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這一生都忘不掉我,永遠念著我。

陸臻生那一夜沒有醒來,錦年守著他,秦至和靈珊也守著他,一聲一聲喚他,待到黎明時分,他方才睜了睜眼,卻也隻是短暫的幾秒鍾,就又陷入昏迷之中。

錦年已經方寸大亂,哭的不能自已,抓了陸錦川詢問:“晏家為什麽不來?為什麽不肯救人?他們想要什麽?提什麽條件,我們都答應,都答應,傾家**產也要答應……”

“嬸嬸……”

陸錦川一肚子的憋屈和痛苦,卻是沒有辦法說出來,該怎麽說?說出來,讓嬸嬸也跟著為難?

他就不相信了,除了晏家七少爺,這天底下就沒人救得了叔叔!

可是……陸家如今這般局勢,人人避之不及,陸家眾人,更是被暫時限製處境,京裏風波未定,何部長生死不知,陸錦川此刻方才覺得,原來無能為力的感覺,竟是如此的讓人難以接受。

若有陸家翻身那一日,他發誓,再也不會受製於人,再也不會將陸家的命運掌控在其他人的手中斛。

他陸錦川以命起誓,他要誓死保護親人周全,他絕不會,再讓同樣的事情再一次上演。

苦難,總是可以讓人更迅速的成熟起來。

晏家的門路走不通,陸錦川立刻開始想辦法聯絡其他專家。

但昔日陸家門庭鼎盛的時候,眾人環伺在側,逢迎多多,但如今不過是暫時處於逆境,就連京裏掌權派都未曾開口說陸家一個不字,那些人卻都已經如避蛇蠍一般,連他一麵都不肯見。

如此奔波三日,卻是一條出路都無,宛城那邊陸成傳來口訊,醫生說陸臻生時日無多,藥石無效,不如還是提前準備後事。

當時就被嬸嬸啐了出去,但又能如何?叔叔一日比一日昏沉的厲害,漸漸竟有失禁的情況發生。

想他這一生,年少時風.流過,胡鬧過,後來收了心,也撐起了這樣諾大的門庭,提起陸臻生,誰不說他算是個人物?

但縱是天縱英才,卻也抵不過生老病死之苦。

陸錦川連夜飛回宛城,正趕上嬸嬸換了外出的衣服從樓上下來。

她神色肅穆,竟是連眼淚都沒有,甚至還薄薄的施了一層淡妝,瞧著雖比從前多了幾分的蒼老疲態,但到底還是有了幾分的精神。

“嬸嬸,你這是要去哪裏?”

陸錦川連忙迎上去,錦年卻是微微抬起下頜,對他輕輕一笑:“我去晏家走一趟。”

“嬸嬸……”

陸錦川隻覺心中那一塊一直沉沉壓著他的巨石,忽然之間就重重跌碎在地,他上前一步,扶住錦年的手臂,在開口那一刻,卻是連聲音都哆嗦了起來。

“晏家九小姐……想要嫁我為妻,他們救叔叔的唯一條件,就是要我和晏桑青在一起。”

錦年怔住,猶如木雕石像一般站在那裏,久久都不能動彈分毫。

“嬸嬸,我比誰都想要救叔叔的性命,可是這樣的條件……讓我舍棄甄艾,娶晏家小姐為妻,我怎麽做得到?”

陸錦川臉色煞白,踉蹌後退一步跌坐在沙發上,他狠狠搓搓臉,如墨暈染的雙瞳裏,卻是無邊的悲痛緩緩氤氳:“嬸嬸,我辜負甄艾太多,如今,怎麽能再一次放開她?”

“原來如此。”

錦年卻忽而慘白的笑了一笑,她重重點頭,望著陸錦川:“錦川,你做的對,如果你叔叔還清醒著,也不會答應用你一輩子的幸福來換他垂暮的餘生……”

“嬸嬸!”

陸錦川再也忍不住,眼淚瞬間奪眶而出,錦年也掉下淚來:“我這輩子,和他在一起,也實在是值了,我們相伴了二十多年,還有了一雙兒女,如今也看到了孫子外孫女,還有什麽好求的?如果你叔叔不在了,我也要跟著他去,我們約好了的,生要在一起,死了也要死在一起……”

二層樓梯轉角的地方,甄艾捂緊了嘴,緩緩轉過身去,她輕輕走回臥房,門關上那一刻,整個人幾乎立時軟軟跌坐在了地上。

她不敢哭出聲,隻能死死咬住自己的手指,饒是如此,卻還有低低的嗚咽溢出。

如果叔叔嬸嬸是崔婉那樣的人,她大可以不管不顧見死不救,頂多會有些良心不安,如果她再自私一點,就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那麽她這一

生,和錦川恩恩愛愛,也算是圓滿。

可她知曉了真相,可那人是錦川敬重的親叔叔,是養大他的至親,他待錦川恩重如山,甚至連自己這般的媳婦兒都一並包容,想她與錦川相識到結婚,到分開,再有今日重歸於好,叔叔嬸嬸雖曾對她有過不滿,但自始至終,待她都沒有一絲的慢待。

她本就是滴水之恩該湧泉相報的人,更何況,是錦川的親人。

她知道錦川心中愛的人是她,她知道如果錦川救不了叔叔,一輩子都不能原諒他自己,她什麽都知道,所以在聽到方才的話時,她的心中就已經有了答案。

她不是聖母,不是毫無條件的就願意犧牲自己成全別人的人,除非,她心甘情願。

是了,因為是他,因為是他在意的,所以她,心甘情願。

“我不答應!我決不會答應你!你憑什麽替我做決定?你憑什麽替我決定以後要和誰在一起我要娶誰?”

陸錦川幾乎是火冒三丈,指著甄艾不留情麵的大吼。

一屋子的人,都寂靜無聲,陸氏的幾位老股東顫巍巍坐在一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錦年想要開口,陸錦川卻又一次開了口:“我不會答應晏家,我也不會娶晏桑青,叔叔的病,我來想辦法……”

“事到如今,還能有什麽辦法?該求的人都求了……唉!”

有人低低的應了一聲,隨即就有人跟著附和:“……大不了,咱們暫且答應了,待晏家救了董事長,咱們再反悔……”

“說得輕巧,那晏家可是醫術高超,萬一人家也留了心眼……”

“都不要再說了!”錦年站起身,拉住甄艾的手,輕輕拍了拍:“好孩子,你的好意,我和你叔叔心領了,但是這件事,我不答應,你們叔叔也不會答應……”

“那就眼睜睜看著叔叔去死嗎?”甄艾臉色白的異常,眸子卻分外的明亮,她走到陸錦川身邊,輕輕去拉他的手,陸錦川卻轉過身,繃緊了唇不肯理她。

“我知道錦川的心,就足夠了,我們人不在一起,心在一起,我就不難過,我能救叔叔一條性命,我特別開心,特別知足。”

甄艾回頭,看著錦年輕輕一笑:“嬸嬸,您也不想錦川一輩子遺憾是不是?”

“錦川……就算我們在一起,可是從此以後,叔叔和嬸嬸陰陽相隔,你心裏真的會高興嗎?”

“你要我去娶晏桑青?你明知道我多愛你……”

他的眼圈漸漸紅了起來,抓著她的肩膀,那麽緊,那麽用力,用力到他的手指似乎都陷入了她的皮肉中去。

“對,我知道你愛我,而正是因為你愛我,錦川,你才更要成全我……”

“與其一輩子我們帶著心結悶悶不樂,不如,要你一輩子念著我,永遠忘不掉我……”

“甄艾,你舍得嗎?告訴我,你舍得嗎?”

他雙眸血紅,死死盯著她的臉,他有多麽的愛她,就有多麽的‘恨’她,恨她為什麽要這樣的識大體,恨她為什麽,要他愛的不能自拔!

甄艾輕輕的搖頭,“舍不得。”

“可我,更想要你一輩子不留遺憾……”

晏家七少爺來到陸家那一日,宛城的第一場雪堪堪停了,陽光穿破雲層,落在結成冰柱的枯枝上,漸漸融化滴水。

晏平君有些瘦削的身影踏進陸宅的時候,似乎頃刻之間,就掃盡了所有的陰霾。

陸家人都迎了出來,晏平君微微一笑,卻轉身握住了晏桑青的手:“小妹,我們一起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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