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原諒冬天
下了半個月的雪,染白了屋頂上了的青瓦,在清晨睜眼的瞬間,刺傷惺忪的睡眼,偶爾留下兩行清淚。冰雪消融之時,灰色的路麵被一灘灘的水窪替代,鞋跟帶起的泥點子在褲腿上印出詭異的折線,醜陋的讓人厭惡,搓掉之後,仍留有淺灰的印記,就像扔不掉的記憶包袱。
從杭州回來之後,除自己的小說外,再也沒動筆寫過短篇,很多時候,腦子裏會迸出那些自己想說卻不能說的言辭藻藻,提筆之時,卻又是一片空白,有一瞬的茫然。曾經想過,自己一直這樣寫下去,能寫到什麽時候,其實自己有多怕,多怕有一天會丟了它。
人生路上,已走過四分之一,也會在很多個難眠的夜裏,呆呆地望著天花板,不想不做,放空自己。窗外夜色冰涼,下弦月彎出一道上揚的弧線,照的青瓦上的雪片泛出點點白光。許是這樣的夜色太過溫柔曖昧,單人床顯得過於冷清,空氣中冰涼的因子侵襲神經,那些刻意遺忘的遺忘,一點點的如白月光一般傾瀉在房間的各個角落,慢慢地滲進皮膚,冰涼到骨髓。
這個寒假,見了許久不見的人,卻始終沒說出想說的話,彼此都已不是原來的模樣,眼角和時間賽跑,終抵不過光速的移動,不過一兩年而已,我們都已是咫尺天涯。在天氣晴朗的冬日午後,在散落著零星人群的廣場,大家笑著說:“嗨”,很洋氣的招呼,很悲哀的相對無言。
ktv的包廂,刺眼的霓虹,晃出人腦子裏的金星,破音的嘶吼,沉默的角落,酒瓶撞擊的清脆聲,那些敷衍的交談,討厭這一切的虛偽與做作,還有仿若無底洞的不安與彷徨。遠離喧囂的吵雜,燈紅酒綠之外的世界,日光傾城,南山下的公路,因為陽光的不偏愛,還留有前幾天留下的積雪,在陽光的照射在,閃著碎鑽的光芒。吹來的早春風沒有冬日肆虐的狂風刮疼臉頰的灼熱感,輕柔的讓人醉了眼,迷了心。深呼吸一口這未被汙染的空氣,一個人開始遊走在人來車往的大街上,有時候喜歡一個人說走就走的灑脫,一個人吃飯,一個人逛街,一個人站在紅綠燈變換的十字街頭,以為自己是全世界最自由地人時,突然感覺很悲傷,原來人真的是社會性動物,人不能一個人太久,所以到了某個年紀,我們在熙攘的人群找尋那個讓自己淪陷的人。灑水車經過的路麵,帶來泥土的芬芳,世界的繁華,更顯內心的荒草叢生,其實也不過一年半而已,宇宙已洪荒,身邊的人已逃離這場青春裏的兵荒馬亂。
從最開始的不舍倔強到如今的妥協與隨便,時間就這樣把柔和的記憶催成堅硬的石頭,把柔軟的心髒煉造成鐵甲金盔。時間教給我,學會接受,接受意外,接受變節。蘇岑說:“一開始哭著講悲歡,再後來笑著講悲歡,到最後隻是笑著,不談悲歡。經曆,最後都成回憶。”而回憶,最終也隻能被埋葬,莫讓回憶裏的風揚起的細沙,迷了眼。
趁著上晚自習前的吃飯時間,溜進兩年未進的校園,卻沒有絲毫熟悉感。教學樓的前廣場栽了兩排整齊的鬆柏,放了幾張原木的座椅,還有一個浪漫的噴泉。南教學樓前厚厚的積雪,沒有腳印,踩上去徹骨的冰涼蔓延至全身,卻比不上人去樓空的悲涼。呼出的白汽在零下的空氣中氤氳出一片水霧。下斜的夕陽,見縫插針,猶如懷舊電影中暈黃的光線,溫暖卻見沉重。
開始用時間丈量一起走過的歲歲年年,21年,11年,7年,3年都已在時光的臉麵上留下褶皺。不想長大的我被迫長大,長大都是伴隨疼痛的,而青春隻是那個年歲裏的瘋狂。長大的人,學著寬容與原諒,學著溫柔與平靜,學著在媽媽生病的時候,不再因為害怕而隻是偷偷哭泣,學著用自己的肩膀去擔一份責任,學著所有不成熟的成熟。很多事,想起來,慢慢地也就淡了,很多人,遇見了,也就那樣了。
有的人,在我還沒學會如何愛人之前,路就以走到盡頭,遺憾沒能與你堅持走到最後,遺憾我們在本該相愛的年齡,沒能去有你的城市。很多感覺,在當時不懂,等明白過來,已是不一樣的篇章,說不清道不明。可是依然堅信,經過疼痛,誤解,猜疑的愛情,最終都會柳暗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