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話真多……沐清歡捧著八音盒,記起那個金子般鋪灑的秋天的午後,他神神秘秘的在身後藏了東西,笑彎了眉眼,拎著她的小鼻子把她從**拎起來:“小懶蟲,今天是爸爸的生日呐,爸爸送你一個禮物,你要高高興興的收下哦!”他誇張的把藏在身後的東西捧到她麵前,裏麵傳出他非常魔性的歌聲:“祝我生日快樂~祝我生日快樂~”

“你祁伯伯有病,家族遺傳的病,你祁墨小哥哥也有,嗯……為了讓你將來的孩子我的外孫也有遺傳病,我就讓人給他們治治。治不好你就別嫁,治好了要是他不聰明你也別嫁……爸爸真想看到小歡長大嫁人的樣子。”

他絮絮叨叨說了許多,直到此時,他的聲音才透出虛弱,壓抑的咳嗽聲傳來,他笑道:“反正你也見不到我了,就告訴你吧,我要死啦。嗯,反正你也不會記得這些,你現在就在我懷裏睡著覺,等會兒我就讓他們把你送走了,你以後都不會記得我,爸爸好傷心……嗬,以後千萬別學醫知道嗎,學醫了也別走上爸爸這條路……唔,能聽到這些話,想必你已經踏上這條路了。八音盒旁邊有塊石頭,看到了沒有?一定看到了對吧,那個啊,還有幾塊,在你即墨叔叔他們那兒。”

停了很長時間,他語氣不再輕快,不再歡樂,滿滿的全是無奈:“你拿著它,去找龍牙的人,他們會幫你。”

“小歡歡,爸爸真舍不得你……”這話,也許隻是說給懷裏的小人兒聽,輕輕地,像是怕驚擾了誰似的。

……沐清歡睜開眼,是墨帆端著的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她身後的人。

她回頭看去,一個嚇得臉色霎白的男人雙手握槍對著她,分明很害怕,兩條腿都在發抖。四周都是人,冷眼看著小小的墨帆,他的臉上沒有表情,枯瘦地手指扣下扳機,嘭地一聲,血花濺在領子裏,她害怕的轉過頭,高大的男人倒在血泊裏。

小小的墨帆,不理會這一切,冷冷對她說:“這裏沒有你爸爸,趕緊逃。”

她抹了把臉,本就髒汙的臉更加看不清五官。她固執的道:“他在這裏!他一定會來找我的!”這個孩子她認識的,被關在黑屋裏,總是和司落打成一片。還有叫祁墨的男孩子,父親說他很聰明。她總是穿著不起眼的黑衣裳,蹲在窗子外悄悄看著他們。

那個叫小堯的孩子最溫柔了,可是他身體很差,又很靦腆害羞。她經常看到他把自己的飯悄悄往別人碗裏倒,自己卻一天比一天瘦。他哥哥每次都看見了,也不責備他,一人份的食物,兩人分。有時候根本沒有食物,所有人就都餓的跟鹹魚似的,躺屍不動。

她覺得他們好可憐,每次都跟在司落屁股後頭,把饅頭包子塞進分給他們的食物裏,看到小堯不再挨餓,她非常高興。隻是後來,小堯不見了,司落也不常去了,她被人看守起來,父親總是安慰她,那時候的她,不懂父親為什麽越來越不高興……

直到那天,她好不容易從華叔叔那裏跑出來,找到他的時候,看到被人圍起來。

為什麽這些人要打他呢?她害怕的哭起來,引來了其餘人的注意。

他朝她衝來,卻有人怪笑著掐著她的脖子將她提起,她艱難的回頭看去,認出了這個人。

父親說,他叫司南,是個壞蛋。

她第一次看到那樣的父親,沒有一點表情,非常可怕。他從司南手中救下她,將她抱在懷裏,在一片血雨腥風裏,屠戮著別人的生命。

直到一把刀穿透他胸口,刀尖就停在她眼前,再進一分,就會戳破她的眼睛。卻因為刀身被他握住,無法再進一分。

她似乎看到了他身後一道熟悉的身影,眼睛裏落了血,卻讓她視線變得模糊……

“別看,會做噩夢呢。”她聽到他溫柔的聲音,就像每個夜裏入睡前他說故事給她聽時一樣。

然後……

然後呢?

她不記得了。

怎麽可以不記得呢!

“不要……不要……”她揮著雙手想撥開擋在眼前的血,雙手被抓住,有人急切的呼喚著她:“沐清歡,醒醒,沐清歡……”

沐清歡猛地睜開眼,她足足花了幾秒的時間,才認出麵前的人是誰。

“祁墨。”她一張口,聲音啞得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腦子還有些昏沉,一時間分不清真實與虛幻:“我好像想起來了,我父親他……”當看到祁墨黑色的西裝和那胸前的白花時,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祁墨將她的發撩到耳後,平靜的道:“你昏睡了四天,徐天說你受了太大刺激。”他握著她的手:“什麽也不要想,好好休息。”

原來距離那天已經過去四天了,沐清歡低頭,看到自己手裏握著的八音盒,有些恍惚。

“你父親……”

“已經下葬了。”如此平靜,甚至無情。

那天她就這麽捧著八音盒,在祁墨麵前暈過去。西如月聽到動聽衝進來,看到祁渡的屍體時,當場便倒地不起。被趕出祁家,從祁家除名,西如月甚至不讓他出現在祁渡的喪禮上。

這些,都是發生在沐清歡暈過去的這幾天裏的。

祁家一下子變化了許多,誰也不知道原因。有人紛紛猜測老爺的死跟大少爺有關,但沒人敢說。祁家的產業,還是在祁墨手裏,沒人敢搶,也沒人能搶。

祁墨眼睛下一片青黑,他起身道:“想吃什麽?我讓人給你做。”

“祁墨。”沐清歡拉住他的手,把他拉上床,解開他的外套,正要解他襯衫的紐扣,祁墨握住她的手:“你身體不行。”

“是我身體不行,還是你沒有心情?”沐清歡將他壓在身下,手指描著他眼下青黑,輕聲道:“你就說你沒心情,說你傷心,說你後悔開那一槍……哪怕說你很累也行啊。祁墨,為什麽我從來沒看到你悲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