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啟這兩天也公務繁忙吧,袁罡那點賊子之心,人盡皆知了。要說朝堂上有誰是他的黨羽,除了顯而易見的林太仆是淮安王的爪牙,也許李少府也參與逆反,誰叫他送了我一副畫屏呢?倒是聶疏言,遊離與他們之間,雖說不曾與我表露希望我參與什麽大事,反而暗示要來娶我。這可真不知道他心裏是怎麽想的。
有時候,我懷疑,是不是我智子疑鄰,因為到他家去了一趟,感覺不對勁,後來他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聽得別扭而別有用心了。可在我心底,聶疏言還是很優質的良人家婿啊。但是,此事事關重大,說的霸氣點,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人。==我真真佩服我自己的大義淩然。
雲啟在龍椅上端坐著,麵無波瀾,微微偏頭看了德喜一眼。德喜見之,立忙上前一步,朗聲道:“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大臣們沉靜了一會,範世源拱手道:“皇上,臣有事上奏。”
雲啟,撫了撫袖子,看向範大將軍,說:“範愛卿請講。”
“眾所周知,今漠北戰事告急,不日將戰,臣懇求赴疆待戰,以攔截雅國進皇城之步。”
“雅國與我大瑨此戰必不可免,範愛卿有這份壯誌為國之心,實在應該嘉獎。”雲啟笑了笑,我看不出他的深意,忽地感到森森寒氣。
“朕為我大瑨有你這般的忠臣良將而深感榮幸,如此,”雲啟停了停,雙眼不放過範世源的任何一處神情變化,“朕便下旨,肇賜範愛卿為撫遠大將軍,帶上三十萬精軍,十日後啟程漠北。”
我聞言望向雲啟,心中的那絲驚異忽現。
沒料到竟是那麽快,快得讓人措手不及,防不勝防。
“李愛卿,朕封你為左司馬,且隨範將軍一道去漠北。”
“聶愛卿,令右司馬不變,兼除右曹,執掌軍政大事,征收軍餉、徭役,以備此戰。”
我轉而又看向殿下應旨的二人。
“臣等遵旨。”聶疏言、範世源、李複俯下身領旨謝恩。
我有些不解地看向雲啟,為什麽將一個頗有野心的範世源派遣出征,任其天高地遠,軍令難達,其便有可趁之機。若此人真為通國逆賊,那麽我大瑨不是就岌岌可危了麽?
誰料到雲啟隻是唇角一淺,未置一詞,反而說出了另一件讓我大為吃驚的事。
“範愛卿,若朕未記錯,子玉她已有十八?”
“正是。”範世源拱手應道。
“帝師大人今二十有三,如之子玉如何?”雲啟繼而道。
“微臣惶恐,小女怕是配不上夙小侯爺的一表人才。”
“噯,是範將軍過謙了。”雲啟好整以暇地看著堂上的似是事不關己的夙昧,“帝師大人,若朕說要將範愛卿之女許配給你,你意下如何?”
我不曉得怎麽描述此刻我的心情了,昨日夙昧就與範子玉說過不會娶她,可是雲啟今日又下旨令其二人定下婚事,夙昧又能怎麽回答?抗旨不受之事他不是做不出來,但是雲啟此番下旨,是在擢升了範世源之後才提出的。這裏麵錯綜複雜的利益關係,叫我一時也無法理清。
我隻知道範子玉已經不想再嫁夙昧了,二人皆不願成姻,這婚究竟定不定的了呢?無論怎樣,就我個人而言,現在是萬萬不願這姻緣這般就定了下來的,往私心方麵將,我總希望夙昧和範子玉能夠找到的是一份情投意合的金玉良緣,而非這般深有溯源的政治爭奪之物。
“皇上,”我對上雲啟的雙眼,“哀家看此事,還得商酌一二。”然而下一刻他眸色暗沉,我是如何就無法看清他的眼色。
隻得繼續道,“範將軍此番前去漠北,路途遙遠,且戰事不知何時能了,若斷然定下範家大小姐和帝師大人的婚事,一是不知何時能定好日子,要是戰程久長,範將軍無法在短時內歸京,白白耗費了範小姐的如花韶華。”
“二是,皇上賜婚雖說是無上的榮耀,但是,素來這婚姻講究個你情我願,我們還需問問範小姐和帝師大人自己的意思後,方才可定。”
“母後說的是,”雲啟此刻語氣並不是很好,怕是我方才這樣貿然是破壞了雲啟的安排,也就不再多言,隻聽雲啟道,“那麽,帝師,你對這婚事,意下如何?”
夙昧看著我,清曉的眸子似是染上了一層薄如水霧的慍怒,我又怕是我看走了眼,頓時覺得自己裏外不是人,這樣都被誤解了,我真的是好心好意的,但他明顯是以為我才是始作俑者促成這婚事的。
“微臣,不敢有異議,”夙昧不再看我,眼角略略帶上譏諷之色,說道,“範家小姐,才貌上絕,性情極佳,又舞了一手好劍,說起來,倒是怕微臣委屈了佳人。”
“話不可這樣說,今日此事就暫聽母後的,全權交與。”雲啟眼底無波,麵上淡笑,說,“望母後能在範愛卿離京之前將結果告訴朕,也好給範愛卿一個交代。”
“是,哀家知道了。”我嘴角有些僵。
“退朝。”雲啟輕輕一拂袖子。
“退朝。”
一下朝,我就回了那桑梓殿中,我推開門,卻猛地被人抓住手腕,拉進房內,關上了門。我被壓在木門上,那凸起的雕花浮刻擱得我生生得疼。待我看清是誰時,心中一黯,就知道是他。
“夙昧,不是我。”不是我攛掇雲啟將二人指婚的,我方才在朝上明明是勸過了雲啟的。
“我知道。”聽聞此言,我猶疑地望向他的眼。
“那為什麽”不等我說完,一個令人措手不及的吻重重落在我的嘴上,微涼的觸意讓我的腦子一時間一片空白,我隻能感到一片混沌。他探出舌尖輕*的上嘴唇,隨即又深入齒間,慢慢探索,一隻手扣住我的後腦,迫使我貼緊他,唇齒交纏,輾轉的熾熱溫度是我從未體驗過的,他的一隻手在我背上遊移,讓我渾身酥麻,漸漸的我似是被抽去所有的力氣一般,軟下身來,靠著他的手臂,也不再想著掙紮。
這個吻足足持續了有一段時間,我感到遍體乏力,我沒空去想什麽,隻是不由地去回應他。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上次是為了躲避雲啟和身後臣子的詢問才被迫口舌相接的,而今呢?我完全不理解他,難道說,一直以來都是我理解錯誤了,夙昧他實際上,是喜歡我的?
夙昧的舌頭一直抵著我的,手放在我腦後,讓我難以逃離,我的頭一偏,先從中退了出來,望著夙昧有些泛紅的雙眼,開口欲說些什麽:“什麽意思?”一出聲才發覺自己的聲音喑啞。
“你說呢?”夙昧灼灼地看著我,我難以直視,不敢去看他的眼。
我低頭道:“你曉得我一直比你笨很多,你怎麽能讓我來猜你的心思。要是錯了,你又會被我惹生氣,我不想猜。”怎知自己一出口,竟說了些這般略帶嬌意的話語,反倒要讓人誤解了去。
夙昧嘴角稍稍往上翹了一下,頭伸過來,在我耳邊低語:“你知道的,不是嗎。”
我並不是很歡心聽到這類的話,我連自己對夙昧是個什麽樣的感情都不知道,所以他現在這樣講,我根本是一點觸動都沒有,我早就過了那種情竇初開的年紀,況且我心上事情那麽多,他此番舉措明顯是要壞了我的心神的,我那有精力去對付他這“真情流露”。
我斂了斂遊離開來的思維,問道,“剛才為什麽在朝堂上那樣看我?”
夙昧明顯不想就此結束方才的曖昧氣氛,緊貼在我腰間的手也不放開,反而收得更緊了。“我是氣你什麽也不懂,還在那兒說著一些無關緊要的話,若你的皇帝兒子真的想讓我與範子玉成婚,憑你一己之力,你又能做什麽?倒反是連累了你。”
聽到這個回答讓我很是無力,他的關心讓我受寵若驚,我試探著問他,“你是真的喜歡我?”
夙昧沒回答,隻是靜靜地看著我,眼底是一汪深潭,沉靜無瀾他呼出的氣息噴到我的臉上,溫熱酥麻,讓我心癢難耐。
我不由得鄙棄我自己,為什麽這麽容易就被亂了鎮定的思緒。
叫我如何說呢?
我不喜歡他,至少是現在。
這般的話也無法說出口,我一直以為我們之間單純啊,友誼啊,可是前人之鑒可以告訴我們什麽男女間難以有真正的友誼啊,除非男人是受。
曾經呢,我以為夙昧是個受,沒想到他不是彎的,直的卻是沒辦法再直了,那麽我的推論就被否定了。我那點攢動的小心思,卻是被攪得一塌糊塗。
我本當自己可成一個看客,誰知我這看客亦是入了戲。幾番偏轉,竟是成了戲中人。可我是真的愚鈍,生怕自己在這場戲中迷了眼,失了心,退一步說,或是怕我根本無法入戲。
“與那範子玉的婚事,你可有辦法?”迫使自己忽視那脖頸上傳來的溫熱。
“嗯。”他的心思顯然不在我的話上,我很是氣惱,誰曉得他竟是以一個簡簡單單的字回答了我。
“你是要如何辦需要我做什麽?畢竟,雲啟麵上是把這件事完完全全地交給了我。”我半是尋探。
“如果。”他語氣漸緩,“我說我必須應下這婚事,你會怎樣?”
“那麽,不正好合了哀家原來的心意。”我討厭這種被動的感覺,明明我就是沒喜歡夙昧,可他這種問法好似我和他好得不行就要成婚了一般。應下就應下好了,誰管他啊,反正和我沒關係。
我根本就不曉得他這樣做意義何在,一開始說要退婚的是他,現在要答應這婚事的也是他。和我說的話都讓我一知半解,從不深一步說明,我自己揣測的又都被他一一否決,說是我自以為是,我承認是傻瓜笨蛋好麽好麽!
不知道怎麽回事,這麽隨便一想我就氣得不行,語氣也不由得冷冽起來了,“夙昧,你好像忘了一點。”
他看向我,眼中的迷霧漸漸堆積,嘴角的那抹笑意略微有些僵硬,他沒有再看我,環著我的手也鬆了下來,終是從口中吐出幾個字來。
“聶疏言,是嗎?”
我咬了咬下唇,望向他的薄霧繚繞的眼,“自以為是。”送之與四個字,原封不動地交還給他。
他撇了撇唇,不作一聲,就那麽崢崢地看著我。反倒被他瞅出了一些不自然。
“你若要應下與範子玉的婚事,我自然會成全你。”我推開他,坐到胡凳上。
本想聽他反駁二句,誰知道,他竟是這般順了我的話語。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