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麽,沐清歡很想笑。

懷裏的人突然大笑起來,祁墨身體有些僵硬。他死死盯著她,繃緊了下頜。

沐清歡指著那顆愛心,又是笑又是咳:“那個,那個東西……”她噗地一聲:“太騷氣了!”

祁墨的心碎了一地。

怎麽他覺得自己所做所為,更像一個笑話?

沐清歡笑著笑著,淚水淌下來,她抹了把臉,哽咽道:“雖然騷氣,也不像你的風格,不過我很喜歡。”她窩進他懷裏,望著那騷包的畫麵,忍不住笑:“祁墨,有時候我覺得你比我還傻。”

祁墨不置一辭,手指輕梳著她被風吹亂的發。

“你這麽傻氣,我不喜歡都難呢……”她喃喃著,將他的手握住。

祁墨失笑:“誰讓我遇見了你這個笨蛋呢。”

“……”沐清歡特別的不喜歡他說自己笨,俗話說戳人就要戳傷口,她笑嗬嗬的問:“這幾個字是誰幫你想的?”

祁墨避之不談:“喜歡就行了,管這麽多做什麽。”

沐清歡嘖嘖歎道:“除了恒叔,我也想不出誰會這麽幼稚了。”她又打擊:“你連恒叔都不如,怎麽好意思說我笨?”

祁墨嘴角抽了抽,他隻是讓恒叔把整個夜空都放滿孔明燈,誰讓他搞這些字出來的?他硬著頭皮問她喜不喜歡的時候,自己看著那顆心都胸口疼。

現在倒好,被嘲笑了。

坐在某個陽台上的恒叔,滿意的看著自己的作品,心想,這下夫人該感動的痛哭流涕了吧?

嘿嘿……

**

司落躲在某個樓頂之上,漫的孔明燈倒映在眼底,她抓起手邊的酒瓶,仰頭便灌。

沐江左站在他身後,望著夜空,淡笑道:“現在的年輕人啊,越來越搞不懂了。”他看著不要命似的喝酒的司落,提醒道:“小姐,酒喝多了傷身,你身上還有傷呢。”

司落輕啟朱唇:“滾。”

沐江左也不惱,悄然退走。

司落狠狠將酒瓶砸在地上,搖搖晃晃起身,來到攔杆處,仰頭望著這滿天星光似的孔明燈,看著那偌大的名字,仿佛要讓全世界都知道一般。

她嗤道:“幼稚。”

她轉身,腳下一崴,整個人失去平衡跌倒在地。她就這樣躺在冰冷的地上,閉上眼,是去年除夕,萬千花火之中,那幾道對她充滿了期盼的身影。

“我也……有過朋友。”她自嘲的笑著,睜開眼,眼前是那道獨一無二的身影。他站在身邊,如同以往每次她不肯練功假裝摔倒時,他出現時一樣。蒼白的臉,修長的手,任她萬般嫌惡,他仍是帶著笑,對她說:“摔倒了就要站起來。”

在那個黑屋裏,她喜歡孤傲的祁墨,喜歡直爽的墨帆,喜歡偏執的蘇潺,也喜歡總是缺乏存在感的瘦小的白玨,獨獨,不喜歡那個總是黏著祁墨,比女孩子還要漂亮溫柔的小堯。

他總是仰著小臉,悄悄抓著祁墨的衣角,望著其他人苦中作樂。她和墨帆打架時,他比任何人都緊張,偶爾還會小聲說一句‘別打了’,誰也不會理他。

墨帆受了折磨被扔回來時,他會小心的趴在他身邊,輕輕的吹著他的傷口,告訴墨帆吹吹就不疼了。

他害怕被人帶走,總是哭著離開,明知道誰都無能為力,明知道祁墨無論如何都會傷心,明明他自己害怕的不得了,卻總是滿身是傷的回來後,強裝堅強的說什麽也不怕……

司落一直是討厭他的。

隻要他在,祁墨就不會關心除了他之外的其他人。

隻要她說一句他的不是,從不與他置氣的墨帆會動手打她。

就連蘇潺,都小心護著他。

所有人都很喜歡他,惟獨她,非常討厭。

那些人是她第一次認識的朋友,但是所有人都更喜歡另一個人,那時候的她想,如果他消失了該多好。

她將這些氣話說給父親聽,卻沒想到,父親會真的把他帶走。

在那之後,她再也沒有見過祁墨笑,墨帆也再不與她爭論打架,蘇潺整天哭。

沒有人在意她是不是高興,是不是生氣。

她有一段時間沒有去找他們,因為她要讓他們知道,自己沒有朋友也可以很快樂。再後來,聽說有人把他們救走了。

隻有她所討厭的那個孩子,被拋棄了。

可就是這個人,用她一直不恥的溫柔,擠掉了所有人,占據了她整個心。

“楓蕘,你可知道,為了你,我把什麽都扔了。”她望著麵前的人,想伸手去觸碰,風一吹,麵前的人如煙霧一般散去,陡留滿腔蕭瑟。

摔倒了,總要爬起來的。

那個人總是這樣說。

她緩緩爬起來,俏臉冷漠的望著半空,臉上淚痕未幹,雙眼仍然帶著酒醉的朦朧。

“我們都會死的,沐清歡。”她嘴角勾起的弧度明明苦澀,卻又帶著幾分釋然,“過於美好,隻會襯得將來結果更加淒慘。這個道理,你不懂麽?”

她懂這個道理。

可是,她竟有些嫉妒。

她所愛的那個人,她從未走進過他的世界。

哪怕她付了一切,他也隻會帶著那一成不變的溫柔,輕輕的撫著她的頭。盡管如此,她仍像一隻飛蛾一樣,帶著奮不顧身的勇氣,撲向那一簇會將自己燃燒的火焰。

這一點上,她想,她和沐清歡是相像的。

隻是沐清歡得到了她想要的,而她失去了原本屬於她的。

她記得小時候,第一次見她時的場景。

那時候的沐清歡,穿著與他父親一樣的黑色的衣裳,粉麵玉雕般,不食人間煙火。就像從天而降的小天使,不小心墜落在她的世界裏。

“我叫沐清歡,你呢?”

“我……我叫司落。”

那時候,年紀太小的沐清歡說話還很繞舌。

那時候,她在那雙漆黑幹淨的雙眸的注視下,會感到自卑。

“小姐,楓先生來了。”

突然而然的聲音驚醒了司落,臉上有些涼意,她連忙抹去。回轉過身時,她仍是那個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的司落。

“他在哪裏?”她急切的問道,緊接就看到沐江左讓開了身,露出身後臉色異常蒼白精神卻是極好的楓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