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養老虎的人
[1]
從人擠人的公交車下來的時候,我幾乎以為自己會缺氧。S市這個城市,什麽都缺,就是不缺人,時常讓我領略到什麽叫“人丁興旺”!
盡管是周末,但公交車從不缺乘客,若不是騎車太遠,這份家政工兼職工作,我也不至於擠著公交車過來了。
踉蹌地從公交車上跳下來後,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鮮空氣,稍微整了整淩亂的形象,又吹了一口氣,將額前的一綹劉海帥氣地吹揚而起。
會得到這份家政兼職也是個意外。還記得,在那個空氣沉悶,烈日當頭的炎炎夏日,我咬著冰棍,手扇著風,趁著人流不多,攬著懷裏的一遝傳單蹲在路邊的樹蔭下。
一個騎著粉紅色自行車的阿姨經過,輪胎磕到石子,“哎呀”一聲慘叫,阿姨摔了。問題來了,老人摔倒,該不該扶?
別人我不知道,但在我喬溪眼皮子底下發生,我肯定扶啊!再說,我一個發傳單的窮學生,也不怕被訛。
於是,我扶起了阿姨。善良的阿姨這樣問我:“善良的孩子,你希望得到一份輕鬆的兼職,還是錢多的兼職,又或者是如現在這樣發傳單的兼職呢?”
溫柔和藹仿佛散發著母愛光芒的阿姨,讓我差點跪下膜拜,但我豈是那種膚淺的人?於是,我義不容辭道:“我要錢!”
阿姨為了感謝我的“一扶之恩”,親自作為推薦人,將我介紹到了這家家政公司。
這家家政公司可不得了,據說接的單全是名門貴族,這裏的每一個家政工阿姨可不是一般小康家庭能請到的。
公司裏麵人才濟濟,嚴謹的工作模式,神聖而莊嚴的環境氛圍,無不突出這家家政公司的強大與神秘。
為了進入這家公司,我可是費了不少精力,簽了好幾份合同呢。說實在的,在簽合同的時候,我總感覺自己在簽賣身契。
就沒見過一個兼職的家政工簽份合同,麵前有四五個人全程盯著,搞得好像是懷疑我會簽假名似的。
仔仔細細確認過合同“安全”後,我在合同的最下方,利落幹脆地簽下了我的大名——喬溪。
[2]
今天已經是我在這裏幹的第二個月了,說真的,工資還真不是一般的少。算起來我也接了幾個單,不過因為隻是兼職,所以都是在一些辦公場所打掃辦公室、走廊什麽的。
跟熟悉的阿姨們打過招呼後,我走向負責布置工作的張瑤小姐。大老遠,就聽到我的推薦人李嬸哭著喊道:“這活我不接,你還是放過我這把老骨頭吧,再逼我……我……我就辭職不幹了!”
可把我嚇壞了,這個李嬸熱愛這份工作的癡狂程度可不亞於一個失了理智追星的粉絲,她說出這種話,是想不開了嗎?
我趕緊跑過去,平時溫柔極有耐心的張瑤小姐此刻正頭疼地揉著太陽穴,她身旁站著鼓氣瞪眼,一副寧死不從模樣的李嬸。
“張姐,這是怎麽了?”我走過去趴在前台上,認識張瑤小姐這麽久,還從沒見她露出過如此為難的表情。
張瑤小姐估計也是沒轍了,才會放下筆,對我大倒苦水:“唉,還能是什麽,李嬸不滿意我的工作分配,要求我給她換一個唄。你也知道,這種安排好的事是很難改的。”
我恍然大悟。
合同上白紙黑字也寫了,無條件服從分配者安排的工作,跟軍令似的。
“小張啊,不是我怕苦怕累,實在是……那房子不是人住的啊!”李嬸四處看了看,湊過來對我們小聲說道。
“有鬼?”我見她一臉神秘兮兮的,為配合她烘托出的詭異氣氛,故意壓低了嗓音。
“比鬼可怕。”
還有比鬼可怕的?
李嬸又四處張望一眼,很緊張地湊到我耳邊,我感覺到她的氣息有些顫抖,她小聲說了兩個字:“老虎!”
老……老虎?李嬸被分配去清掃動物園了?我看著她的眼神透著同情—— 李嬸一把年紀了,也是不容易啊!
“不是動物園!”
聽到李嬸痛心疾首的否定聲,我很懷疑她是不是有讀心的能力,否則她怎麽能一眼看出我在想什麽呢?
她說:“你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那棟房子裏真有老虎,我沒騙你,我也不是有病,是我親眼看到的!嚇死人了,打死我都不要再去!”
我看她臉色發白,甚至害怕得跟嬌羞似的跺起腳,琢磨著她的話也不像在騙人。隻是,家裏有老虎?這未免也太誇張了點。
我正想問個詳細,誰料李嬸突然定睛看著我,是眼珠子都不轉動一下的那種,很瘮人。
為了避免與她對視,我趕緊轉頭,卻意外對上了張瑤小姐的臉。
什麽情況?她幹嗎目不轉睛地盯著我?咋的?想劫色啊?我莫名一陣發毛,後退一步,警惕地看著她。
“小溪啊。”張瑤小姐從前台站了起來,她溫柔地看著我,一副笑眯眯的樣子,隻是那陰陽怪氣的笑容卻讓人瘮得慌。
她說:“你怕老虎嗎?”
我仿佛猜到了什麽,眯著眼狐疑地看著她。我仔細想了想,老實說:“不怕。”
不是騙人,是真的不怕。我另一份兼職就在馬戲團裏當雜工,老虎、獅子什麽的都不怕。
“那李嬸的活兒給你做好不好?”
我早就猜到她會這麽說了。一般情況下,家政工不願意接受安排的工作,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立馬找到替代的人。
還必須得偷偷操作,不能被上麵發現。
我看著她笑得諂媚的臉,又看了看期盼地望著我的李嬸,沉默許久,才深沉地開口:“我隻有一個問題。”
“你說,你說!”張瑤小姐欣喜地看著我。
我湊近她,一本正經地問了句:“錢多嗎?”
“多!”她擲地有聲。
“成交!”我一拍桌,默契地與她擊了個掌。她笑得花枝亂顫,我皮笑肉不笑,保持著沉穩的良好形象。
“小溪丫頭呀,謝謝你了,李嬸不會忘記你的。那我就先走了,我這幾天被嚇出病來,今天可得回去好好睡一覺了。”李嬸感激地握著我的手連連道謝,兩眼淚汪汪。
“謝什麽,趕緊回去睡覺吧。一路小心!”我向她揮了揮手,目送她離去。
[3]
“小溪,咱倆都這麽熟了,我也不願意隱瞞你。這份工光這個月就已經換了七個人了,你真的願意接嗎?”估摸著是良心上過不去,張瑤小姐蹙著眉好意提醒我。
我大手一揮,一副江湖俠士的姿態,不拘小節闊氣地說:“在錢麵前,有什麽不願意的?”
“人家李嬸可說了,有老虎哦。”她壓低聲音小聲提醒我。
我輕鬆地笑了笑,說實在的,我敢自稱膽子大排第二,就沒人敢排第一。
這些年為了賺錢,除了上刀山下火海,什麽樣的工作我沒幹過?當然,我可是賣藝不賣身的,就說前不久,我才剛在棺材邊守了兩夜呢。
當時在那兒我原本也隻是負責打掃,隻是聽說守夜的人突然生病不來了,家屬現場招人,卻無人願意,隻因前幾日老爺子死後,這座擁有百年曆史的老宅裏就傳出了鬧鬼的傳聞。
鬧鬼哎!誰敢一個人半夜在這裏守著棺材?除非有病。
不用懷疑,那個有病的人就是我……
據說死去的老人是含恨身亡的,死不瞑目,所以晚上總是有人看到鬼魂,再加上老人家生前有交代,死後按老傳統的方式祭拜,於是,才有了我守棺材的工作。
正值陰風陣陣,讓人毛骨悚然的深更半夜,在飄著白綾的老宅裏,伴隨著黑貓躥過,一雙散發著綠光的瞳孔在陰暗的角落中注視著我。
我蹲在放置了雕刻著金花、封了棺的棺材房間角落,守著隨時有可能會被風吹滅的引魂燈。燭光照耀著我的臉,忽明忽暗,我就一個人在紙上奮筆疾書……寫了一晚上的練習題。
沒辦法,當時正臨近考試,我就窩在棺材邊,守著燭火寫了一晚上的題,什麽鬼不鬼的,哪有時間去注意。
張瑤小姐估計也是想起了我之前的英勇事跡,感慨地摸了摸我的頭,以一個大姐姐的口氣說:“你也太拚了,我就沒見過像你這樣的大學生,你的家境一定很困苦吧?哎喲,可憐的孩子。”
“還行吧,辛苦一點也是應該的。”我擺了擺手不以為意,隻是想起我那糟心的處境,就想馬上賺錢,趕緊問道,“能嚇跑那麽多個阿姨,究竟是什麽樣的房子那麽可怕?”
她坐了下來,拿起筆在紙上寫下地址,說:“這棟房子的主人很神秘,連我都不知道,隻知道原本這棟房子的打掃工作是輪不到我們安排的,一直是有人專門負責。”
“那現在怎麽就由你接手分配了?”我追問。
“肯定是專門負責此事的人臨時出了事又或者不幹了吧。房子沒人打掃,自然是需要重新安排人負責的,最後,這個苦差事就落我這兒了唄。”她說著將寫了地址的字條以及一串鑰匙遞給我,“這是那棟房子的地址,從這裏出門去搭地鐵,然後再轉兩趟公交車就到了。這是鑰匙,每周打掃兩次,你今天就可以過去了。”
我拿起字條看了看—— 楓韻別墅花園區9區1棟。
“是別墅呀?”我驚訝。
“是啊,所以打掃下來得花上一整天,不過——”張瑤小姐湊近我,笑眯眯道,“日工資是這個數……”
聽她說出的數字,我二話不說便抓起鑰匙,將字條塞進兜裏,對她揮了揮手告別:“我先走啦,再見!”
“拜拜!”
[4]
在楓韻別墅花園區下了公交車,看了看高聳壯觀的門樓以及屹立在門口的軍人,我被這莊嚴肅穆的場麵震懾住,這別墅區竟然有軍人看守,難不成是軍事重地?
我有些緊張,走到那軍人麵前停下。他直視前方,雙手置於身後,挺直站立,麵無表情。
“那個,你好,請問我可以進去嗎?”我主動打了個招呼,揚起微笑,忐忑地詢問。
回應我的是死一般的寂靜,好尷尬。
“哎,那個小妹,你找誰?”
一旁傳來喊聲,我轉頭一看,隻見堪比辦公室的寬敞保安室裏有人在對我招手,我忙快步走了過去。
是一位穿著軍裝的大叔,他一臉嚴肅地打量著我,我連忙解釋:“您好,我是明翰公司的家政工,過來打掃9區1棟的。”
實際上,我實在不知道一家家政公司為什麽叫這麽一個充滿文化氣息的名,跟它經營的業務明顯很不搭呀!
不過在聽到我說出這個公司後,跟以往負責接待的人一樣,大叔也露出了一抹友善和藹的笑容,他說:“原來如此,你進去吧。直走,然後左拐,再直走就到了。”
“好的,謝謝您。”我點頭道謝。
待大叔將門打開後,我走了進去。
順著大叔所指的路“直走左拐,再直走”,我卻走了半個小時,這別墅區的寬敞廣闊程度讓我吃驚不已。
道路兩旁種植著花花草草,一眼望去,一片碧綠青蔥,簡直是比廣場還要大。
當看到我負責打掃的9區1棟樓時,我才真正目瞪口呆,這一刻隻想說:“貧窮限製了我的想象力啊!”
眼前的豪宅別墅是歐式田園風,一條直行鵝卵石小路,兩邊是鬱綠草地,讓人不由得想在草地鋪上一塊毯子,然後在上麵滾兩圈,聞著青草芳香,曬著陽光,睡上一覺,簡直是人生一大樂事啊!
不過真正讓我吃驚的並不是這個,而是別墅後的一座山。沒錯,是貨真價實的山,不過顯然經過人工整修過,山上綠樹成蔭,還有石階道、亭子。
“這得多有錢啊,暴發戶啊!”我甚至能想象到,住在這裏的人一定是戴著金鏈子、鑲著金牙、穿著貂毛大衣、揣著皮包、戴著墨鏡的——油膩中年大叔!
想到會親眼見到這樣一個暴發戶,我就不禁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 一定要克製住!絕不能眼饞就去偷金鏈子賣錢,那可是犯法的!
[5]
我拿著鑰匙開了門。
推開那扇仿佛存在於童話世界裏的歐式大門,我感覺自己打開了一個新世界,望著直達頂樓的天花板,我吃驚地張大了嘴。
整個客廳大得驚人,向上的樓梯有兩條,而順著樓梯往上看,走廊邊上有休閑區以及一個個房間,再往上看,還有另外一層,不過是什麽,我在樓下就看不清了。
於是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參觀。
將每個房間都推開門看了一眼,那高檔的裝潢、配備的浴室洗手間、全套的沙發客桌,讓我無不傻眼。
簡直跟酒店有得一拚,休閑區遊樂設施應有盡有,桌球、娃娃機,這就是個娛樂商場!
緊接著往上一層跑去,入眼的景象讓我再次被驚豔到,竟然是書房!
整個書房的布置就跟高級圖書館似的,整體裝潢彌漫著複古的韻味。
我感覺自己進入了一個不得了的地方,這裏充滿了神秘的神聖感,不過,整整齊齊的書房裏,有本書被單獨擱置在桌上,這倒是引起了我的注意。
別墅裏並沒有主人在,那我偷偷看一眼應該也沒事吧。我走過去,書被翻到中間的位置,看到上麵利落英挺的楷體字跡,我心裏“咯噔”一下,這哪是書啊,明明是日記,不過,這字還真是好看。
既然是日記我就不能看了,畢竟是人家隱私,我假裝沒看到,移開了目光,嘴裏卻無意識嘟囔:“2月5日,××山區,處於偏僻無法開發的山林地帶,近日得到狼出沒的消息,明日早上啟程。”
話一說出口,我趕緊捂住嘴,完了,老毛病又犯了,我記憶不錯,尤其是日記這種東西,看一遍就不會輕易忘了。
不過,這日記上寫的是什麽意思?感覺像是執行任務的記錄,而且2月5日,那就是兩個月前寫的了。
想到這裏,我又扭頭看了日記一眼,眼睛一盯上,“爪子”就不自覺伸了過去。我狠拍自己手背一下,抑製住好奇心對自己警告:“喬溪!做人不能這樣,你不知道好奇心害死貓嗎?忍住,現在可不是看日記的時候,再不打掃,今天的活兒可就幹不完,那就沒錢了。”
果然還是自己了解自己,一想到錢,日記的內容馬上被我拋之腦後,沒時間再磨蹭,我一頭紮進打掃的大工程裏。
[6]
進到廚房的時候,我被大得讓人瞠目結舌的廚房驚到了,這是我小時候夢寐以求的廚房啊,那時年少不懂事,一直想著誰的家裏有這樣的廚房,我一定嫁給他!
不過,一想到鑲著金牙的油膩中年大叔,我就興致全無,可惜了這麽好的廚房了。
好幾層的櫥櫃式冰箱,打開後才發現,這裏麵空空如也,非但如此,就連所有廚具也都沒被動用過,我不由得懷疑,難道這裏的主人不用吃飯的嗎?
緊接著在參觀了浴室後,我才朝著走廊裏的一間房走去,那是一樓裏唯一的臥室。
我走過去,才發現上了鎖,當下在鑰匙串裏翻翻找找,不一會兒才配對上將鎖打開了。
小心翼翼地推開一條縫,朝裏望去,入眼的便是一張大床,至於有多大—— 就是睡上十個人都不擠的那種。
我推開門,驚詫地看著這間與我想象中完全不同的臥室,並不是超乎我想象,而是我高估了。
這間臥室裏,除了一張床外,書桌、書櫃、衣櫥等—— 通通沒有!
比半個籃球場還大的臥室,竟然隻有一張大床?詭異,太詭異了!
“這間肯定不是臥室吧,沒錯,一定不是。”我默默退出去,關上門。
將背包往沙發上一丟,我挽起衣袖,卷起褲腿,脫掉鞋,將鬆鬆垮垮的馬尾拆下,又重新高高束起,拍了拍小臉,我振奮大喊:“拚吧!爭取在天黑前搞定!”
事實證明,功夫不負有心人,真的讓我在天黑前清掃幹淨了,隻是實在太累,我往沙發一倒就睡過去了。
不過睡得並不舒服,耳邊隱約聽到了不少窸窸窣窣的聲響,眼皮太重,我實在懶得撐開,索性就這麽躺著了。
直到有冷風湧了進來,我才打了個哆嗦迷糊著醒來,揉了揉惺忪的眼,我定睛一看,客廳黑漆漆的,已經是晚上了。
我站起來,適應了黑暗的眼睛,依稀可見客廳的輪廓。我伸出雙手,四處摸索,以防萬一撞到桌角什麽的。
[7]
光著小腳丫,我踩在冰涼的地板上,背脊一陣涼颼颼的,哪兒來的風?我四處一看,這才發現落地窗被打開了,風就是從這兒湧進來的,難怪我感覺有股冷意。
我摸索著走過去,站在落地窗前,望向外麵,樹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白天可見的花圃草地,到了晚上,黑漆漆一片。
奇怪?是我打掃的時候忘記關了嗎?但不管事實如何,我還是將窗再一次關上了。
琢磨著電源的開關在哪個角落,我根據記憶摸著牆找過去,嘴裏喃喃自語:“擦牆壁的時候也把開關洗了一下,在哪兒來著……唔唔!”
我的嘴突然被一隻從背後伸過來的手捂住!那一瞬間,我的第一反應是,我被人從身後劫持了!
沒由來的緊張與恐懼將感官放大,我能感覺到身後有人貼近,肩膀寬厚結實,手臂健實有力,這是個男人!
我條件反射地想把捂住我的那隻手掰下來,因為它不隻捂住了我的嘴,還有鼻子,我快不能呼吸了。我難受地掙紮著,但那隻手卻硬得就跟鐵塊似的,無論我怎麽掰都挪不動半分。
對方察覺到我掙紮,又伸出了另一隻手,我能清晰地感覺到,那隻強而有力的胳膊輕而易舉地將我的腰圈住,可能連他也覺得驚奇,沒有料想到這腰會那麽細。
我趁著他愣神的空當,將頭一仰,重重撞在他的下巴上。
唔,頭好疼!
他悶哼一聲,卻還沒鬆手,反而被我這一撞他腳步一踉蹌竟然往後跌倒了。但他自己摔倒也就算了,竟然還把我也拉下水!
我的腰還被他的手臂禁錮著,他往後一倒,我也順勢被他摟著跌倒在地,並且姿勢還十分曖昧地跌坐在他懷裏。
我能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就在我頸窩邊,一隻手捂著我的嘴,另一手勒著我的腰,乍一看,就像是我被他從身後圈抱住,他親密摟著我在懷裏一樣。
我有些慌了,在一棟空無一人的別墅裏,突然被人挾持,是殺人犯還是強奸犯,我都無法去預測,在這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境地,危險係數五顆星啊!
“你是誰?”
我聽到他的聲音響起,是低啞的,帶著如同金屬般富有質感磁性的嗓音。
他靠得很近,呼吸似乎很急促,聲音聽起來也透著疲憊,但他那股溫熱的氣息吐在我敏感的耳朵上,讓我下意識一縮脖子。
我不能坐以待斃,必須趕快逃,至少先把燈打開,看看這人的真麵目。
我再次使用剛才的招數,後腦勺往後一撞。這一次估計撞到他的正臉了,趁他鬆懈,我掙脫他的束縛,手忙腳亂趕緊爬走。
“等一下。”
他低啞磁性的嗓門再次響起時,我腳踝一緊,有著一層薄薄細繭的手緊緊鉗住了我的腳,這種感覺就像是電視裏被喪屍追著跑,然後被突然抓住了腳拖走一樣可怕。
我嚇得大叫,腳一個勁地蹬,也不知道踹中他哪裏,他悶哼一聲鬆了手,我才有機會逃脫。
我趕緊跑去開了燈。
客廳燈光大亮,我喘著粗氣,捂著胸口,嚇得一顆心怦怦直跳,剛才的恐懼感久久揮散不去,身上仿佛還殘留著男性身上獨有的味道,以及一股酒味。
我吸了吸鼻,剛才被他捂著嘴鼻沒聞到,現在仔細一聞,我身上也被他沾染了些酒味。
等了半晌都不見那人有反應,借著明亮的燈光,我鼓起勇氣邁步走了過去。
[8]
是個年輕男人,隻是衣衫襤褸,灰頭土臉,跟在泥地裏打滾過似的,趴在地板上一動不動。我警惕地靠近,也不知道他是裝睡還是怎樣,總之不能輕舉妄動。
我蹲下身,伸出一根手指頭戳了戳他的背,沒反應;一巴掌扇在他後腦勺上,還是沒反應。
我察覺出端倪,湊近他聞了聞,立馬捏住了鼻子嫌棄地遠離他,好重的酒味!這人是喝多了誤闖進這裏來的嗎?
這是哪兒來的流浪漢?我疑惑地四處張望一眼,大門沒被打開,那麽,就隻有那扇敞開的落地窗了。
不會是從落地窗進來的吧?如果真是這樣,那豈不是我的責任?
不對不對!我連忙否定搖頭,這裏是別墅區,不是一般人想進就能進的,而且又是這麽爛醉如泥的流浪漢。
思索了好一會兒,我還是沒搞明白這個人究竟是怎麽進來的?
就在這時,男人突然動了。我趕緊警惕後退,隻見他暈暈乎乎地站起來,閉著眼睛往前走,結果被自己踉蹌的腳步絆倒,“嘭”的一聲,臉著地。
我不忍直視避開了視線,哎喲喲!鼻子沒撞壞吧。
想了想,我歎了口氣,沒其他辦法了,還是喊保安過來看看吧。我正要起身,結果轉頭一看,嚇得再次跌坐回去。
我的天!這……這房子裏真的有這玩意兒啊?我瞠目結舌地看著不知從哪裏走出來的吊睛白額老虎,徹底傻眼了。
通體的毛黑黃相間,胸腹部與四肢內側有幾塊白色毛斑,爪趾刺出趾外,體態高壯如牛,粗長的尾巴如同一把鋼鞭彎曲搖擺,肌肉結實健美,體現了無窮的力感。
額上的白斑“王”字,那犀利的眼神,迸發著它身為百獸之王的威武氣勢。
貨真價實的大老虎啊!跟馬戲團裏的一模一樣,而且體形還更大!
我瞪大了眼,伸出手狠狠掐了自己的臉頰一下,不疼?才怪!
我疼得齜牙咧嘴,我的天!這不是做夢,真的有老虎啊!
在我懷疑之際,眼前這隻氣勢威猛、眼神犀利的老虎朝我走來了。
我倒吸一口涼氣,悄悄地緩慢移動身體,觀察了周圍一眼,我冷靜尋找起逃跑的路線。
馬戲團裏的馴獸大師說過,遇到猛獸第一反應不能慌,一定要冷靜慢慢來,這樣死得慢些……
隻是,這隻大老虎還沒走到我跟前就停下了,準確來說,它在那流浪漢麵前停下了。
我怔住,這大老虎咋的了?難不成嫌棄我沒幾兩肉不成?不過眼看那隻老虎低下頭,張嘴咬住流浪漢的衣服後拖起來就走,我沒心情玩笑了—— 完了,老虎要吃人!
“不行,不行!”
眼看老虎把那男人拖走,我情急之下趕緊抱住那男人的腿,與老虎來了一場拉鋸戰。
雖然素不相識,而且對方還如此莫名其妙,但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被老虎叼走啊!那也太殘忍了。
於是,老虎咬著他的衣服拖一下,我就拽著他的腿往後扯一下,一來二去,如此反複,老虎沒有發怒,我也沒有不耐煩,倒是這個男人沉不住氣了。
“放手。”沙啞的嗓音透著一絲惱怒。
我條件反射趕緊將手鬆開,此刻的氣氛格外詭異,我聽到他緊接著對老虎命令說:“還有你,鬆口。”
我明顯察覺到老虎顫了一下,它小心翼翼地張開嘴,將他輕輕放下,而後又聽他不耐煩地說:“趴下。”
老虎彎下腰,屈尊匍匐在他麵前。
我看著這一幕,吃驚得張大著嘴。
那男人撐著地爬起來,趴在老虎背上後又命令說:“回房間。”
老虎馱著他站起,而後朝臥室走了過去,就是那一間隻有一張大床的臥室,房門沒關上敞開著,老虎馱著他進去後,他又說了一句:“關門。”
老虎乖乖聽話用頭頂著門關上了,直到“嘭”的一聲響,門被關上,我才艱難地將下巴合了上去,往一邊臉頰上一掐,好疼!
不是做夢,這是真的!
饒是心理素質如此強大的我,也不由得蒙了——看到老虎還不算什麽,但你看到過這麽聽話的老虎嗎?
而且,那流浪漢進了臥室,這也就是說,他是這棟別墅的—— 主人?
從楓韻別墅花園區出來,迎麵而來的寒風一吹,我不自覺打了個哆嗦,隻能拍了拍雙頰,自我安慰:“今天一定是太累了,回去要洗個澡好好睡一覺。”
[9]
我是坐出租車回學校的,若不是為了安慰受刺激的心靈,我也不會下此狠心坐出租車回學校了。
隻是盡管如此,到校後也都快晚上十點鍾了,我一路哈欠連連,揉著發酸的肩膀進入學校。
S市出了名的學校,一方麵是錄取分數線高,另一方麵則是因為學費,雖比不上富家子弟的貴族學校,但也不差了。
不用懷疑,我就讀這所學校,至於原因,唉,不談也罷。
隻是讓我感到奇怪的是,在學校中普普通通不顯眼的我,今天竟然被這麽多人注視?而且,還被指指點點小聲議論嘀咕?
我奇怪地看著那些打量著我的同學,怎麽回事?我身上很髒嗎?低頭一看,沒有啊。難道臉上有什麽東西?我摸了摸,也沒什麽異常啊!
帶著滿腹的疑惑,拖著疲憊的身體,我回到宿舍。
門一打開,舍友王萌萌與周倩正湊一起邊看電腦邊竊竊私語,神秘兮兮的。見我一回來,兩人不約而同抬起了頭,眼神古怪盯著我。
“怎麽了嗎?”我伸了個懶腰,走上前看著兩人。
王萌萌與周倩對視一眼,周倩推了一下她的胳膊,示意王萌萌開口。
王萌萌還想推回去,被她瞪一眼,立馬就蔫了,這才看著我戰戰兢兢地說:“溪溪,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沒跟我們說過?”
我疑惑地歪著腦袋,奇怪地問:“你指的是什麽?”
“比如,你是唐逾白家的童養媳,一直以來,你都住在他家……”王萌萌觀察著我的表情,慢慢地,聲音越來越小,估計是我一時沒控製住,流露出殺氣了吧。
“誰說的?”我將背包往**一甩,坐了下來,蹺起了腿。
“那個,有人發了帖子在校內網上,上麵有你們住一起的證據……還有,你們的房間相連……”王萌萌支支吾吾。
“說重點。”
“你。”見我蹙眉露出不悅的神色,王萌萌不敢再掩飾,伸出手指著我。
我眼眸一斂,沉聲說:“你說,發這個帖子的人,是我?”
“你……你別生氣,我們都知道不是你幹的。”感覺到我散發出的冷氣,親眼看見我惱怒發過火的王萌萌趕緊勸慰,“認識你這麽久,我們都知道你不喜歡電腦手機這些東西,也不常玩,更別說你會發帖子到校內網上了,所以,這件事肯定是別人做的!”
“對對對!”周倩躲在王萌萌身後附和。
我臉色陰沉了一會兒,揉了揉太陽穴才問:“蘇雨熙呢?”
“哦!她呀,跟她的幾個好姐妹逛街去了。你找她有什麽事嗎?”王萌萌老實交代。
我搖了搖頭,低聲說了句:“沒事。”
隻是表麵無動於衷,心裏卻五味雜陳,知道我這個秘密以及幫我注冊賬號的隻有一個人。
究竟是她太蠢,還是以為我太傻?憑這兩個條件我會不知道這事是她幹的嗎?蘇雨熙,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那溪溪啊,你真的是唐家的童養媳?唐逾白未來的老婆?”王萌萌終究難於抑製八卦之魂。
她一臉興奮期待,我瞥她一眼,沒好氣說:“我們是住一起,不過,不是什麽童養媳。”
“啊!”王萌萌尖叫!
我與周倩不約而同捂住了耳朵。
“天哪,天哪!你竟然跟唐逾白住一起?喬溪!你跟咱們學校公認的男神住在一起哎!”王萌萌激動大喊,搞得好像是她跟唐逾白住一起似的。
我沒搭理她。王萌萌仍舊興奮不已,喋喋不休:“溪溪啊,你跟唐逾白明明是這種關係,為什麽從來不見你們說過話?如果不是有證據擺出來,誰會知道唐逾白的家裏還有你的存在哦!”
“對啊,完全就跟真的陌生人一樣,你們的關係,難道不好嗎?”周倩也難免好奇猜測,對於她們的追問,我也索性不隱瞞了,反正都“東窗事發”了。
“不是關係不好。”我站起身,走到衣櫃前,拿出自己的睡衣後才緊接著說,“隻是彼此厭惡而已。”
“啊?”果不其然,兩人驚訝對視一眼。
“好了,不跟你們說了,我要去洗澡。對了,萌萌,別忘了幫我也叫一份外賣。”我沒再多說什麽,拿起睡衣就進了浴室了。
王萌萌憋了一肚子的疑惑跟好奇被我這句話一堵,瞬間就吐不出來了,最終幽怨說:“好吧,知道你兼職回來辛苦,我給你叫外賣。”
洗了澡出來後,我一身的疲憊才稍稍緩解了些。外賣已經送過來了,隻吃了頓早餐餓了一天的我立馬狼吞虎咽似的吃起來。
估計是瞧我那副跟餓死鬼投胎似的模樣,王萌萌都不忍心打擾我追問一些問題了,隻是時不時偷偷瞄我一眼,都被我視若無睹。
將湯也喝得幹幹淨淨,我拿起紙巾擦了擦嘴,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
而這時,背包裏傳來手機來電鈴聲,我擦了擦手,拉開背包將那部唯一功能是打電話的舊款手機拿了出來,一看上麵的聯係人,我就忍不住想笑。
我生疏而客氣地“喂”了一聲。
“出來,我在你宿舍樓下後門走廊。”
熟悉卻陌生的男聲傳了過來。
他的聲音是清雅的,卻因冷漠而顯得冷冽。
我將已經被掛斷的手機往**一丟,在心裏鄙視了某人的高冷幾秒,扯著衣領低頭看了一眼,我心不甘情不願地打開衣櫃拿了件內衣走進了浴室。
見我不一會兒開門出來,走到門口穿拖鞋,正在吃消夜的王萌萌好奇問我:“溪溪,有人喊你出去嗎?誰啊?”
我不以為意地說:“還能有誰,唐逾白。”
“噗!”
王萌萌一口麵噴了出來,她驚詫地看著我。
我失笑著搖了搖頭,穿上拖鞋開門便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