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覆蓋的地麵,一片銀白。

滑雪場上,無數的人將自己裹得緊緊的,從在冰雪上恣意衝飛,五顏六色的一片白雪的背景裏格外鮮豔。

沐清歡便是其中之一。

滑的累了,沐清歡看到緊隨其後停下來的楓蕘,拉下圍巾不滿的道:“你不是不會嗎?”

“你不也說你不會?”楓蕘脫下滑雪板,換了自己的鞋,臉色比白雪似乎還要白幾分:“我有點累了,你一個人玩著。”

沐清歡也知道他身體不是很好,不再纏著他自顧自的去玩。

昨天楓蕘毫不給她準備的時間,兩人就這麽任性的坐飛機來到了這邊。現在想想沐清歡仍然覺得好笑,還真是一場說走就走的遊行。

人在傷心的時候,確實需要四處走一走,看看大好河山,比呆在一個地方不動更容易走出悲傷。

楓蕘退到外圍,時不時看一眼沐清歡,看著她如同精靈般飛下的姿態,嘴角笑意深了幾分。

他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最後走到了一處不太引人注目的巨大的雪人後,仍然望著沐清歡,淡淡道:“祁先生,你還要跟到什麽時候?”

沐清歡一門心思的沉浸在遊戲裏,他可沒有。早在進來滑雪場沒多久,就看到了不該出現在這裏的祁墨。

祁墨看也沒有看楓蕘一眼,他這個角度,能將沐清歡滑雪的姿態盡收眼底,比起旁邊的雪人,他更像一尊雪人,渾身都早著寒氣。

早上恒叔告訴他沐清歡和楓蕘在這裏,他等不及坐客機,直接坐了直升機到了這裏。看到玩得這樣愉悅的沐清歡,他既無奈又生氣。

她真的這麽容易就放下一切,跟自己一刀兩斷麽?

沒有得到回答,楓蕘也不惱,仍然笑若輕風:“清歡那天來找我的時候,全身凍得發抖,可是她什麽都沒說。她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什麽都會告訴我。祁先生,清歡跟我之間有罅隙了,這跟你有關嗎?”

祁墨懶得理他。

就在這時,祁墨手機響起。

一見是祁恒的來電,他轉身離去,沒有發覺楓蕘的視線一直跟著他。

祁墨一離開,同一時間,沐清歡旁邊的人一個不穩倒了下來,結果殃及了池魚,沐清歡倒黴的也在其中之例。

在一片尖叫聲中,她便從半路上滾了下來,楓蕘一驚,連忙跑上前。

沐清歡坐雪地裏艱難的爬起來,看到奔跑過來的楓蕘,她想說自己沒事,但是腳腕卻是鑽心的疼。

工作人員也迎了上來,詢問情況。

楓蕘見沐清歡腳腕迅速的腫了起來,什麽也沒說,臉色難看的一把將她打橫抱起。

祁墨接了個電話回來,就沒看到沐清歡的人影了。

詢問之後才知道,就在剛才發生了意外,有人受傷暈過去,送去了醫院。他問清去了哪個醫院,正想趕過去,一路上撞倒了不少人,惹了不少怨言,卻在走出滑雪場的瞬間,心裏如同一盆冷水燒下來!

他僵著身體望著不遠處的一幕,連什麽時候下雪了都沒有察覺到。

雪白覆蓋的路旁,一個長凳子上,沐清歡坐在椅子上,全身還包裹的緊緊的,一張臉有些蒼白。她扶著楓蕘,不知道在說什麽。

楓蕘半蹲在她麵前,將她的腳放在膝上,輕輕的揉捏著,時不時抬頭問幾句。

兩人隔得很近,不知道沐清歡說了什麽,楓蕘橫了她一眼,神情中盡是寵溺,伸手刮了下她的鼻頭,沐清歡輕笑著躲開。

這一幕,在祁墨眼裏,竟無端的有些刺眼。

“老師,你一直都這麽關心別人嗎?”沐清歡望著楓蕘給自己按摩腳的手指,輕聲問道,在她的映像裏,楓蕘一直都是那種對任何人都很親近卻又讓任何人都覺得遙遠不可觸摸的疏離的那種人。

楓蕘纖長的五指慢慢給她揉捏著,嘴角泛起一絲笑意:“你算是第二個。”

沐清歡疑惑:“第二個?”

“嗯。”楓蕘嘴角的笑容淺了淺。

沐清歡一臉八卦,眉眼挑的老高:“那第一個呢?是你的初戀嗎?”

楓蕘的手指頓了一下,眼神莫名的空洞,半響,才道:“算是吧。”

沐清歡察覺出楓蕘一閃而過的悲傷,便沒再問下去。

楓蕘不輕不重的幫她按摩緩解疼痛,暗黃的燈光打在他的蒼白的臉上,替他掩上了一層朦朧的俊逸,他的眼神飄向遠方,不知落在了何處。

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人們總愛問。

“爸爸跟媽咪你更喜歡誰。”

“哥哥,我最愛哥哥!”

“長大了的夢想是什麽。”

“成為跟哥哥一樣的人。”

“……”

後來,哥哥拋棄了弟弟。

“老師,你怎麽了?”沐清歡使勁推了推楓蕘,奇怪的盯著他,不明白他的眼底為什麽會出現那樣的神色。

仿佛仿佛山頂上曆經風霜的鼓鍾,透著說不盡的悲涼孤寂……

楓蕘回過神的一瞬,表情也恢複到了往常,他淺淺勾唇:“沒什麽,想起一些過往的事情罷了。”

沐清歡雖然疑慮,卻也沒再問下去,因為楓蕘並不想說。

雪,越下越大。

可是祁墨卻忘了怎麽走過去。

兩人那般親昵,與旁邊的情侶一般無二。

一片雪花落在祁墨鼻端,未消片刻便融化成水,沁入了皮膚。緊接著,一片一片,越來越多。

他看著沐清歡伸手替楓蕘摘下落在發上的雪花,看著楓蕘背對著她蹲在她麵前,她毫未扭捏的趴了上去,看著她將自己的圍巾解下一半繞在楓蕘脖子上,看著她伸手作傘擋在楓蕘額頭,為他遮去落下的雪……

一陣刺痛傳進心底,祁墨自始至終臉上都沒有什麽變化,默然的看著這一切,看著兩人的身影在紛揚的雪化裏漸行漸遠,直到消失在一片雪白之中……

雪越來越大,遊玩的人陸續離開。

祁墨仍然站在路旁,沐清歡剛才坐的那條長凳距離他不過一條車道,一方草坪。此時上麵已經落滿了雪,空****的……

如同他此時那空****的胸膛。

“先生,您沒事吧?”

工作人員早就發現了祁墨,一開始沒有在意,可是雪越來越大,人一個一個離去,隻有他仍然保持著同一個姿勢,望著同一個方向,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