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頁
沐宣妤深呼吸一口氣,才壓抑住那股兒排山倒海般的情緒,是她自己太過自負,自以為了解江承洲的為人,在她努力生活的這麽些年,她勸告自己的理由之一就是以江承洲的性格一定會過得風生水起,他那樣的人,大概會在離開她之後,立即就找到下一個願意為他奮不顧身的女人,而他對她除了耿耿於懷的不甘心,不會再有別的情緒。
直到這一刻,她才清晰的認識到一個事實,她從來都不認為江承洲是愛著她的,從來都不。她不曾想過,離開她後的江承洲是在過著那樣的生活。心口的地方,被人挖了一個洞,冷風見洞而鑽,吹得她不可抑製的疼痛。
她拿出手機,幾乎是有些艱難的按出那個電話號碼。她很少有這麽情緒激動的時刻,但這一刻,她放任了自己最真實的情緒,她想見到那個男人,很想,這種迫切的心理,她原本以為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有。
江承洲接到沐宣妤電話的時候,正在開車,他通過觀後鏡看到了坐在車後座的汪梓晗和江悠悠,沒有多說幾句話,就立即掛斷了電話。他看著自己的手機,心情有點說不出來的感覺,那種感覺就是一切都按照他的預料中發展,反倒失去了興味兒。是的,他知道今天沐宣妤會去參加那個酒會,而秦森洲也會去,他利用了自己的表哥……
隻是他沒有想到,秦森洲會說出一番讓沐宣妤情緒波動的話,他能從手機裏感覺到,現在的沐宣妤情緒起伏一定很大,並且失去了她一貫的理性,否則怎麽會在他提出他去接她時,她一口就答應了。以沐宣妤的性格,在這種時候最該做的事是拒絕,她會想到他們一起出現在某種場合是種“不應該”,可她沒有,說明她現在處於非理性狀態。
車後座的汪梓晗聽到了他說的某些話,此刻有點擔心的看著他,“怎麽了?”
誰能讓他立即趕過去?
“沒什麽,一個朋友從外地回來,等會兒去接他。”他輕描淡寫的說著,言語和表情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汪梓晗沒有再多問什麽,而是和小悠悠繼續說著話。小悠悠今天是像個小特務似的,隨時觀察著小叔的出行,在發現他要出門後,立即從角落裏冒出來,扯著小叔的手,要和小叔一起出來,於是今天江悠悠小朋友擔任了全職的電燈泡。
但很明顯,江悠悠小朋友,也是個可愛得讓人不會嫌棄的電燈泡。
到了汪家別墅,汪梓晗下車,江承洲也一同下車。他站在汪梓晗麵前,臉上帶著輕柔的笑,伸手揉了揉汪梓晗的頭發,然後嘴唇在她的額頭上點了點,這才讓她進去。
汪梓晗有些害羞的看了他一眼,才轉身回到別墅內。
汪梓晗走進大門,就看到自己母親站在那裏,想到剛才發生的一幕都被母親看到,一時間更是害羞,甚至不敢看向母親的臉。
汪母則好笑的看著女兒,搖搖頭,也不說什麽。剛才的那個畫麵,很美好,讓人由衷的祝福這對年輕人走到最後。
江承洲見汪梓晗回到別墅內,這才坐回車上。江悠悠不再坐在位置上,小身子站了起來,貼在駕駛位的座位靠背上,衝著他的方向使勁兒笑,然後伸出右手食指在臉上劃了劃,“小叔羞羞羞。”
“你才該羞羞羞。”江承洲看也不看這小丫頭片子,“坐好。”
小悠悠撇嘴,站了好半天,發現小叔是真不打算理會自己了,於是乖乖的去坐好。
車開出去了好長一段距離,江承洲才和小悠悠說話,“等會兒司機會開車送你回家。”
小悠悠看著自己小叔的方向,“小叔要去哪裏?我想和小叔一起去。”
“不行。”
小悠悠撇著嘴,小氣。
江承洲換了一輛邁巴赫停在酒店外麵,沐宣妤打了那個電話後,就站在那裏一直等著,看到江承洲後,迅速的上車。她都好久不曾有這樣的情緒了,迫切的希望見到一個人,沒有任何原因,就是想要見到這個人。
她坐進車裏,江承洲發動引擎,他嘴角有著淺淺的笑,“是出了什麽急事?”
他溫和的聲音,撫平了她起伏不斷的情緒,她搖搖頭,露出了笑臉,“不是。”她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似乎自己也覺得自己現在的情緒不應該,她不是個小女孩了,怎麽還會如此激動如此情緒沸騰呢,“我隻是想見到你。”
對,她隻是想要見到他,話說出來了,才發現那麽舒暢。
他們的視線在空中對視,他似乎沒有想到她會這麽說,眉宇間有著淡淡的詫異,目光也從平靜到有著讓人難解的情緒。
一個電話打斷了他們的對視,江承洲繼續開車,沐宣妤則接電話。電話是沐宣毅打來,沐宣毅在酒會現場沒有找到她,於是焦急起來,她借口人有點不舒服,因此提前離開,忘記了給他說,還表示了抱歉。在這種時候,她提前離開,沐宣毅自然想得更多,以為她是不樂意他們自作主張讓她來認識更多異性,隻是隨口提醒了她一兩句,沒作過多的糾纏。
掛斷電話,車內恢複到了安靜。
她握著手機,理智慢慢回歸,此刻才知道自己剛才做的事多麽不理智,如果有人看到她上了江承洲的事,又該如何傳閱她和江承洲的關係,尤其是他現在還和汪梓晗訂婚了。
她的臉色變得逐漸難看起來。
隨時都注意著她表情的江承洲,自然看在眼裏,“身體不舒服嗎?”
她搖搖頭,隻是這個笑沒有任何情緒在,“你剛才在做什麽?我會不會打擾到你?”
他擰著眉頭,似乎有些難回答,在她看了他好一會兒後,他才慢慢的開口,“之前我正送著梓……梓晗回去。”
他話音落下,車內沉靜的氣氛立即變得冷凝起來,仿佛和風突然變成了冷風,周圍的一切全都開始結冰,她動了動嘴角,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他有著未婚妻,她很早就知道,那為何現在,如此難受?心口的那個地方,被揪起,並且不斷的撕扯著。
她沉默,他卻知道自己不能沉默下去,“我原本是想和她說清楚一切,但我開不了口,我無法說我和她訂婚是因為另一個女人,她是個好女人,我不想傷害她。並且,我們兩家有著合作,因為訂婚的關係,合作被提上了行程,同時引進了很多投資商,如果訂婚作罷,會影響到合作和很多人的利益,更重要的是那會影響到汪家的股價……”
他說到最後,輕輕的歎著氣。
沐宣妤看著他,眼神中慢慢有著理解。這樣的合作,對江家來說這樣的合作隻是錦上添花,即使沒有,也隻是少得些利益,可對於別的公司就不一樣了,那代表著近一步提升公司的地位,如果合作取消,不僅前期的投入化為烏有,對公司也會是重創。
在江承洲和汪梓晗的感情中,汪梓晗從未做過對不起他的事,他會對汪梓晗有著虧欠,這樣的虧欠,讓他不會做出損害汪家的事來。
沐宣妤點點頭,“我明白了。”
江承洲仿佛鬆了一口氣一般,“以後在合適的時候,我會找機會告訴她,但現在……可能還不行,至少得等合作結束。”
沐宣妤清楚這一點,有些東西並非想做就做,有太多的因素製約了,“我明白,也相信你。”
他認真打量著她的神色,發現她的情緒並未作假,這才收回神色,繼續開車。
她坐在副駕駛位上,半響後輕輕笑了起來,她轉過頭,發現他正看著自己,似乎對她的笑有些不解,她這才慢慢開口,“我隻是發現你和從前不太一樣了。”
“哪裏不一樣?”他似乎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
“如果是過去的你,根本不會考慮那麽多,隻做你感興趣的事,至於旁人會不會因此受傷,利益受損,全都不在你的考慮之內。但現在的你,卻會想得更多,從不同的角度想問題,同時盡力讓傷害值降低到最低。”
“這樣算好還是不好?”
她似乎還真想了想,“當然算好啊,這也是一種成熟的表現。”
她那滿足的笑落進江承洲眼裏,讓他很想笑,這是一種成熟的表現?他的性格,在他父母眼裏,從未改變,過去如此,現在依舊如此,他依舊會是那個不理會旁人的人,還是那個我行我素的人。隻是,能讓他不顧一切義無反顧的人沒有了而已,真是可笑,她竟然會誇獎他變得成熟了,卻不曾去想,他江承洲是個什麽樣的人。
他如果真愛一個女人,怎麽可能讓她名不正言不順,怎麽可能讓她成為地下情人。他真心愛著的女人,他不會舍得讓她受半點委屈。
如果他真愛這個女人,他一定會立即和汪梓晗解除婚約,那些所謂的不能解除,全都是借口罷了,嗬,真搞笑,這個女人還能如此理解他。
這是他今年聽過最好笑的事了。
原來相信真愛的女人,智商真的會降低。
回到盤月小區,沐宣妤就和江承洲一起去逛超市。沐宣妤原本想的是這個時間點超市應該人不多,但她去到超市,就發現自己失策了,超市裏竟然有那麽多人,大概都是吃過飯後逛超市當做散步。
江承洲跟在她身後,看到有這麽多人,不由得笑了下。
沐宣妤抿抿唇,“我真沒有想到會有這麽多的人。”
她有點無奈,江承洲看著她的側臉,她臉上帶著點無奈的笑意,那沒有憂愁的爽朗感讓他想到過去的她,那時他帶著她出去放風箏。她怎麽都放不起來,他一直教她,然後他耐心盡失,有點鬱悶的拍著她的頭,不可思議的問她,怎麽能那麽笨,別影響了他兒子的智商才好。她則委委屈屈的看著他,本來就夠笨了,再敲會更笨的。
江承洲回過頭來,“不是選西瓜嗎,應該走這邊。”
他讓那些過往的思緒通通都散去。
走到賣西瓜的地方,她選了好久,還是想吃黃?色的小西瓜。
買好西瓜後,則去排隊,江承洲想從未購物通道出去,被沐宣毅抓了回來,“不準從那裏走。”
江承洲皺皺眉,有點無奈的站在她麵前。
她看著他的表情,一直不停的笑。
大學的時候,一到這種季節,她就會和他一起到學校外麵買西瓜,她特喜歡買一個西瓜,切成兩半,抱著西瓜拿勺子盛著吃,那樣吃著的時候,她會覺得很幸福。
她現在,似乎找回了當年那種幸福的感覺,這種幸福不需要什麽天時地利,隻需要是和身邊這個人在一起就好,無論是做著多微不足道的小事,也會產生滿足和幸福感。
站在她身邊的江承洲看了眼她翻找錢包的動作,拿出一張卡遞給收銀員。沐宣妤一愣,抬頭就看到他溫和的臉,於是放下已經找出來的錢包。在她和他交往之後,她才知道,他在金錢方麵很大男子主義,隻要是和他在一起,他不會讓她付一分錢,哪怕是學費他也想給她交,被她勸說了好半天才終於勸說下來,由她自己交。
付過錢,江承洲主動提著袋子,他們一起走出了超市。
從超市回盤月小區,需要經過好幾個紅綠燈和一座天橋。沐宣妤一直走在他身旁,而他們身邊有著來來往往的行人,他們隻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對情侶而已。她看向他,仿佛產生了幻覺,他們還是七年前那一對被公認最配的情侶,然後相愛著,幸福著,讓所有的人都羨慕著。
那就好像是一場夢,一場美夢。
她嘴角含笑,如果這是一場夢,她希望這個夢能夠長一點,再長一點,在她有這樣機會可以做的時候。
江承洲微微側過頭,就看見她笑著的狀態,她笑的時候甜而不膩,卻有著一種直擊心間的魔力,當年多少少年都傾倒在她的這張笑顏之下。他也跟著她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