床下的地門通往悠仁的換衣室。
就在這個時候,太宰治換回了主控權,他回憶高倉奈緒房間的地門位置,手指沿著地板摸索,果然摸出極細的縫隙。太宰治試探著向下狠壓兩下,機括聲微響,地門向上彈起。
太宰治潛入地道,還沒推開衣箱門已經隱約聽到交談聲。
從聲音來看是虎杖悠仁與……五條悟。
沒錯,悠仁的地門連通著五條悟的換衣室。
輕手輕腳推開衣箱門,扒開垂掛的客房衣物。
正室裏五條悟麵對某個‘人’,冷聲道:“我在房間裏設了術式,你怎麽進來的?”
那個‘人’身後甩著一條長長的虎尾,仔細看頭頂還有兩隻毛茸茸的虎耳。
悠仁看到這裏,尷尬地閉上了眼睛,隻聽他的聲音說道:“這是我的家,我可以去任何地方,隻要我想。”
五條悟隱晦地瞥了一眼換衣室,道:“所以,你想找我?”
虎耳動了兩下,悠仁的腳趾正在生得領域內平地起高樓,對方還嫌他建樓速度不夠快,用他的聲音喃喃道:“不是悟想找我嗎?”
他說著,虎耳又動了兩下,道:“你不是想要嗎?你的老虎。悟真是不誠實,明明你的術式隻對我例外。”
這棟別墅是用筍建起來的嗎?這種台詞是用眼睛想出來的吧。
虎杖悠仁抬手捂住耳朵,忽然衣架動了一下,他這才發現太宰治竟然把他踢了上來!
長出虎耳的義骸猛然回頭:“誰!”
虎杖悠仁心道“糟糕”,屏息僵立原地進退不得。
義骸剛邁出一步,五條悟突然抓住虎尾一扯,他下手沒輕沒重,直接將義骸甩在了地上。
焦糖色眼眸閃過一抹厲色,再抬起頭時唇角完美複刻悠仁的笑容,輕聲道:“很疼啊,悟。”
五條悟蹲下、身子,正好擋住換衣室,蒼藍眼眸審視義骸,道:“你到底有什麽目的,直說吧。”
義骸歪了歪頭,毛茸茸的虎尾悄悄勾住五條悟腳踝,道:“田中不是告訴你了嗎,我想與悟一起留在這裏。悟難道不想嗎?”
不知道五條悟是什麽心情,換衣室裏的虎杖悠仁撓了撓臉頰,感覺十分新奇。
“太宰,我們換回來吧。”
生得領域內,太宰治捧臉趴在草地上,兩隻腳晃來晃去,聞言豎起一根食指搖了搖,道:“不可以哦,這不是悠仁的計劃嗎,大家都在竭力配合,悠仁怎麽能退縮呢。”
“我想過別墅的意識有可能會潛進義骸,也想過它會利用義骸向你們兩個出手,屆時相互配合順勢而為,用獄門疆將義骸連同裏麵的東西一起封印。”到目前為止,計劃都在順利進行,隻除了……悠仁很想抓頭發,又拚命忍住,道:“別墅到底在想什麽,為什麽會用□□這一招啊!悟肯定撐不到一分鍾就把別墅給拆遷了!”
太宰治攤手:“你太小看五條悟了,現在都不止一分鍾了,我看他挺享受的。”
五條悟‘享受’地按上虎尾,咒力沿著尾骨逆衝直上,義骸發出一聲尖叫,抽出尾巴身體猛地後彈。
“啊,抱歉抱歉,我以為這是假尾巴。”五條悟眨了眨眼睛,敷衍兩句,又看向義骸頭頂兩隻毛耳朵,好奇道:“所以這兩隻耳朵也撕不下來?”
義骸莫名膽寒,直覺這銀發少年是真的想動手撕撕看,傾向對方的身體僵住,往後縮了縮,耳朵塌陷貼著腦袋,差點維持不住笑容。
“悟,別鬧了。如果你不喜歡……”虎耳與尾巴一起縮回去,義骸恢複成普通人的模樣,溫順道:“我可以變成悟喜歡的樣子。以後的每一天,我都會聽悟的話。”
變回普通人後,從外觀上看與虎杖悠仁一模一樣,五條悟站起身子,眼睛莫名有點痛。他煩躁地移開視線,壓抑突然湧上來的暴戾,道:“少自以為是了,不管你變成什麽樣子我都不喜歡。不想死的話現在就滾出去,別再來礙眼。”
如果真的不喜歡,五條悟早就動手了。自認為看準這一點,義骸反而愈發橫行無忌,身體再度傾向五條悟,臉頰貼近他的胸膛。
隔著一線距離,留著一線距離。
義骸仰望高高在上之人的眉眼,這眉眼真是世無僅有的好看,尤其是那雙沒有感情的蒼藍眼眸,若能將自己的身影映入其中,這一方蒼穹都可以據為己有。
“悟,你身上有田中的詛咒,一旦離開這棟別墅,立刻就會遺忘我。悟喜歡我,我也喜歡悟,我們不能一起留下來嗎?”
五條悟的神色看不出喜怒。
義骸道:“詛咒會一點點擴大,外麵的人會慢慢住進來,到那個時候,是不是現實世界又有什麽區別呢。”食指輕輕抵住五條悟胸口,沿著胸腔下滑,一點點蠱惑道:“想要的東西就要攥在自己掌心,否則會被其他人奪走哦。”
五條悟嘴巴微動,義骸湊近幾分,道:“悟剛才說什麽?”
下一秒義骸臉色驟變,咒力拖拽下他整具身體撞進牆壁。
“我說……不要再用他的臉說這種惡心的話!”五條悟咒力加持,巨壓一層一層覆蓋,義骸發出咯嘣脆響,裂紋從四肢百骸蔓延一點點崩向麵頰。五條悟反手將義骸拍回牆壁,又連拍幾掌,道:“我還以為你能說出什麽有趣的話,真是爛俗到了極點。”
沒有半分愉悅,反而火上澆油。
偽血肉從麵頰脫落,義骸抬起頭,血色眼眸直視五條悟,喃喃道:“看來你不知好歹啊,那就隻能……”
話音未落,它睜大了眼睛,束縛從四麵黏著住軀體,能力在這一瞬間失效,甚至無法脫離這幅殘破軀殼。
才意識到不妙,壁就像拉至極點後鬆開手的彈簧,射向正中心的獵物。
昆蟲的掙紮反而使蛛網越纏越緊。
輸了……!?
一旦輸掉,這個世界就會崩潰,‘聖靈’會收回賜給它的一切權利,甚至吞噬掉它的靈魂。義骸死死瞪住導致這一切的人,猙獰笑道:“五條悟,十年之後在你的世界裏,虎杖悠仁會死去。”
這不是詛咒,是忠告。
可惜……在你開始渴望有虎杖悠仁的未來時,田中的詛咒會讓你忘記這一句忠告。
“啪”
獄門疆合攏落在五條悟掌心,銀發少年掏了掏耳朵,不以為意道:“一個兩個都拿虎杖悠仁詛咒我,沒有什麽新鮮創意了?”
換衣室傳出響動,五條悟回過身,發尖微粉的少年扒開重重衣物,六眼望進漸變色的瞳孔深處,輕而易舉觸摸到熟悉的靈魂。
這才是我們悠仁嘛。
悠仁剛接住拋過來的獄門疆,突然撞進微冷的懷抱。
五條悟抱得很緊,悠仁隻能稍微轉動一下脖子,臉頰擦過銀色發絲,癢癢的,涼涼的,很舒服。
“悟,你不要緊吧。”悠仁想了想,道:“你要是不爽,我們打一架?”
五條悟拍了一下悠仁的後腦,無語道:“你用太宰治的腦子,也隻能說出這種蠢話!?”他吐槽完,又莫名有點好笑,道:“算了,我都聽習慣了。”
想了想,悠仁輕輕拍了拍五條悟的脊背,道:“是不是不舒服?”
“嗯,真是惡心。”五條悟回憶之前的對話,五條貓貓將臉埋進悠仁肩窩,委屈道:“我要拆了這棟別墅!”
地麵劇烈搖晃起來,四麵牆壁宛若燃燒的蠟燭,正一點點融化變形。
蠟狀物脫落之後,露出翻動的黑色物質,無法定義其本質,無數血色眼球在黑色浪潮中滾動。
這才是雪山世界的真實麵貌。
“看來不用你拆,已經開始塌陷了。”
同一時間,這世界中的所有存在都感受到一股拉扯之力,包括虎杖悠仁。萬物失去引力懸浮空中,誌田、中村、畫像、雕塑,所有的靈魂都在驚聲尖叫,為這世界末日的來臨。
棕黑色頭發的太宰治與五條悟同時出手,他們的手卻穿過了悠仁的手腕,什麽也沒有握住。
悠仁茫然地看向自己的雙手,那股拉扯力竟將他直接拽出了太宰治的身體。
五條悟吼道:“悠仁,把手給我!”
另一邊的太宰治沒有出聲,卻向悠仁伸出手。
黑霧停止翻湧,血色目光籠罩虎杖悠仁,這世界的空氣震**開,用頻率模仿人類的腔調,冷淡中滲出絲絲惡意。
“你要選擇誰呢,虎杖悠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