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曾經
“天天,我想去遊樂園。”
橙子賴在沙發上百無聊賴的說。
“沒空,下午有錄音。”
我似乎總是拒絕橙子合理的要求。
橙子瞪著大大的眼睛看著我,像一隻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又縮回到沙發上。
“我發現你這人特乏味……”
橙子開始表示他的不滿。
“是,乏味、無聊、索然無味。”
我倒騰著錄音軟件不鹹不淡的跟他搭話。
橙子是和我認識三個月以後搬來我家的。
能和我睡一張床也是經過我激烈的抗爭的。
我保證我絕對不會碰他一根手指。
橙子說,我不喜歡男人,也不喜歡女人。
我問,那我是什麽?我是陰陽人啊?
橙子看了看我說,你?陰陽人沒你這麽五大三粗的。
登時氣得我翻白眼。
橙子對於自己不想回答的問題,總能巧妙的回避。
“去吧,去吧,我想坐過山車。”
橙子撒嬌是一流的。這個我發誓無人能及。
他的聲音很清澈,像個孩子。
在夢裏我總是一次一次的侵犯他。
可在現實裏,我下不了手。
我真的怕他翻臉。
結果,我們一起睡了四年,直到分手我都沒碰過他一下。
出門的時候,橙子塞了一顆蘋果給我,說,你得補充維生素。
我這麽一個生活不健康的人,聽到這話就感覺他在擠兌我。
那天,忽然變了天,大雨。
橙子坐了5次過山車,我淋了一個透心涼……
橙子喜歡攝影,他工作的那個雜誌社正巧辦了一本新雜誌,關於旅遊的。他就轉了過去。
從此,他開始忙的厲害,世界各地的跑。
很多時候,他回來又走了我都不知道。
家裏從各地帶回來的紀念品越來越多,我開始抱怨。
橙子卻說,這些都是他的回憶,哪個也不許仍……
橙子是個特別敏感的人,這是我跟他分開以後才發現的。
他喜歡收集各種各樣的零七八碎,然後好好的保存起來。
現在想想,他似乎總是沒有安全感,總是渴望一點兒小小的愛。
橙子以前住在他小姨那裏,好像很小就沒有跟父母一起住了。
原因是什麽我沒有問過,因為我知道橙子如果不想說,問也沒用。
搬到我這裏他很開心,他說,他早就受夠了他們給他安排的相親。
橙子說,我這輩子是絕對不會結婚的。
語氣堅決。
很多時候,我覺得橙子就不像個成年人。
他有時候任性的離譜,有時候沉默的嚇人。
比如對於婚姻的態度,比如對於同□□的觀點。
他總是給我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感覺,他聖潔的像個天使。
那次他從日本拍片子回來,我剛剛睡下。
有點兒賭氣他總不回家似的,我故意不理他,裝睡。
橙子坐在床邊,用手撫摸了一下我前麵的碎發,然後站了起來。
他推開窗子背對著我。
我悄悄地翻了一個身。
橙子正在把吹進屋裏的柳葉收集起來,一片一片的,放在玻璃杯裏。
我看他從抽屜裏拿出了簽字筆。在上麵寫著什麽。
第二天一早,我看到了那隻玻璃杯上的三個字:“小愛人。”
橙子總是讓我匪夷所思,總是有著我所不具備的浪漫天賦。
“這電影還成,比你那些其他亂七八糟的片子好看多了。”
看過《natural born killers》橙子的評價還不錯。
我倆看電影總看不到一起去,橙子更喜歡輕鬆的文藝片。
我總說他膚淺,他卻說膚淺也比自己找虐好。
氣得我啞口無言。
“我喜歡大橋上那一幕。”
橙子一臉燦爛的笑容,趴在客廳的沙發上翹著腳丫。
“你丫就注意這些東西。”我喝著啤酒嘲笑他的無聊。
真的,我想隻有女孩子才會喜歡那浪漫的一幕。
“真的,他把白紗蓋在她的頭上,真美。”橙子一臉陶醉。
“你要是喜歡,我給你整條具有中國風情的紅布怎麽樣?”我諷刺了他一下。
“你這人真無聊。整些沒味兒的炮竹當手榴彈使,你也真夠德行的了。”
橙子說話不多,但總是一語中的。
“你不是不結婚嗎?怎麽看人家結婚眼紅了?”我試圖挽回一些尊嚴。
“我不結婚又不代表我反對別人結婚。腦子別改錐了吧你?”
“臭來勁是吧?”
“誰來勁啊,明明是你來勁。”橙子坐了起來。
“怎麽著?武鬥?”我握了握拳頭。
論體格,橙子跟我不是一個級別的。
用橙子的話說就是,你人高馬大的是先天優勢,這樣欺負人不帶的。
我和橙子身高相差了十二厘米,體重差了10公斤。
很多時候,我從橙子身上找不出男人的特征。
他纖細,白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像個瓷娃娃。
“行了,行了,別尥蹶子了。”橙子給了我一句,把電影倒回了他喜歡的那一幕。
“我說你丫是不是真皮癢癢了?”我拎起了他。
“天天…天天…”撒嬌又來了。他知道這招對我好使。
“我算是栽你丫手上了。”我無語了。
橙子把唇貼了過來,溫暖有著特殊的甜味。
橙子跟我最近的接觸就是接吻了。這是他的底線。
“又忽悠我。”我摟住了他。
“才沒有……天天。”
“嗯?”
“其實做一對亡命鴛鴦也挺好的。”橙子還在說那部電影。
“是吧。”我漫不經心的回答。
“天天……我覺得愛情就該是轟轟烈烈的。”
“扯淡吧你就。”
“真的,我真的這麽覺得。”
“那都是在電影和小說裏。”我推開了橙子,他粘過來讓我起了反應。
“反正我是絕對不要平淡的分手的。”橙子念叨著。
我進了洗手間自己解決問題。
誰能想到最後的最後,我們真的是平淡的分手的。
我想,橙子一定是長大了。明白了。
橙子很善於遊泳,仿佛進入水中就是進入了他的地盤。
躺在沙灘上,我看著橙子,總覺得他就像一條來自深海的人魚,終究要回到海裏的。
現在想想,原來,從很久很久以前我就預知了我們的分離。
“天天,幹嘛不下海?”
橙子站在我的視線上方,用手遮著刺目的太陽。
“就想這麽躺會兒。”我拽住了他的手。
橙子坐了下來,擰開純淨水的瓶蓋,那架式就好像要把整整一瓶水都灌下去。
“別嗆著。”
“怎麽會?”橙子放下了瓶子。
陽光反射著瓶中的水,它們在橙子手裏一晃一晃的。
“橙子。”
“嗯?”橙子好像走神了,收回了眺望海平麵的視線。
“我想抱抱你。”
“神經病,你不怕人家看你啊?兩個大男人抱在一起多惡心。”
橙子總在我表達溫情的時候拒絕我。
不知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
“每個人都是天上一顆一顆的星星,他們穿過遙遠的銀河來到地球上,隻是為了照亮一個人的眼睛。”
深夜的海邊,橙子坐在沙灘上淡淡的說。
我側過臉看著他的神情。有一絲哀傷,有一絲沉靜。
“你說,我要照亮的那個人是不是你呢?”
橙子繼續說著。
“是。一定是。”我看著他黑漆漆的眼睛。
橙子笑了。“天天,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很累?”
“沒有啊。”我隻能這麽回答,除此之外,說什麽都會傷害他。
“天天……對不起。我實在討厭□□。”
我無言以對。
“我知道我這樣跟你在一起太過分了。真的對不起。”
我猛的抱住了橙子,“沒關係,不要說對不起。”
“天天,你相信會有伯拉圖式的戀愛嗎?”橙子柔聲說。
“怎麽不信?當然相信。你和我就是。”我試圖安慰橙子,我能感到他的情緒現在異常的失落。
可能因為這深夜漆黑的大海,可能因為白天我說要抱抱他……
我對橙子做出的承諾沒有持續過半年。
一個正常的男人我想都沒法維持這個承諾。
對於愛與性。
我和橙子的分歧太大了。
橙子,我現在總在想,
那時候,如果,我們能好好的談談,我能好好聽聽你心裏的聲音……
我們,不會分開。
我承認,我太自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