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兒院!

這不是對上了嗎!

何霧竹滿眼都是亮晶晶,差點就跳了起來。

“咳咳,孩子,發生什麽事情了?”

何霧竹正想上樓將那本本子仔細觀察一番,客廳門口就出現了一臉慈愛的老奶奶。

她微微張開雙眼,那雙眼睛透著渾濁,黃色的斑點展現在眼白內。

老奶奶的視線轉向電視,然後一邊擦著手裏的盤子,“哎呀……是孤兒院的事情嗎?這個孤兒院孩子還真是可憐啊,經常鬧出失蹤的事故,現在連院長都被抓住了……”

說著說著,老奶奶的目光落在何霧竹身上,問道:“怎麽了,孩子,你對這個孤兒院感興趣嗎?”

何霧竹看向她,這個老奶奶的眼睛睜得很大,似乎要把她的整個身形都照應到腦子裏,一時間看著竟然有些嚇人。

“沒有啊,隻是有點感慨而已。”何霧竹如此說道,順便帶著點撒嬌問,“奶奶,你洗好碗了嗎?我們出去逛逛吧!”

何霧竹長得甜美,說話聲音又甜甜的,一看就是個可愛的甜美,是老一輩最喜歡的類型。

見她如此撒嬌,老奶奶樂的合不攏嘴,“好好好,奶奶馬上去洗碗,洗完之後,奶奶帶你去鮮花鎮外麵逛逛!”

何霧竹看著老奶奶背影,嘴角的笑意慢慢減淡,最後抿唇成了一條線。

不在意?

開玩笑的,她超級在意好不好。

確定老奶奶去洗碗了,何霧竹就開始在客廳翻箱倒櫃起來,還別說,真被她找到了一個上鎖的抽屜。

於是,何霧竹就開始動腦筋尋找撬開抽屜鎖的辦法。

想了半天,她最終決定不為難自己的腦子了,召喚出了幽幽,拍拍它軟軟彈彈的小腦子,說道:“拜托你啦,幽幽,幫忙把鎖吃掉吧。”

“咕嚕!”

幽幽跳下何霧竹的手心,附著到抽屜上,開始將抽屜上的鎖吃掉。

經過不算很長的腐蝕之後,抽屜成功被幽幽解鎖,小家夥帶著驕傲的表情跳回何霧竹的手心,接受自己‘媽媽’的親親和誇獎。

“太棒啦寶貝!”何霧竹吧唧一口親到幽幽的身體上,將小家夥開心的找不到東南西北。

隨後,她打開抽屜,看到了滿滿的紅色手印,以及一張破舊的證件。

【郊原孤兒院—工作證】

何霧竹拿了起來,翻開。

裏麵老舊泛黃的照片,赫然是5號房裏老奶奶的。

也就是說,這個老奶奶,是電視中報道的孤兒院的院長,而該院的孩子頻繁失蹤,院長還牽扯到了這個案件上。

在報道中,警察已經找到了真相,並且將院長繩之以法。

那……現在在鮮花鎮裏的老奶奶,又是怎麽一回事?

等等,老奶奶應該死了,這是她的鬼魂吧?不然怎麽可能一次又一次的再生呢?

那……在三樓找到的日記本,裏麵提到被領養走的孩子,該不會就是——

何霧竹的身體顫抖了一下。

她把所有可以擦測的碎片拚湊在一起,逐漸的整理成了事實的真相。

該不會,他們都是被吃掉了吧?

啪。

在所有的可能性匯成一條線的時候,她的世界變得黑暗一片。

鮮花鎮外的鮮花花枝招展著。

“比如……給這個孩子,重新取一個名字。”

迷迷糊糊的夢境裏,小女孩懵懂的看著眼前的男性怪物和女性怪物。

他們在說著自己聽不懂的話。

“重新取一個名字?”女性怪物出聲,“這可能嗎?”

“怎麽不可能呢?雖然徹底改變名字,可能導致被那個神發現,可是隻要我們稍微動一動,在不破壞聯係的情況下瞞天過海……要知道,我們一族最擅長的,就是偽裝。”男性怪物說道。

女性怪物慈祥的看著麵前的孩子。

她有著一頭烏黑的長發,如同黑曜石的眼睛,宛若童話裏的白雪公主。

而她的親生父母,卻如同故事當中的惡毒王後一樣可怕。

“你說的對,我已經想好她的名字了。”女性怪物說道。

“就叫‘雪’,好嗎?純潔、幹淨、一塵不染。雪雪,她是我們的孩子,而不是屬於那個神的特殊血脈。”

“我不是很懂人類的文化,不過這聽起來確實是個好名字,雪雪覺得呢?”男性怪物看向小女孩。

小女孩迷茫的抬起頭,眼裏滿是霧氣,加上她手上的傷痕,看的女性怪物更是心疼。

“雪雪,這是媽媽給你新取的名字哦。”女性怪物輕聲說道,“你喜歡這個名字嗎?”

小女孩歪頭:“雪……雪?”

“是啊,是下雪的雪,雪花的雪,一塵不染的雪哦。”女性怪物如此說著,她揮了揮手,在狹小的房間裏創造出一片幻境。

那是無垠的草原,蒼白的天空下著純白的雪,地麵覆蓋了一層白色。

小女孩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漂亮的景色,讓一直關在房間裏,從未出去旅遊過的她,感受到了不一樣的風景。

“好好看……”

“這就是雪花哦。”女性怪物伸出手,接住了從天空落下的雪花,小小一片,晶瑩剔透。

小女孩也試著伸出手,接住幻覺製造的雪花,它們是那麽的美麗,美麗而又脆弱,如果沒有能量的維持,在她的手中存在不過一秒,很快就消失了。

女性怪物變出樹枝,在地上寫出了一個字。

‘雪’。

“這就是你的名字哦,從今天開始,讓我成為你的家人好不好?以後,我就是你的媽媽。不是母親,是媽媽。”

“家人。”小女孩黑珍珠一般的眼中出現光亮。

雖然時常從母親尖銳的語調當中聽說他們是家人,可是她從來沒有感受過來自家人的溫暖。

所以,小女孩才會一遍又一遍的在紙上描摹著屬於家庭的美好。

溫柔的母親,寬厚的父親。

可惜,這些隻存在於女孩的想象之中,是從來沒有出現的幻象之物。

而現在,麵前的朋友,卻願意成為自己的家人。

“雪雪……我的名字。”女孩低頭,看著女性怪物在地麵寫出的字,一點一點的,凝聚起了心目中的光。

“嗯……雪雪,喜歡這個名字。喜歡媽媽,也,喜歡爸爸。”

她看向男性怪物,“爸爸願意做雪雪的爸爸嗎?”

男性怪物笑了笑,收起尖銳的爪子,放置於女孩的頭頂,“當然,爸爸怎麽會不願意呢?”

“隻要雪雪想,雪雪就可以找到很多很多的家人哦。”女性怪物……不,現在應該說是‘媽媽’了,媽媽如此溫和的對她說道,“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叔叔、阿姨、舅舅、舅媽…姐姐、哥哥、弟弟、妹妹……雪雪可以有很多很多的家人,媽媽想,不管是誰,隻要是雪雪你去邀請,他們都願意成為你的家人。”

“沒有家人,就……可以去找,家人嗎?”雪雪問道。

“是的,我的孩子。我們都願意做你的家人。”女性怪物底下自己長長的脖頸,將它繞在女孩的肩膀邊,伸出巨大的蝠翼,把整個小女孩都包裹在裏麵。

“你現在可以喊我媽媽了,雪雪。”

雖然是區別於人類的怪物,可此時此刻,她期待著成為‘媽媽’的心,卻是如此熾烈而逼真的。

雪雪依偎在她的懷抱裏,輕輕的環繞住了女性怪物骨頭突出的細腰,用軟糯糯的聲音說道:“媽媽。”

那一刹那,女性怪物微微顫抖。

她睜大自己漆黑沒有眼白的雙眼,把雪雪緊緊抱在懷裏。

“是的,沒錯,我是你的媽媽。”

男性怪物欣慰的看著這一幕,他不擅長言辭,也就在此刻扮演著沉默高大的爸爸角色。

這本該是非常美好的一幕,然而下一秒,房門便被直接推開。

美麗的雪地消失,兩隻怪物也隻能隱匿在黑暗當中。

雪雪知道,自己和爸爸媽媽的事情是秘密,是不能告訴父親和母親的,他們不會允許自己交朋友,更不要說擁有其他的家人。

所以她隻能沉默,沉默的看著母親,用她教的禮儀鞠躬,然後說道:“母親。”

女人的頭發高高盤起,看起來就像個貴婦人,可眼底卻是化不開的小家子氣。

她尖銳的打量著狹小的房間,看著擺放在角落的整整齊齊的畫作,二話沒說就大步走過去拿起來。

翻找了一番,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怪物,女人的麵容稍微放鬆了下來。

“做的很好,我的孩子。”她象征性的摸了摸雪雪的腦袋,“不要再去畫那些東西了,那些東西是不好的,知道嗎?”

雪雪沒有吭聲。

她是個誠實的孩子,並不擅長說謊,遇到無法說謊的時候,就用沉默來表達自己的立場。

可是身為母親的女人卻不知道。

她根本不了解女孩的一切,卻因為生下了她,就用母親的身份自居,並且給她各種各樣的規定,甚至企圖控製她的整個人生。

而對於不被人類社會常識所固定的‘怪物’來說,這是殘酷而惡心的。

——即便是生母又如何?如果企圖控製他們的人生,那就要做好戰鬥至死的覺悟。

他們從來不會被什麽社會綱常所束縛。

看著房間裏高傲的女人,女性怪物的爪子泛著銳利的光。隻恨現在身不由己,實力虛弱,不然她立刻就能將這個女人殺死。

“好了,我的孩子,出來吧,我現在要帶你去個地方。”女人說著就轉過身,沒有給雪雪一點反應的機會。

雪雪看著被丟到垃圾桶裏的那疊畫紙,又回頭看了看屋子的陰影處。

‘去吧,雪雪。’女性怪物用心靈傳聲說道,‘你會沒事的。你的畫,我們會幫你保存。’

雪雪點點頭,這才乖巧的提起裙子,小跑著追上女人。

前方的女人還在發牢騷。

“怎麽了我的孩子?你為什麽還不跟過來?還在計較那些畫作嗎?它們隻是你練習的作品,不值一提,藏起來隻會生蟲,並不會給你帶來任何的利益——天哪,不要去看了,快點過來。”

雪雪沉默的應對著。

她不是個擅長反駁的孩子,如果麵對激烈的駁斥,無法承認的她,就隻能用沉默在麵對。

“來吧,和我去二樓。”女人噠噠噠踩著高跟鞋,朝樓上走去。

雪雪也跟著上去了。

在小小的孩子眼裏,樓梯是這麽的高,宛若無法攀登的巨人,差一點就無法追上母親了。

而前方的女人,還在不斷催促雪雪,催促她快點上樓。

此時此刻,二樓的房間裏,被稱作‘父親’的男人,已經站在手術台旁邊等著了。

女人抱起雪雪,將她放在台上,命令她不要動彈。

然後,男人抽出針管,從她的手腕處抽出一管血,小心翼翼的保存到瓶子裏。

一隻烏鴉從遠方飛來,停在了手術台旁邊的台燈上。

男人小心翼翼的將抽好的那管血包裝好,然後別在烏鴉的腳上,在將烏鴉送走。

這些動作做完之後,他們並沒有放過雪雪,又繼續在她的手臂上抽血,直到抽到限量的血液為止,才帶著不滿足的勁兒收手。

“或許,我們應該在這個孩子被獻祭之前,先存些血下來。”男人意猶未盡的說道,“這樣,在孕育下一個祭之女前,我們可以有交易的來源。”

“血液過期了可不好。”女人掃了眼手術台上麵色蒼白的小女孩,被抽了這麽多的血液,肯定是不好受的。

“那些大人物可都挑剔的很,不新鮮的血液可都不喜歡吃,放長久了可不好。”

兩人就這麽談論著血液的事情,將手術台上的女孩視若無物。

而小女孩也因為失血過多無法言語,更無法起身,隻能躺在台上緊緊的閉著雙眼。

就這樣,女人和男人交談的心滿意足了,才轉頭看向手術台的小女孩。

“好了我的孩子,應該休息夠了吧?快點起來吧,回到你的小房間去,不要被其他人看到了。”

雪雪艱難的從手術台上起來,小心的跳下桌麵,還是不可避免的踩滑了,摔在地上。

女人皺眉,抱怨起來:“你可是祭之女,我的孩子,怎麽連站都站不穩?平時是怎麽教導你的……真是的,快點站起來,不要讓我丟人。”

“好的,母親。”雪雪這麽說道。

冰冷的燈光,冰冷的視線,冰冷的話語。

這裏……好冷。

雪雪站了起手,手上的傷痕經過摔跤,變得更加觸目驚心,可是男人和女人都沒有注意到,而是因為‘要不要留下血液’爭論,一邊爭論一邊往外麵走,完全忽略了身後的小女孩。

雪雪提著裙子,翼翼小心的走在樓梯上。

高高的樓梯和小小的身軀完全不搭配,她也好幾次差點摔下來,不過都靠著出乎意料的卓越平衡能力挽救了下來。

女人和男人聊著聊著,就抓住雪雪的胳膊,將她推到小房間裏,然後咯吱一聲上了鎖。

這就是雪雪的一天。

檢查,抽血,關回去。

雪雪看著**的畫作——這些都是被母親扔到垃圾桶的畫。

現在,都被爸爸和媽媽撿起來了。

女性怪物從陰影處現出身形,心疼的摟住她,“雪雪,不要傷心。”

“雪雪不傷心,媽媽。”雪雪將小手覆蓋在怪物的爪子上,反問道,“媽媽,家人是不會讓家人難過的,對不對?”

“你說得對,雪雪,家人和家人在一起,應該是溫暖的,幸福的。”女性怪物說道。

雪雪遂抱住了她。

“嗯,那讓雪雪傷心的,就不是家人,所以父親和母親,不是雪雪的家人。他們是陌生人,雪雪不能因為陌生人傷心,所以雪雪不會傷心的。”

“媽媽,雪雪這樣做是對的嗎?”

完全不需要沉默,女性怪物深深抱住了她。

“我的寶貝,你說的對。”

……

“真正的家人,永遠不會讓你感覺到害怕和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