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前麵有人喊自己的昵稱,正在畫畫的天殊雪疑惑的抬起頭,就看到坐著輪椅推上來的男人,正微笑著朝自己走來。
就在他快要接近天殊雪時,陸蘇然擋在了前麵。
“不好意思,請問您是……?”
被陸蘇然擋住,輪椅男的眼中閃過明顯的不快,甚至有一抹猩紅藏在裏麵。不過他很快就恢複了謙謙君子的模樣,對著陸蘇然介紹道:“失禮了,您稱呼我為‘安’就好,我叫安·弗列斯特·笛。”
真是個奇怪的名字。
外國人?
陸蘇然和李星鶴在陰間進行了三次旅程,還沒有見過外國人呢。
而且這個人的外貌,雖然有幾分混血的味道,但是黑發黑眼,怎麽看都像是本國人。
不對……
本國人也沒有這麽濃重深厚的黑發黑眼,他的黑發黑眼,似乎有點和天殊雪一樣的意味了,是那種特別深沉的黑色,根本找到其他多餘的色彩。
一個英俊的男人。
而且還深情款款的喊著天殊雪的小名。
這怎麽看都很奇怪。
——因為天殊雪一點反應都沒有。
如果雪雪有哪怕那麽一點反應的話,陸蘇然也不會這麽警惕,畢竟她也有可能擁有大家不知道的家人朋友。
可是這個安·弗列斯特·笛,簡稱他為‘安笛’,出現之後,天殊雪臉上就沒有一點特別的變化,就和麵對每個陌生人一樣,這看起來就很奇怪。
因為怎麽看……從安笛單方麵的稱呼來講,他似乎都和雪雪很親密。
不過,也不排除他故意這樣的可能,畢竟長得好看的變態又不是沒有,雪雪長得有這麽好看,難免會有人動歪心思。
短短的幾十秒時間,安笛在陸蘇然的心目中,就變成了一個想攀關係的變態。
“您好,我叫陸蘇然。請問您是雪雪的……?”陸蘇然試探了一句。
因為天殊雪不是主動型的人,所以這就需要朋友們來主導對話。
又被阻攔了。
安笛垂眸,掩下眼底深重的厭惡和恨意,然後抬起頭,微笑道:“我是雪雪的朋友。”
下一秒,天殊雪開口:“我不認識你,你不是我的朋友。”
陸蘇然:……
安笛:……
救命,這也太直接了吧!
陸蘇然甚至覺得這個情況,安笛有些尷尬了。
不過安笛好像個沒事人一樣,還是保持著溫和的笑容,如此說道:“沒關係,雪雪隻是暫時忘記了我,以後很快就會想起來的,想起我們小時候是最好的玩伴。”
天殊雪沉默了。
少女是否真的忘記了他呢?
答案是肯定的。
她很小就被‘媽媽’帶走了,過去的記憶,幾乎掩蓋塵封,很少又能想起來的。
即便這個男人強迫她回憶,少女的內心也有一道枷鎖禁錮著那些記憶,讓她不願意回想起來,她唯一記得的,便是曾經的‘母親’。
那是一個和‘媽媽’完全不同的人類。
剩下的記憶,便是破碎的,虛幻的。天殊雪隻記得大片的黑暗,還有常年的斥責聲,以及大片的血液。
比起那下意識不願意回想起來的兒時過去,現在和家人朋友們一起的日常,實在是太過美好了。
美好到雪雪將他們作為最最珍貴的珍寶,並將他們藏於心間。
在沉默良久之後,她重新開口:“我不認識你。”
於是,安笛的臉色不再那麽好看了。
——換成任何人,被這麽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都不會好看。
“看來是雪雪的記憶有一些模糊。”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又將目光轉向陸蘇然,好像是對著他說道,“不過我的確認識她,也是雪雪兒時最好的玩伴——沒有之一。”
陸蘇然:……
我信你有鬼!!!
這個人絕對是變態!!!
“安……先生。”陸蘇然努力的規範了一下自己的措辭,“話雖如此,但是雪雪現在的確不認識你,如果繼續堅持這個稱呼的話,雪雪也是會感到不適的,不如您將雪雪換成‘小雪’,如何?”
安笛勾起的嘴角慢慢落下。
他盯著陸蘇然。
陸蘇然覺得眼前的男人像是藏在陰影的毒蛇和蜘蛛,一個不注意就會被他殺死。
此時此刻,他盯住自己,就像是把自己當成了獵物。
不……或許是更低級的,隻是將他當成了螻蟻。
但是陸蘇然不會退縮。
他堅持的看著安笛。
到最後,安笛的視線轉移了,他又一次看向手捧著平板的天殊雪。
少女在畫畫,畫麵是畫到一半的玩具熊。
而這隻玩具熊,現在就坐在她的身側,緊緊的依偎著她。
就好像,她已經有了新的同伴,所以不需要自己了。
安笛放在輪椅扶手上的手緊了緊,上麵的青筋有些駭人了。
“那……真是沒辦法。”他寵溺的就像是對著自己結婚多年的妻子,“我就暫時先稱呼雪雪為‘小雪’吧。”
陸蘇然:“……”
他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就是覺得這個人怪怪的,而且不是一般的怪,有點像是大馬路上誘拐兒童的變態。
不管如何,安笛變態的形象已經在陸蘇然心目中奠定了,他對這個男人的警惕之心是不會減少了。
就這樣,安笛坐在輪椅上,看著攔在天殊雪麵前的陸蘇然,最後選擇停在旁邊的座椅邊。
“今天的旅遊……希望我們可以合作愉快。”他如此說道。
陸蘇然鬆了口氣,也坐回了天殊雪的旁邊。
這個男人知道退縮就好,不然自己真不知道要怎麽對付他,總不能讓他就這麽靠近雪雪吧?
“對了,安笛先生,我有一個問題……”陸蘇然輕輕開口,“不知道您……”
“有什麽想問的話就問吧,我都會回答的。”安笛一副‘我很大方’的模樣。
“好的。”
說完,陸蘇然將自己覺得古怪的地方講了出來。
“據我所知,歡樂旅途會幫助遊客恢複身體上的傷殘,為什麽您的腿部……”
說起來,這個消息,還是陸蘇然在前幾次的旅遊當中得知的。
參加旅遊的遊客,有不少人的身體有小部分的殘疾,比如說被燒傷了,又或者是因為事故,丟失了手臂或者腿部,變成了瘸子之類的。
但是,進入歡樂旅途之後,這些傷痕全都被抹除,按照每輛車小旗幟導遊的話,遊客要是身體有殘疾的話,就不能好好旅遊了,所以歡樂旅途將遊客的身體恢複了。
還別說,那些人都是痛並快樂著。
畢竟短肢重生,用現在的技術來講,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歡樂旅途卻做到了,讓他們感受到了曾經擁有過的溫暖。
用他們的話來講,這大概就是‘代價’吧。雖然進入了副本旅途,但是一直耿耿於懷的傷痛消失了,又未嚐不是一件好事呢?
隻是,坐在陸蘇然麵前的這個男人,卻很奇怪。
明明歡樂旅途‘義務’幫助遊客恢複身體,為什麽他的身體卻還是隻能坐在輪椅上?
聞言,安笛淺淺笑道:“這個啊……這個和我的能力有關,隻能回答到這裏了,其他的不太方便透露。”
陸蘇然點點頭表示理解,“沒關係的,安先生,能力到底是一個人重要的底牌,不能透露屬實正常。”
“您能理解最好不過。”安笛說道,他目光又放在了天殊雪身上,因為沒有人和她說話,女孩又開始繪畫了,她沉浸在畫畫的樂趣中。
見此,安笛帶著一臉的溺愛和無奈,“小雪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很喜歡畫畫呢。”
天殊雪握著筆,在平板塗抹著玩具熊蝴蝶結的色彩,並沒有因為安笛的話產生動搖。
陸蘇然覺得誰都不說話太尷尬了,於是接過話茬,說道:“雪雪確實很喜歡畫畫。”
從十安村的時候開始,她就一直抱著平板,能看得出她對畫畫的喜愛。
而且不光是平板,雪雪用畫筆畫畫也是很好看的,邊礁鎮的時候,她在海邊用水粉畫畫,畫出來的景色堪稱大師之作。
“在很小的時候,小雪就開始畫畫了呢。”聽到陸蘇然的話,安笛像是不服氣似的,企圖用他不知道的信息來壓倒他,讓自己的地位高於陸蘇然。
這在二十五歲的陸蘇然看來,古怪且幼稚,像是一個搶奪自己朋友的小孩子,為了讓朋友和自己更親近,不斷的炫耀著其他人不知道的趣事。
“是嗎?”陸蘇然回答,“雪雪畫畫確實很厲害,有這樣的畫技,一般都是從小開始磨練的吧,是很不一般。”
安笛眼中又劃過一絲暗色,陸蘇然敏銳的捕捉到了。
……不是,他到底說了什麽啊,為什麽說這些話都感覺被針對了?
“是的。”安笛笑了起來,像是危險的罌粟花。
“小雪……”他突然問出一句和上麵完全沒有關係的話,“你為什麽隻看著陸先生,不看著我呢?”
陸蘇然:……?
雪雪在看著他嗎?
他低頭,和側過臉的天殊雪視線相交。
雪雪眨眨眼,並沒有移開。
對她來說,看陸蘇然就是看自己的朋友,看朋友有什麽奇怪的呢?
陸蘇然想,大概是因為自己剛才誇獎了雪雪,所以雪雪才會抬起頭看自己吧。
畢竟也和天殊雪待了這麽久,她的一些行為模式也都猜到了。
雪雪是個很有禮貌的孩子,會在朋友喊她名字的時候抬起頭看,所以自己喊她的時候,雪雪一定仰頭看自己了。
少女抬著頭看自己的模樣太乖了,陸蘇然無意識的就想摸摸她的腦袋,不過好在這個想法反應的夠快,被他收了回來。
不管如何,天殊雪都是即將成年的女孩子,該有的男女大防不能少,他不能越過底線。
“雪雪,怎麽了嗎?”陸蘇然輕輕開口問。
天殊雪搖搖頭,然後說道:“陸陸,的,聲音,也很好聽。”
這是……在誇自己?
因為自己也誇了她?
陸蘇然腦中閃過這樣的念頭。
“是雪雪聽過的,嗯……最好聽的聲音。”天殊雪補充道。
陸蘇然:“……謝謝?”
他還是頭一回被這麽直接的誇獎,雪雪的表情如此真誠,讓他都有些不適應起來了。
“嗯,要多誇誇自己的朋友,這樣朋友才會開心,媽媽是這麽說的。”天殊雪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驕傲,大概是因為自己按照媽媽說的話照做了吧。
陸蘇然笑了笑,“嗯,謝謝雪雪。”
安笛看著這其樂融融的氛圍,眼底再次劃過一絲嫉妒。
“小雪,那我呢?”他非要硬生生的插入這段對話,把好好的和諧氛圍打破。
天殊雪轉過頭,眼裏透著不解。
用陸蘇然解讀過的話來講,那大概就是——‘這個陌生人好奇怪,為什麽也要我的誇獎?’
糟糕,突然就覺得有點好笑了。
慶幸自己戴著口罩,不然表情什麽的都要暴露。
於是陸蘇然代替雪雪道:“安先生的能力能影響到身體,那應該是很強大的能力吧。”
說完,他感覺安笛周圍陰鬱的氣氛更加深厚了。
嘖。
脾氣一向挺不錯的陸蘇然,都有些無語。
這男的幹什麽啊?為什麽這麽難相處?又不是幼稚園裏搶好朋友的小孩子,沒必要因為幾句話生氣吧?不就是因為雪雪沒有理睬他嗎?也沒必要執著於雪雪吧?
這不就是變態嗎?
——陸蘇然確實不需要嫉妒,因為他就是雪雪的朋友。
但是對那些渴求白雪,而常年居於熱帶,永遠得不到雪花親臨的人來講,哪怕隻是天殊雪說的一句話,都如同甘霖,讓他們趨之若鶩。
可惜,他們也永遠沒有機會得到這份特殊的眷顧。
如果讓安·弗列斯特·笛用一句話來形容,那或許就是‘得不到的永遠在**,被偏愛的有恃無恐’,他嫉妒陸蘇然,因為他是被偏愛的那個。
“雖然如此。”安最後還是接過話茬,“但也的確有些不方便。”
他最終還是把心底的恨意藏住了。
沒過一會,車外麵就傳來吵吵鬧鬧的聲音。
隨後,便是幾個遊客登車。
“各位好啊。”其中一個灰衣男主動打招呼,“各位喊我阿周就行,我是內測遊客,算是比大家多經曆幾個副本吧,所以有什麽需要的都可以問我,我也會努力和大家一起通關景點。”
“你們好,我叫劉甜甜。”另外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自我介紹道,“我也是內測遊客。”
剩下還有三個人,分別是寸頭男,矮子男,和一名剪著男性短發的假小子。
車輛緩緩啟動,開始朝著外麵前進。
小黃旗站在車子的前端,咳嗽一聲說道:“咳咳,是這樣的,這次的旅途呢,遊客數量比較多,我們還要去另外一個酒店接人捏。接完人之後,還要去現世一趟,加入一些新的遊客……總之,這是一趟比較漫長的旅程,各位遊客可以先選定作為坐下來,然後好好的休息一番。”
灰衣男走到前麵,試圖和小黃旗搭話:“這位……小黃導遊,請問您可以先告訴我們一下,這次旅途的目的地嗎?”
“嗯?怎麽?你就這麽想知道?”小黃旗斜眼看他,“為什麽?到地點你們不就知道了嗎?”
灰衣男幹笑一聲,“哎呀,這不是為了提前的預備一下嘛,做好準備,這樣才能在景點,給本土居民們留下很好的印象,您說是不是啊小黃導遊?”
“嘖嘖嘖……這麽說的話,其實也可以。”小黃旗見眾人高興起來,“不過……”
又轉折了一下話語。
見他們的心情大起大落,小黃旗開心的笑了起來。
“好吧,告訴你們也無妨。”
“下一站景點,AAAA級景區,濕地公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