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食人間煙火？這話聽起來還挺微妙的。
林複生撓了撓頭發，弱弱地問道：“這算是誇我嗎？”
司徒蕊忽然大笑起來，極其自然地伸手拍了拍林複生的肩膀：“當然是誇。”
“哦。”林複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兩人在星巴克天南地北不著邊際地聊了很多，許久之後司徒蕊才兜兜轉轉繞道了正題上。
她今天約林複生出來，其實是想告訴他，自己的哥哥接到了ONLINE開發公司寒假零工的通知，如果他們想要調查什麽，或許她可以幫得上忙。
“因為之前忙著考試，所以還沒有製定出具體的調查計劃，等魏先生和獵殺者BOSS那邊有計劃了，我會找你幫忙的。”林複生溫和地笑著說道。
雖然他的回答是有了計劃會找她，但司徒蕊從他的眼神中卻並沒有看到期待的神色。
換言之，“計劃”隻是一個托詞而已，他打心底就沒想過找她幫忙。
“你知道我為什麽找你說這件事，而不是直接去找魏先生嗎？”司徒蕊放下咖啡，一隻手撐著下巴，極其認真地盯住林複生。
林複生有所顧忌地往後挪了挪椅子：“為什麽？”
“因為今天你對小期說話時嚴肅的態度證明你是一個做事很專注的人，同時我也認為如果去找魏先生，他未必會同意我冒險。”
“你覺得是我的話，就會同意你去冒險？”林複生挑眉，眼神中閃過詫異的神采。
司徒蕊沉默了，雙眼靜靜地凝視著林複生，似乎在考慮要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家了，關於去官方公司打工這件事，我希望你能勸說你哥哥別去，那個地方太危險了。”林複生不等司徒蕊回答，便起身準備離去，走之前，特地囑咐她不要讓司徒翔去ONLINE公司打工。
“我盡量。”司徒蕊笑著說道。
林複生微微蹙眉，無比認真地看了她一眼：“如果你不想失去他，就聽我的話。”
那個眼神，讓司徒蕊心頭微顫。
這種感覺很微妙，明明隻是一句話而已，她竟有那麽一瞬間的恍惚，仿佛真的會失去司徒翔一般。
司徒蕊不是HELP DREAM的成員，對這個組織的了解也僅僅停留在別人口述的程度。唯一算是“參與”的事件隻有那次“夢之權”殘陽宮關卡的時候，眾人連續昏迷多日，她和蘇倩輪番照看他們。
因為沒有他們那樣的特殊體質，所以對他們口中那些被異夢獵殺的夢主全無記憶。
從頭到尾，她都無法切身體會那種“無法拯救夢主”的負罪感。
這就是她能夠輕鬆說出可以幫他們調查ONLINE開發公司的“秘密”的原因，可以算是無知所造成的無畏吧。
離開市中心的星巴克後，林複生沒有如自己所說的那樣回家，而是私下去找了魏先生，將司徒蕊今天對他說的，關於ONLINE開發公司招零工的消息告訴了魏先生。
“魏先生，你覺得，我們要不要派人過去應聘？”既然他們會給司徒翔發消息，那說明寒假他們應該是缺人手的。
魏先生猶豫了，派人潛入公司內部調查或許是個好方法，但如今他們組織裏的人都露過臉，一旦被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X先生既然可以派方澤去明搶再生因子的研究資料，說明他這個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甚至不怕鬧出人命。
而且通過方澤搶資料這件事，魏先生還發現了X先生居然可以通過ONLINE係統控製人的神誌，迫使他們做出一些非自願的舉動。
方澤當時敢說出“隻要資料，其他人，一個不留”這句話，說明當時他是對現場的人起了殺心，而負責動手的人，就是那六個被控製的醫護人員。
方澤最初的想法，應該是借刀殺人，然後置身事外。
這個計劃被魏先生他們破壞，接著他還通過夢境抹殺記憶的方式，令方澤和薑恒一樣，失去了為X先生工作的記憶，回歸到了正常人的生活。
“我不讚成潛入調查。”魏先生經過深思熟慮後，否決了林複生的提議。
林複生沒有再三勸說，平靜地接受了魏先生的意見。
接著兩人相顧無言，許久之後，林複生便決定離開。
在他臨走前，魏先生突然問道：“複生，對於獵殺者殺了薑恒這件事，你怎麽看？”
林複生頓住腳步，安靜了幾秒鍾後才背對著魏先生說道：“或許是為了救薑恒吧，他親手毀了那份資料，但以X先生如此迫切希望再生因子研究成功的心態肯定不會放過他，那麽方澤任務失敗後薑恒要麵臨的就隻有兩個結局，被X先生抓走關起來從頭開始研究再生因子，或者，被X先生殺死。”
魏先生聽完林複生的解釋後，苦笑了一聲：“原來在你眼裏，這算是拯救，可死於異夢就等於他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的一切痕跡也跟著消失，對我來說，這是殘酷的抹殺。”
“留下記憶又能怎麽樣呢？他無法逃脫的死亡的命運，在這個世上，他也無法實現自己的理想。”林複生的話，帶著濃濃的同情。
“不存在什麽無法逃脫的死亡命運，我們可以努力做到保護他。”魏先生語重心長地說道。
林複生緩緩轉過身，看著魏先生，露出微笑。
“希望我們真的可以做到吧。”他指的是，幫那些被“盯上”的人避過死亡的命運。
看著他充滿信任的笑容，魏先生竟有些無言以對了。
直到林複生離開，他才露出意味深長的神情。
“希望是我猜錯了吧……”他喃喃自語道。
薑恒死後，白綸消沉了幾日，一方麵是對自己任務“遲到”感到自責，另一方麵是離夢器的副作用。
魏先生作為HD組織的老大，自然要去安慰一番。
因此，他從白綸口中得知了薑恒的遺言。
到另一個世界繼續他的理想……
在一個將自己大半生堅持的理想付諸一炬的人麵前，這是一個多麽冠冕堂皇的赴死理由？
薑恒到了另一個世界是否還能繼續“再生因子”的研究魏先生不知道，他隻知道，獵殺者的那一刀，將薑恒從這個世界徹底地抹消了。
無論是他的親戚，朋友，還是曾經一起堅守在生死線上的同事，都會徹底忘記他的存在，至少在這個世界上，能記得他的僅剩下HD的成員與那個覬覦他研究成果的“前老板”X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