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進去,開了燈,視線掃過整個客廳,看到沾了灰的茶幾上,堆滿了自己的照片。
都是近幾個月的照片,仿佛他的所有行蹤,一直都在這雙眼睛下。
顧以南不怒反笑,他是真高興。有仇恨維係著兩人之間的關係,總比什麽都沒有的強。什麽因愛生恨,愛深恨切,他相信容七恨起來絕不會摻雜著愛。
那個女人,可是狠的能把刀往自己心口裏捅進去的人呢。
臥室裏除了一張床就什麽也沒有,簡單的像沒有住過人一般。顧以南一直待到第二天,容七也沒有回來。
貴姨驚喜的發現,他家少爺最近正常了。
他搬回了自己的別墅,每天過得非常滋潤,三天兩頭帶回一個美女,除了仍然不能言語,他簡直就回到了當年,流連花叢,片葉不沾。
第一場雨水襲來,空氣中都似乎帶著泥土的芬芳。
顧以南清晨醒來,照舊去上班。出門的時候,他本能感覺到危險,身體一頓,一顆子彈幾乎貼著他的額頭從左往右飛過去,噗地一聲落牆壁裏。
他速度退回客廳,扭頭看向子彈飛來處,一輛黑色躍野車隻能看得見車屁股了。
貴姨嚇得心髒病都快出來了,慌慌張張的說要去醫院,卻見顧以南抹了把腦門上擦出來的血絲,笑得愉悅而輕鬆。
“少、少爺?”
顧以南心情很好。
因為什麽呢,容七終於不再製造意外給他了,已經按捺不住親自動手了。他有種感覺,兩人見麵的日子,恐怕不會很遠了。
容七已經等不及了。
她製造了那麽多次意外,每每都讓顧以南逃脫。他有如神助般,每次都驚險的避開她的算計,她就每天看著他瀟灑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悠哉遊哉的晃**,殺心又濃烈了些。
守在他家外伏擊,已是冒險。她並不打算露麵,如果能在不相見的情況下將顧以南殺掉,她一點兒都不想看到他那個人,也不想知道他見到自己會露出什麽表情。
她已經死了,並且是自己一手策劃。
她允許自己蠢一次,不會蠢第二次。
此時,她就像座城市裏的每個上班族一般,與人群一起走出地鐵站,從站口處望向車路對麵,就是顧以南公司寫字樓。她知道他在哪一樓,此時會在什麽位置,做著什麽她都知道。
每天早上,他會喝一杯黑咖啡,站在窗前發呆幾分鍾,無數次容七都想把子彈打進那顆腦袋裏,但是隔了太遠,她做不到。其它時間顧以南防備心太重,她沒有下手的機會。
或許,她可以利用突然出現帶給顧以南震驚時下手,但並不能保證萬無一失。她擅長逃跑,卻不擅長的暗殺,受過傷的身體更不是顧以南的對手。
可是,她等不及了。
她心頭顫粟著,迫切的想把那個人碎屍萬段,想看到他倒在血泊裏,恐懼而悔恨的眼神……容七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自以為是的平靜,在看到顧以南的時候,都變成了殺意!
沒有人能阻止她,不會讓任何阻止!
她是站在人群裏毫不起眼,木然無光的眼睛,一副黑重老氣的眼鏡,一個黑色的地攤上買來的棒球帽……無一不透著平凡。
紅色的衛衣襯得她不同尋常的蒼白臉色多了些氣色,但看起來也不是那麽健康。她狀似閑散的握緊口袋裏的迷你手槍,正要往對麵走去,突然身後傳來一道呼喚:“姐,是你吧?”
容七呼吸猛然一頓!
她沒有回頭,在無數腳步聲裏,聽見那有些急臊的腳步聲,正朝著她走來。
容七身體僵了下,隨即轉了個方向,大步朝著來人相反的方向走。
“姐!我知道是你!”容冕急了,跑過來擋在容七麵前,像隻被派怒的小獸般氣呼呼的瞪著他,在外淡然冷靜的少年,此時露出了他這個年紀應有的脾性。
容七怔怔的望著他,喉嚨動了動,不知道說什麽。
容冕紅著眼眶質問:“你既然想死,為什麽跑來招惹我們?招惹了你又弄出假死,你想過我們嗎?你到底要怎麽樣?!”
容七怔愣半晌,低低道:“對不起。”
“我不需要對不起!”容冕看了眼顧以南的辦公樓,上前抓住她的手拖著便走:“我知道你想報仇,你想殺人我不阻止,但是我要幫忙!”
容七想也沒想就拒絕:“不行!你們是正當生意人,我……”
“我不管。”容冕是鐵了心的不理會她說什麽,少年的力氣出奇的大,將她拖進車裏,逐漸冷靜下來,說道:“我不讓爸媽知道,但我必須要幫你。”
容七頓時哭笑不得,好言好語的相勸:“出事之前,我沒想到後來會發生那些事情,一時氣著了,就做了衝動的事情。對不起,我讓你們人傷心了。不過……”
“不過你也想殺了顧以南,然後跟他同歸於盡?”容冕可不好糊弄:“你不把假死的事情告訴我們,是早就做好了死亡的準備對嗎?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做,比從來沒有出現在我們麵前還要傷人?”
“爸媽說原諒你,你好歹回去跟他們見上一麵。當年你失蹤後,媽媽病了很長一段時間,找你快找瘋了。”容冕抿了抿唇,沉聲道:“姐,我們是你的家人。”
容七猛地轉向窗外,眼眶酸澀,不一會兒便濕潤起來。
家人……
她的家人。
明明很陌生的兩個字,她的心卻因為這兩個字溫暖起來。冰凍的表麵哢嚓一聲裂開,透進了幾絲空氣。她呼吸有些不穩,嘴中淡淡道:“我知道了,等我把自己的事情處理好……”
“餘叔,回家。”少年沒有聽她說完,冷著臉吩咐司機開車。故意不再理他,抱胸做出拒絕再交談的樣子。
容七不是沒法離開,可望著少年緊抿的唇,以及那眼底拒絕之下隠含的期待,她忽然發現自己鐵石心腸軟了下。
有家人感覺,原來就是這樣的麽。
“好吧,別生氣了,咱們回家。”她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容冕的頭,少年身體一僵,看了她一眼,隨即轉頭望向窗外,繃成一條直線的嘴角微微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