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琛一直站在旁邊看著所有人都過來對沐清歡實施急救,呼吸有些急促。
其他人跟他一樣緊張,剛才那兩人根本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之前還對秦琛的反應不屑一顧,現在根本幫不上忙,縮在角落裏發抖。
這裏的人每個人手上都有人命,早已經見慣了生死。他們習慣了做劊子手,一時讓他們救人,個個額頭上的都是冷汗。
“心跳……停了。”不知道誰說了這樣一句,頓時一片死寂。
立即對她進行心肺複蘇,卻是徒勞無功,心跳監測儀發出的警報聲刺耳非常。
秦琛怒道:“她死了,你們都要死!”
這句話比什麽話都來得有威脅,可是沒有心跳就是沒有心跳了,他們可以讓人死,輕而易舉。卻不能令人活。
沉默隻維持了幾秒,突然一人尖叫了聲,隨即像是見到了什麽恐怖的事情一樣,腿一軟跌坐在地!他手指著手術台上的人,哆嗦的語不成句。
秦琛望去……
剛才被宣布已經死亡的沐清歡,睜開了眼睛。
這一刻,就算是秦琛,也從頭到腳感覺到了涼意!
她的眼睛!
秦琛猛然往後退,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冰冷狠絕,如同羅刹!
傅良曾經說過,沐清歡這個人,就像一個天生的實驗體,她的恢複能力比別人快,承受力也沒別人強……可是他從來不知道,她會死而複生!
這種恐慌沒有維持多久,寧博士從門外走進來,仍是那張冰冷的老臉,那仿佛下一刻就會斷氣的聲音:“她的身體對外界刺激的自我保護,令她陷入假死狀態,都慌什麽。”
他顯在是這裏最有份量的人,他沒有看秦琛一眼,卻是徑直走到了沐清歡麵前。
沐清歡已經緩緩坐了起來。
那一身的血看著格外滲人。
“如果你願意留在這裏,以你的體質……”寧博士的話全數咽回肚子裏,眾人發現,他那雙渾濁冰冷的雙眼此時木然一片,如同黑暗一片望不見底端。
他像木偶一樣站在沐清歡麵前,秦琛想到了什麽,駭然失色:“沐清歡!!”
沐清歡移開眼睛,望向他。似乎是在辨認,良久良久,她淡淡一笑:“秦琛。”
秦琛無法形容自己這一刻的感覺,更無法形容她那突然而然的笑容,就像地獄深處爬上來的夜叉,帶著那令人膽寒的氣息,笑得如同最美的妖精。
那寧博士突然身體一顫,冷漠的臉孔頓時變成了驚恐,他噔噔噔後退數步,指著沐清歡語音顫抖:“你是……你跟那個人是……是什麽關係?!”
沐清歡無視了他,隻盯著秦琛,一字一頓地道:“我要報仇。”
秦琛心神一震,不知道為什麽,當她有所堅持的時候,他想毀掉她,讓她像自己一樣,一輩子都活在悔恨與仇恨裏。可是現在,看到用這樣平靜的近乎無情的話語說出這句話的沐清歡,心底裏陡然升出一種感覺:她……不是她了。
但沐清歡沒有給他太多沉默的時間,淡淡道:“我要見七重門門主。”
秦琛強壓下心底那翻湧的思潮,鎮定道:“他不是誰都可以見的。”
沐清歡隻是盯著他,那眼神裏滿是譏諷,仿佛早就看透了他的偽裝。
秦琛心神俱震!
他覺得自己……從前一直小看了麵前這個女人。
她不是不有智商,隻是她從來不算計任何人……而已。
有一種人,看似迷糊,其實活得比別人通透,隻是這類人,總是抱著那可笑的希望,守著心底裏那點微末的堅持,做著別人眼裏的傻子。
不待秦琛說話,她緩緩起身,朝外走去,這麽多人,竟無一人敢阻攔。當她的身影消失,隻餘那淡漠的近乎無情的話落在秦琛心頭:“我父親能成為七重門的精英,我也可以。”
兩天過後,秦琛再臨這鬼島。
與之前不同的是,這一次來他所看到的是,人人自危。
打聽之下才知道,寧博士自兩天前沐清歡醒來之後,就勒令不許任何人告訴她,不管她做什麽,不許幹涉。
可是在這裏的人,都是一群瘋子。
這樣一個惟一在鬼島上,經曆那麽多實驗,那麽多次徘徊在與生之間的人,誰不好奇?
隻是好奇的下場,就是沉了海,從這個世上消失。
不是被殺,是自殺。
自己跳進海裏溺斃!
一連三個人這樣死了之後,再沒有敢去招惹沐清歡,在所有人眼裏,她是一個怪物。
秦琛找到她的時候,是在一處岸邊。
海浪拍打著礁石,驚起千堆浪花,洶湧而來,又悄然退去。
而她就站一塊巨大的黑色礁石上,淡藍色的衣服被風吹起,那單薄的身體仿佛不堪海風侵襲下一刻就要化風而去一般。她半仰著頭,不知是在眺望那藍天,還是在眺望那一望無際的海岸線,臉上是淡然如輕風般的神情。
少了剛醒來時那股厲氣,她仿佛還是從前那個沐清歡。
隻是秦琛知道,已經不是了。
他走過去,隨她並肩站立,側眸望著她蒼白的側臉,那臉色如紙一樣白的沒有絲毫血色,眼睛裏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沉。
從前那個喜怒形於色的沐清歡,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麵前這個把一切情緒都藏在眼底深處讓人無從窺探的人。
以前在她麵前,秦琛是高她一等的,她總是那麽默默的樣子,默默的付出,默默的承受,不爭不搶,不去厭憎。然而此時此刻,他竟有了忌憚!
也許是他沉默太久,也許是她終於發現了身邊有個人。她收回視線,問:“他什麽時候來?”
這個‘他’,當然是七重門的門主。
秦琛不知道她如果見到門主,會是什麽樣的反應,但一定不會像以前那樣。
他說道:“今晚,他讓我帶你去見他。”
“謝謝。”她輕輕哼了一聲,意味不明:“以後,就是同事了。”她伸出如雪般白皙的手:“多多關照。”
秦琛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反應,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手已經與她握住了。
視線從兩人交握的手掌移到她的臉上,那如往常掛在唇邊的笑令他遍體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