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必去慣那些是是非非的瑣事,我和他之間本沒什麽隔閡。一想到這點,我是幡然醒悟。
於是,我急急地跑到殿門口,看見他的背影還未走遠,大聲喊道:“夙昧!”
他聽後,略略一滯,轉過身來,眼底竟是些淡淡的笑意,暈染著幾絲欣喜。
愣是誰都不會了解夙昧這種情緒轉化如此之快的人兒,一刻前還在與我鬧別扭,如今又是這份喜出望外的模樣。讓我不得不在心裏貶他兩句,不過也幸得他是這麽個性子,我才與他要好。
我見也無外人,便跑上前去說:“秋宴之時,你可有空?”
他也不言其他,便說:“何事?”
“我想出宮一趟。”
“秋宴當日,戌時三刻,我在禦池邊上等你。你,換一身裝束。”
“好人!”
我恨不得送上一個香吻來表達我的謝意,但是不知道他願不願意接受。一想到我還是個寡婦的身份就作罷麽好啦,省得到時候被嫌棄。
月華正濃,疏影相掩。
禦池邊,盈*鱗月光,將他的眉眼畫得恰到好處。
見到夙昧側著身立在那等著。他轉過頭來瞧見我,眼底的幽愫倒被月色照得明明暗暗,虛虛實實看不真切。
我滿心歡喜地跑到他跟前。
“怎麽換上了這麽一身。”他勾起唇角,掩飾不住笑意,道:“小瑛子。”
“我也是沒辦法嘛,宮女出宮不方便,於是我就從小蘭子那順了套衣服來。我覺得你應該佩服我的聰明才智,竟然能夠溜出桑梓殿。”
“是。微臣對您佩服得是五體投地啊。”他一敲手上的扇子,道。我睜睜地看著他拿著的裝逼工具,綢麵玉扇。
“為、為什麽會有這等物什?”我有些抽搐。
“在宮外,我總要有點裝備好襯托出我如玉的公子氣質是罷?”
這可怎麽給人家範小姐留下高富帥的美好印象啊。“那就,有勞帝師大人了。”我咽了口口水道。
濃雲溶溶入夜,我心下想著夙昧這人真不地道,難不成是他猜出了我此行的目的?於是就裝慫?還有就是他怎麽就可以不參加秋宴了呢?明明要到亥時才結束的啊。
其實我這些也是白癡問題,隻是用來想想打發打發時間的。就是一路上也不方便與他搭話,誰叫我現在是掖庭的小公公呢?
不過這衣服的料子是真真不錯。
可是奇怪的是,我不說話,他也不主動與我說。我們腳步慢,走到文承門坐上馬車是需要一段時間的啊。
氣氛反正是很詭異,我總覺得不說話是件很尷尬的事。於是就找話說,突然想到他那塊玉還在我這,就有了話題可言。
“夙昧。”我小步上前。扯了扯他的袖子。樹影將他的臉色掩去大半。我隻看得見黑夜中他清琉的眸子。“你有沒有少什麽東西?”
卻見他譏誚之意染上眉梢,“怎麽,今個突然關心起我來了,平日裏怎麽全把心思放在你那好兒子與那‘準郎君’裏去了?”
我自當他故意透露出來的幽怨是在放屁,可轉念一想,怎麽他竟然知道我暗地裏將聶疏言定為白馬良人一事,頓時感到萬分驚奇。這件事我誰都沒說過。疏言也不知道的心裏是怎麽想的。但是偏偏夙昧知道了,難不成他真是個半仙?
“噯,你怎麽曉得的?”
“每到你上朝之日,見你雙眼隻向聶司馬那看,也不轉分毫,恨不得立刻將其壓倒。明白人都知道你心裏打著什麽鼓,隻是沒人敢在你麵前說罷了。”
“這,大家都知道了?我不是垂簾聽政的麽?大家視力有這麽好麽。最關鍵的是疏言他知不知道。”
“這,你還是去問他比較好。”他疏淡一笑,眼有似是是有深意。
這這要我怎麽說得出口QAQ。
“原來如此,我當你二人是你情我願,沒想到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說不定君亦知呢?”我有些忿忿,總覺得若是風月事單單由一人唱戲則怪沒皮沒臉的,但是若兩人情投意合,則便是天賜的良緣了。況且那日我在街上碰見聶疏言,他的有意親近,我不是沒感覺到的。
我看向他,有些不甘。不想讓他人再去評判我的事了。
正打算說些什麽,他卻一把將我摁在他的前襟,另一隻手環住我的腰。我方方要推開他這不得其解的舉動,卻聽見身後有腳步身傳來。似是不止一人,據我粗略估計,這種邁步節奏。天呐,是我那不出山的皇帝兒子!
我脈一搐,隻聽見夙昧琮琮的聲音隨清風入耳,道:
“你若信我,待會我做什麽,都別出聲。”
他伸手散了我的腰帶。娘的!我的清白!我暗自腹誹。下一瞬,便被他撲倒在地,除卻他,身外的景致都虛化開來,在倒地的瞬間,我似是聽到有什麽東西宕開來的聲音。
我撇開這般旖旎的思緒,倒是想到了:還說是我如狼似虎欲把聶疏言給吞了,那麽現在夙昧他是在做什麽!
頭發也散了,反正是在他身下,透過發絲我依稀看見明黃色的靴子在離我們不到十步遠處。
我轉眼去瞧夙昧,因他的麵逆著月光,我捉摸不透他的神色,然而他墨黛色的眼深邃而動人。我心底竟是**出一絲波瀾,而月色氤氳了我的視線,映襯了我咚咚如鼓的心跳聲。他的眼睛幽深不見底。然後下一刻,溫熱的唇畔貼上我的,輕輕。
我似是有一霎怔忪。但隨即明了,心下不住憤恨,但又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打斷。緊握住了我的手,與那自心底傳來的不可思議的溫度,碎在我縹緲遊離不清的腦中,竟在黯然間生出一絲絲綺念。
我不得不怪罪自己是不是枯木的時間久了,倒也這麽渴望,春意。
是平日裏消遣的圖冊太少,欲求不滿了麽?可是,讓我生出旖旎之思的人可是夙昧啊。
我喚醒了一點理智,閉著眼豎起耳朵,倒是隻聽見一零星點笑聲,外加一點扼腕歎惋,遠處傳來我兒的聲音:“不要叨擾了帝師的好興致。”腳步聲亦是漸漸遠去。
唇齒分離的一晌間,我鬆了一口氣,抬眼對上夙昧沉澈的眼眸,幾縷碎發隨夜風輕動,月色模糊了他的眉間,我的眼。我的心裏似乎是有什麽弦斷了。
起身,束好腰帶與頭發,心熱烈跳動的聲音久久還未歸複平靜,我有片刻的迷怔,但終究回歸到寂地。
“走吧。”我道。
他看著我,眼裏似是有暗潮洶湧,良久,應下,倒也沒說什麽,眼色平靜如湖。
我倒是覺得這樣挺好的,便當做什麽也沒發生。反正親一下有沒少塊肉的,再說有沒有誰知道那就是我。不知道的事就是沒有發生好了!
我打趣了他會,說:“現下我著的可是男裝。”
“什麽男裝,明明是掖庭的袍子。”他上下瞅了會我,糾正了我的語病。
我嘿嘿兩聲:“你倒是不怕被說帝師的袖子斷了,還在皇上麵前斷的。這等美名可要遠揚了。”我想了想繼續說,“若是誰誰誰送你幾個兔兒爺,也給我瞧瞧。”
他有瞬間的不自然,“你若要,找你兒子去討去。”
為什麽不給我看呢!金屋藏嬌是麽!
“你該不會真是斷袖吧?”我轉念想到當初我一度認為雲啟和他有曖昧。待我整理一下思緒,我就又有新段子可寫了。昔日繁華子,安陵與龍陽。
今日俏公子,夙昧與雲啟。
千江有水,千江月。萬裏無雲,萬裏天。
其實呢,有些夜了,雲是否有也看不清,月倒是圓如銀盤,十分朗照。
與範子玉約好在太白樓,樓下是元京的一條未名河,雖說短得很,但是總給人一些些慰藉,好似我仍身在豐州一般。夙昧也不問我要做什麽,無聊地和我搭著話,時不時地呷一口茶,看一眼我看的未名河。今個是宮中的秋宴,亦是蟾宮節。
河上倒是滿滿的花燈,如晝。
花不語陪著範子玉來了。我見那範家小姐眉似新月,一雙杏眼,麵賽芙蓉,但渾身的氣派倒生生出了一股英氣,但若單單看這五官,是細致得很,全然不似能舞刀動槍之人。令我不得不暗歎。
“見過木姑娘、夙公子。”範子玉沒有一絲扭捏之態,大大方方地坐了下來。
“範小姐,”我喚了她一聲,“如此稱呼過於生疏,不如我叫你子玉,你就叫我及瑛,”我轉眼看向未曾抬眼的夙昧,道:“他就夙昧好了。”
“你倒是忘了還有我在。”花不語插話進來。
我好笑地看了看她,說,“那麽還是叫她‘花姑娘’,如何?”
花姑娘倒不是一個雅稱,看著花不語那張憋屈的臉,大家忍不住笑了兩聲。我見那範子玉笑著望了一眼夙昧,夙昧倒是麵無表情,我在桌下捏了他一把,他倒是會了我的意,硬生生地強出一個笑來,唇角微微一勾,怎麽看怎麽別扭。
我看他很不正常,心下有些緊張,誰知他的臉色很不好,但在人前卻沒有拂了我的麵子,至少外人應該看不出來他的一絲絲薄怒。這時我該多謝夙昧不正常的麵部表情,他生氣時多半是在笑的。
“今日我出宮多虧了夙昧,你都不曉得我家那兒子多討人厭,禁了我活生生半個月的足,讓我過著這種不見天日的生活。”我故意誇張語氣,以表示我這人很好親近,想進一步搞好與範子玉的關係。
雖然範子玉不是花不語這類會犯二的人,但是也是個愛聽故事的。於是我就把夙昧的英勇事情說了一遍,然後把我皇帝兒子扁得一文不值。
我這叫對比反襯的手法,愈發突出我身邊這位夙公子的卓爾不群。
我能看出範子玉眼底的淡淡傾慕之情。不過令我驚奇的是,我在說這些時,夙昧自身麵上也是帶上了絲絲悅意。難道是他喜歡我拍他馬屁兒?呃,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
一飯結束,夙昧總算也能和範子玉搭上幾句話了,我和花不語見到這個局麵,便先走在前麵,留他二人在後頭。算是製造點二人獨處機會。
我心裏盤算著參加遊園燈會。因為少男少女們最容易在這種情景下產生愛慕之意了。有一個節目倒也是很好操作。男子與女子往不同入口進入園中,在入口處抽取一個香囊。香囊上麵各自有花式。男女一一對應,類似雪對梅、秋葉對水對魚、鴛對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