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現在是敵人，你認為我還能在我弟弟和大批群眾都生死未卜的情況下，心平氣和地和你共進晚餐嗎？”蘇倩毫不客氣地說道，眼前這個男人，曾經是她的偶像，可此時此刻，她覺得他陌生極了。

都說時間可以改變一個人的性格，三百年的分離，他早已經不是她所認識的那個為了人類的科技發展不遺餘力的科研人員了。

以前的蕭赫，無論做什麽研究，都會考慮對人類的好處，可現在，他有著足以毀滅這個世界的強大力量，卻隻想著如何掌控這個世界，成為世界的幕後主宰者。

蕭赫聞聲，嘴角微揚，笑容在臉頰上逐漸形成一道詭異的弧度。

“難道非要逼我毀了那個夢，並且殺掉夢境裏所有的人你才肯乖乖陪我吃這頓飯嗎？”

蕭赫的話令蘇倩心頭一驚。

看他的神情，這話不是開玩笑，他真的有這個打算。

蘇倩憤怒地瞪大了雙眼，凝視了他好久，確定他眼中沒有分毫的動搖時，不禁氣餒了。

麵對那麽多人的生死，她硬氣不起來了。

見她妥協地坐了下來，蕭赫的眼神微凝，露出了滿意的神情。

“很好，這樣就對了。”說著，蕭赫走到了對麵的位置，優雅地坐了下來。

服務員則是動作自然地為兩人開啟了一瓶紅酒，瓶子中的紅色**緩緩流入酒杯，蘇倩看著他那慢悠悠的動作，心情說不出的煩躁。

自己就隻能在這裏坐以待斃嗎？

李銘期他們現在怎麽樣了？曾雙雙和白景業兩個人有沒有暗中搗亂，給他們的營救任務造成阻礙？

種種問題充斥著蘇倩的腦袋令她的眉頭不經意地越蹙越緊。

蕭赫的聲音突然打斷了她的思緒：“這酒是我自家酒莊生產的，味道不錯，你嚐一下。”

蘇倩回神，動作有些遲疑地端起酒杯，象征性地晃了晃，便湊到了嘴邊。

葡萄的甘香撲鼻而來，其實她並不懂紅酒的好壞，這三百年來，她所有的時間都花在如何在這個世界上存活下去。

她不會變老，所以每次在一個地方都不能待很長時間，大概十幾年就需要換一個身份，為了避開身份排查，她幾乎心力交瘁。

或許有人會覺得，長生不老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可對蘇倩來說，最初的兩百多年，生活對於她來說充滿了絕望，她的本職工作是一個科研人員，可她必須舍棄自己原來的成就，做一個默默無聞的人，不然，她就極有可能暴露身份，成為人類科學研究的實驗品。

在遇到李航生夫妻之前，她很少與普通人類來往，每天除了埋頭搞研究，尋找如何讓自己恢複正常的方法，就是和普通人一樣，艱難地生活著。

所以，像品嚐紅酒，分別其優劣的技能，她是沒有的。

即使她有大把的時間，也沒有花在讓自己富有起來，混進上流社會上，而是碌碌無為地藏匿在普通人群之中。

“如何？”蕭赫見她喝了酒之後一直不說話，便滿臉笑意地問道。

蘇倩放下酒杯：“這個世上除了咖啡，我喝不出其他**的好或者不好。”

蕭赫聽後沉默了一瞬，繼而看向服務員，後者接到命令後禮貌地鞠了個躬便退了下去，沒過多久，他就又推著一輛餐車走了進來，這次推車上放著不同品種的咖啡豆，以及小型的咖啡機。

“既然你不喜歡紅酒，那我們就喝咖啡吧。”蕭赫微笑著說道。

蘇倩看著那些咖啡豆，心情複雜得有些無法形容。

他這是什麽意思？

表現自己的善解人意嗎？

在服務員著手開始處理咖啡豆，為兩人調製咖啡的時候，蘇倩重重歎了口氣。

“不用了那麽麻煩，我們還是直接開吃吧。咖啡陪牛排，總覺得哪裏怪怪的。”蘇倩拒絕蕭赫的“好意”。

蕭赫對此沒有異議，手一揮，服務員便聽話地退了出去。

現場就隻剩下蘇倩和蕭赫兩個人。

氛圍安靜得詭異，隻有刀切牛肉時發出的細微的沙沙聲。

蘇倩因為心裏惦記著李銘期等人的安危，所以顯得心不在焉。

蕭赫則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將她的每一個表情動態都印在眼中。

“三百年……你過的好嗎？”蕭赫猶豫了許久，才仿佛鼓起勇氣般地開口問道。

蘇倩苦笑了一下，他不是什麽都知道嗎，為什麽還來問她？

“為什麽要重新啟動ONLINE？你明知道這樣會害死很多人的。”蘇倩避開他的問題後，神情嚴肅地回望過去。

“我知道，但他們死總比我死要好吧？”蕭赫忽然露出一個猙獰的眼神，被困在ONLINE核心程序中的他，隻是網絡這片汪洋中的一個微不足道的存在，他隻有讓ONLINE遍及全世界，才能夠證明自己還活著，“活著，卻沒有存在感的人生，我真的一點都不想要再過了。”

“魏先生也和你差不多，他失去了實體，隻能依靠衣著來勉強撐出人的形態，他都可以堅強地活下去，你為什麽就非要用如此極端的方式證明自己活著？”蘇倩言之灼灼地回懟道，他們的悲劇都是ONLINE造成的，每一個人身上發生的變異都有所不同，魏先生選擇努力活出人樣，並且成功了，而她，選擇隱士般的生活，用不過多與世界接觸的方式過日子，隻有他，選擇了報複社會。

蕭赫的笑容陡然消失，或許是蘇倩提到“魏先生”時的神情刺激到了他。

“他即使沒有實體，但至少活在現實，而我呢？我成了一縷意念，連實體都沒有！”說話間，他的額角青筋暴動，身體也莫名地閃爍起來，蘇倩這個時候才知道，此刻在她麵前這個蕭赫，居然是隻是一抹虛擬投影。

她驚愕極了，剛剛他明明幫自己挪開了椅子，又怎麽可能是個沒有實體的幻影？

蘇倩難以置信地起身走到了蕭赫的麵前，顫巍巍地伸出手，在觸及他臉頰的瞬間穿透了他的腦袋。

她瞠目結舌，不敢相信地縮回了手，並快速拂向他麵前的桌麵，紅酒杯，牛排，居然也都是虛擬的。

“怎麽可能，那剛剛我的椅子……”

蕭赫苦笑著，將手憑空伸出，坐著搬開椅子的動作，蘇倩發現，自己所做的那張椅子便自動的往後挪了挪。

“這個屋子裏所有的一切，都是我通過遠程來操控的，現在你明白我為什麽會那麽在意再生因子工程了吧？”他現在的情況，就等於一個電子程序，有著人一般的思維，卻沒有實體的身軀。

“我沒有想到會是這樣……”蘇倩頓時覺得心裏堵得慌，眼神也因為震撼而變得有些氤氳。

“ONLINE就是我，我就是ONLINE，你們責怪我讓ONLINE上線害得人們被異夢獵殺，而我最初隻是想要活下去而已，是醜惡的人類，讓我滿滿產生了要改變這個世界，最直接的辦法，就是優勝劣汰，殺掉那些對世界未來有威脅的人，然後，留下一批能夠給世界帶來新氣象的人或物，鑄就一個全新的世界。”蕭赫的笑容越來越猙獰，蘇倩見狀，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說到底，他還是為了一己之私而將無辜的人類卷進這場因科技度過發展而引發的平行空間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