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夕陽的餘暉籠罩著的禦書房,總是散發著一股子濃鬱的莊嚴感,但隱約還透漏著難以言喻的憂愁感,就像是裏麵的帝王周身所散發出的氣質一般,並非是威嚴而已。
禦書房的大門,這幾年來總是敞開著,不分四季。
走在通往禦書房的甬道上,背負著雙手的趙承鳳,遠遠的望著裏麵背身而站的帝王,趙承鳳那雙如墨染的眉毛,緊緊的皺了起來。
時間,在急速的溜走,可這趙國的江山,卻並未因為他們兄弟兩人的努力,而回歸到趙家人的手上,仍是被太後所操控著江山,這讓趙承鳳的心如同火山裏的岩漿一般,恨不能噴發,將這無法讓他們所掌控的一切,都給燃燒了!
甚至,是用自己來陪葬,趙承鳳都在所不惜!
但是,怒火並不能起到任何做用,甚至不能用來做為保護色!
“臣,參見皇上。”走進了禦書房,趙承鳳依照禮節,跪地參拜著皇帝。
“不是說過,皇兄不必行禮嘛!這裏又沒有外人在。”聽到趙承鳳參拜的聲音,皇帝緩緩的回過身來,扶著桌案望向趙承鳳,亦望著那些守在禦書房門口的侍衛們。
這些看似是保護皇帝的禦劉軍,實則都是太後派來監測皇帝的人罷了,趙承鳳在這些人麵前對皇帝行禮,毫無意義可言。在他們眼中,皇帝不過是個傀儡,在太後沒有廢黜皇帝之前,他還可以站在這裏,被那些虛偽或者是愚忠的臣子們參拜,但根本算不得是帝王。
聽了皇帝的話,趙承鳳並沒有在第一時間起身,而是垂首以恭敬的語氣說道:“皇上是君主,為兄是臣子,君臣之禮不可廢。”
“也罷。”明白趙承鳳這麽做,也是在向太後宣告,他們之間既是兄弟,又是臣子。趙承鳳絕對沒有登上龍椅之意,皇帝心存感激。隻是,這樣的做法,無非是讓太後更加的厭惡他,難為他罷了,趙承鳳又怎會知道呢。“皇兄,可否近前說話。”
皇帝雖是如此說話,可並非是問句,而是急著要與趙承鳳說些什麽,請趙承鳳離門口遠一些,免得被那些侍衛聽到些什麽去。
明白皇帝的用意,趙承鳳直起身邊,朝皇帝走了過去。
然而,待趙承鳳靠近之後,一向溫文爾雅,時刻都注意著自己言行舉止,且對趙承鳳尊重有加的皇帝,卻一拳打在了趙承鳳的俊顏上,將根本沒有任何防備的趙承鳳打倒在地。
憤怒清晰的寫在臉上,皇帝站在書案前,冷眼的睨著倒在地上的趙承鳳,卻不曾開口說一句話,更不必說解釋他為何會如此對待趙承鳳。
“難得。”被打的鼻子流血的趙承鳳,並未理會受傷的鼻子,任由鮮血躺著,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卻笑的那般的灑
脫,即便他的臉上胡須荏苒,卻還是難掩那份由心而發的喜悅之感。“做兄弟二十餘載,做君臣十年有餘。皇上終於長大了,像個男人的樣子。”
倒在地上的趙承鳳,以手肘撐著地麵,開懷的笑道,很顯然是被皇帝的這一拳打的很受用。
見趙承鳳不氣不惱,且因為被自己打了而開懷著,皇帝反而皺起了眉頭。那張不輸趙承鳳英俊的臉上,也張著幾日未曾剃幹淨的胡須,眼中的紅血絲不比趙承鳳的少,顯然也是不曾好生的休息過。
低歎一聲,皇帝伸出手臂來,彎腰將趙承鳳扶了起來,且過度用力的讓趙承鳳撞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撞的趙承鳳悶哼一聲,旋即在趙承鳳耳邊說道:“皇兄,你事事都在幫著朕,都在忍讓著朕,卻為何發生了這麽大的事,都不讓朕知道?”
“知道又能如何?”伏在皇帝的肩頭上,趙承鳳嗤笑著說道:“皇上有朝政要處理,為兄和太後都不參與,不正好給皇上鍛煉的機會嗎?”
聽了趙承鳳的話,皇帝無奈的歎息著,低聲說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何況太後還在人世,且從未放過大權。皇兄以為太後不來上朝,或是不管前朝的事,前朝就真的是朕的天下了嗎?”
聽皇帝如此說,趙承鳳自是明白皇帝所要表達的用意,是他把事情想的太簡單化了。
低笑一聲,趙承鳳拍拍皇帝的肩膀,站起身來,用衣袖擦去了流到嘴角的血漬,沉聲說道:“歐陽國那邊已經有所動作了,在必要的時間,你可以和歐陽天嬌說明一切,讓她成為你的助力。”
“皇兄覺得太後會給朕這樣的機會嗎?”沒有就歐陽天嬌的事情多談,皇帝開口問下趙承鳳,那個他們真正的對手。
“籌謀了十餘年,我們一直在忍讓,母後也一直在等著那一天。本王最近感覺的到,她已經沒了耐性,隻怕不會再等下去了,我們別無選擇。”趙承鳳說著,語氣不再輕鬆,眉頭也皺的更緊了,不知與流鼻血的鼻子的疼痛是否有關。
“皇兄何不順了太後的心意,或許……”
“父皇將皇位傳給你,你便是趙國的天子,本王既然被封為逍遙王爺,便要做好臣子的本分。”截斷了皇帝的話,趙承鳳不想再就著誰來做皇帝更符合當下的局勢而討論,永遠都不會有結果的。“十年了,夠久了。”
趙承鳳說著,仰起頭來,好控製鼻血流淌的速度。但是,趙承鳳仰起的臉上,表情的凝重,卻是連他自己都覺得累的沉重。
看著趙承鳳衣襟上染著鮮血,且憔悴不堪的模樣,皇帝知道這不僅僅是趙承鳳為了妻女所造成的,更是為了他這個被幫扶了十幾年,卻始終不能做真正皇帝的弟弟所累及的。
撕下一
塊龍袍,給趙承鳳做錦帕用,皇帝扶著趙承鳳往龍椅上坐,卻被趙承鳳拒絕了。
“皇上,這萬萬不可。”趙承鳳固執的挺直了身子,不肯坐下,即便這禦書房內,除了龍椅之外,再無可坐之地。
“自小,朕的命便是與皇兄拴在一起的,是皇兄的庇護,才有朕在位十幾年的機會。這個位子,除了朕之外,就隻有皇兄有資格坐。”硬是將趙承鳳推坐在龍椅之上,表情深沉的望著趙承鳳,自己卻是蹲在龍椅旁,望著趙承鳳,神態正色的說道:“皇兄,朕知道你從無覬覦皇位之心,隻想要輔佐朕成為真正的帝王。若非如此,你早已做你的逍遙王爺,快樂逍遙去了。”
聽著皇帝感性的說辭,趙承鳳的眉頭皺的更緊,以趙承鳳對皇帝的了解,自然是知道皇帝是有話要對他說,且是沉重到讓他不想聽的話。
可皇帝自小便是個內向的性子,除了在趙承鳳麵前,幾乎寡言到讓人以為皇帝是個語言功能有障礙的人,這會如此正色的姿態,不知是想要表達什麽,也隻能耐著性子聽完。
“朕知道,太後是真的不會再給朕時間了。所以,朕有兩件事想要拜托皇兄……”
“您是皇帝,是趙國的天子,有什麽事,自己去完成就好,為兄不過是臣子,若連帝王都做不到的事,臣也無法做到。”截斷了皇帝的話,趙承鳳不想聽皇帝說這種類似於遺言的話,這是他所無法去麵對的。
見趙承鳳冷了一張臉,皇帝自是知道自己的話使得趙承鳳不高興了,但時局至此,皇帝怕自己再不說,可能會沒有機會說了。
而這兩件事,是皇帝畢生的牽掛所在,除了交給趙承鳳之外,皇帝不知還能托付於誰。
“皇兄應該知道,若是我們與太後對抗,勝負難料。皇兄是太後的親子,無論勝負都會安然無恙,至少還是有權力的逍遙王爺。可朕,若勝則是趙國天子,若敗則命不保矣!”
“本王一定會力保皇上無虞!”趙承鳳斬釘截鐵的說道。
“朕相信皇兄,但也深知宮廷爭鬥,沒有絕對的勝負。”聽了趙承鳳的話,皇帝一方麵感到溫暖,一方麵又感到無奈。他已經被保護了十幾年,不想這一生都被趙承鳳庇護,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價,他也想要自由。“就當是朕杞人憂天,請皇兄仔細的聽清朕的這兩個請求。第一個,便是朕那不知被太後囚禁在那裏的母後,請皇兄一定要救母後出來,讓她老人家頤養天年。第二,便是……”
晚風吹拂,禦書房內,兄弟倆低聲的聊著心事,時而高聲相爭,時而相對無語。
但他們都很清歐陽,這將是他們最後一次如此聊心了。因為,勝,他們將會是君臣以待。敗,他們將**陽相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