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妙,你昨晚回到家很晚了吧?”一桌客人結帳走了,郝妙忙上去收拾。小毅跑過來幫忙,隨意地問道。店裏全是男人,難得有個年紀相仿的女孩子進來,小毅一下子多了個同伴,因而特別多加了幾分關照。?

“呃?回到家十二點多了。”福臨把杯和碟疊起來,小毅忙用抹布擦擦桌麵。?

“這麽晚,一個人回去,怕了吧?”?

郝妙捧著杯碟謹慎地走向廚房,嘴上漫不經心的回了句:“嗯,有點。”?

“如果可以,最好找個人來接,畢竟半夜三更,挺危險的。”小毅追上她,好心地提醒。?

“找人來接呀?”郝妙馬上頓住腳步。昨晚獨自走在路上那股怯意尤在,腦裏突然想起上次雨夜晚歸出車禍的情景,是真的需要有個人陪著壯壯膽。可是……她不想就此事向葉文遠示弱。?

“對啦。這一帶本來就偏僻,晚上附近的店鋪關門後更是人影也沒個,你一個單身女子回家真的很危險,讓家人或男朋友來接會比較恰當。郝妙,有男朋友沒?”小毅捅捅她的手肘,笑得壞壞的。?

差點把手裏的杯碟弄翻,郝妙好不容易穩住,白了她一眼:“不告訴你!”說完進廚房先把東西放下,將小毅八卦的臉容拋諸腦後。這個年輕的女生沒什麽,人也友善,就是聒噪了點。對於她喋喋不休的提問,郝妙自覺有些招架不力。跟葉文遠的情侶關係一定不可以讓人知道,不然會惹是非。?

廚房裏的劉揚看見有人出現在廚房裏隻冷冷的掃了眼過來,又繼續著手上的工作。郝妙把杯碟洗幹淨放好,轉身看到他正在給蛋糕裱奶油花邊,便好奇地立在一旁觀賞。?

去年烘焙入門以後,郝妙掌握了一些技巧,不過隻是單純的做做餅幹或小蛋糕,複雜點的不是失敗就是成品太醜。劉揚純熟快速的手勢簡直讓人歎為觀止,而且做得那麽漂亮,弄得她手癢癢的,很想試試。?

聽到她的倒吸氣聲,劉揚頓了頓,瞄了她一眼,似是不太高興被圍觀。挪了挪身體,擋住她的視線。?

很酷,還很吝嗇。正常事,許多人都不願意自己的技術外露。郝妙吐吐舌,卻不吝於讚美:“好漂亮哦!”?

劉揚不屑的哼了聲,看著不太喜歡被打擾,將裱花嘴從裱花紙裏抽出來,扔到一旁的碗子裏。?

半晌,他停著啥也沒做,郝妙才小心翼翼地問:“我打擾到你嗎?”?

大概預料不到她那麽直接,劉揚大窘。有絲許的內疚,扭頭卻瞥見她臉上掛著狡黠的笑容,眼睛毫不客氣地盯著自己,隱隱動怒,卻沒發作,不動聲色地把一個個新鮮的草莓放在奶油裱花上。?

“草莓蛋糕真看,內餡也是整個的草莓嗎?”郝妙沒留意他的表情,俯下`身,仔細地繼續欣賞,仿佛這是一件珍貴的藝術品。?

聽她漫不經心的話語,他愕了愕。看看蛋糕,蹙起眉。半晌,他一把抄起勺子把蛋糕劃爛。?

“誒!你幹嘛?”郝妙大驚,難以理解他的行為。明明做的好好的,怎麽突然發起脾氣來??

劉揚臉無表情的收拾東西,對她的呼叫不予理會。?

郝妙愣了幾秒,不會是因為她打擾了他,所以才這樣吧。唉唉都怪她太多嘴了。遺憾的望向那堆破爛,可惜了那漂亮的裱花。?

“郝妙,原來你躲在這裏偷懶,外邊有人結帳,你快點出去幫忙。”王鳴捧著高高的一疊杯碟進來,看到郝妙焦急的大喊。?

“哦,我馬上出去!”沒多作停留,她轉身跑了出去。?

店裏又多了好幾桌客人,洋哥在吧台那邊熟練的煮著咖啡,小毅也在忙著招呼客人。望望掛鍾,已經晚上九點多。店內燈光稍暗,昏黃的顏色有著暖暖的慵懶,配上那帶著沙啞的外國女歌手聲音,竟讓人有說不出的舒服感。?

“郝妙,到那邊問問那位客人要什麽。”王鳴從廚房出來,揚頭比了比一個角落,那邊隻有單張桌子,因為地處較偏,燈光似乎更昏暗。?

郝妙拿起餐牌匆匆跑過去,隻見一個男人低著頭正在看桌上的宣傳小冊子。“先生,請問你要什麽呢?”她禮貌的問著,感覺那男人很眼熟。?

聽到聲音,男人倏的抬起頭。?

郝妙臉色一沉:“葉文遠?你怎會在這裏?”?

“我來喝咖啡呀。”看見她,葉文遠展開了淡淡的笑容。拿過她手上的餐牌,他自顧自的翻開。?

“你……你幹嘛要來這裏?”附近好幾家店不去,幹嘛一定要挑她工作的咖啡廳?不會是故意來堵她的吧。越想越像,對客人禮貌的笑容迅速斂去,她眯起雙,心裏盤算著該如何叫他盡快消失。?

“我喜歡去哪就去那,況且,這裏氣氛不錯!”他故意忽視她的敵意,指了指餐牌:“給我一杯藍山咖啡。”說完也不看她,拿起那本宣傳小冊子若無其事的研究起來。?

郝妙悻悻的收走餐牌,走回吧台把他點的咖啡報給洋哥,再轉到別的地方去左擦右抹,連咖啡煮好後也不管,讓小毅送過去。?

半晌,她偷偷瞄過去,見他依然低著頭看那個宣傳冊子,心裏越想越覺得可疑,不知道他來這到底做什麽。就點了杯咖啡,什麽別的都沒要。?

快到11點的時候,客人陸續離去,他還在。桌上還是那杯咖啡,這家夥竟然喝了一個多小時還沒完,都要打烊了還不走。?

“郝妙。”小毅偷了個空,拐到她身邊,壓著聲音神秘地說:“我告訴你,12號桌來了一個極品男,帥呆了。不過很酷,又小氣,整晚就隻點了一杯咖啡。我過去幾次,給他介紹我們的甜點,他理都不理我。唉!”?

12桌就是他的那個座位,郝妙抿嘴一笑,那家夥對甜點一直是敬謝不敏的。?

快12點的時候,洋哥又是提前離開了,接著劉揚和王鳴相繼離去。郝妙忍不住,走過去敲敲他的桌麵。“你還要坐多久呀?我們要打烊了。”?

葉文遠收回低垂的目光,抬眼看見她臭臭的臉色,旋即掀嘴一笑。“現在就走。”說著站起身爽快地離開。?

“怪人!”郝妙癟癟嘴,收他的咖啡杯,才發現整杯咖啡隻喝了一小半。“莫名其妙!”?

小毅的男朋友早到了,就在門口等著,所以郝妙讓小姑娘先走。拉好鐵閘,她拉拉衣領,疾步往東苑跑去。?

“你昨晚也是這樣嗎?”突來的聲音嚇了她一跳,眯眼一看,不遠處葉文遠斜斜的靠在車邊,眉眼之間隱隱帶著怒意。?

“你不是走了嗎?”她幾步上前,仰起頭奇怪地看他。?

葉文遠冷著臉,漆黑中眼底一片凜冽的寒意。“你還沒回答我,昨天晚上也是最後一個人走?”?

一陣風吹來,她哆嗦了下,把手伸到外套口袋裏。不想直視他的目光,低著頭,無聊地踢地上的石子。?

其實知道長期這樣半夜回去不是辦法,可是這份工作是她堅持要做的,雖然不若以前正常的朝九晚六自在,但起碼待著舒服,沒壓力。?

不說話,就是默認了?一陣心痛不可遏止的湧上心頭,這就是她要的生活?工作到半夜,一個人關門,一個人踏著夜色歸家。如果中途發生什麽事,叫他怎麽辦??

“明天不許來!”這次態度出奇的冷硬,無論如何也不能隨她的意。?

聽到他的話,郝妙倏的抬起臉,忿忿不平地衝他大喊:“不要!”為什麽非要這個話題上再費唇舌?為什麽不能給她點自由?她雖然隻工作了兩個晚上,但在這裏,她可以完全放鬆,不用再擔心上司安排下來的工作做不好。他難道不知道,麵對他的優秀,她會覺得自己一無是處!?

“不要!不要!我不要!”郝妙大聲重複了幾遍,轉身拔腿就跑。?

“該死的你!”她猝不及防的跑開,讓他措手不及。看來她是發了狠,竟然奔得飛快。葉文遠邁著大步,很快就追了上去。?

手臂驟然被牢牢抓住,接著身體被緊緊地攬進一個寬闊溫暖的懷抱裏。郝妙頹然的垂下雙肩,嘴巴一扁,濕熱的**流了下來。?

她不想哭,很想能變得更堅強,可是有時候,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麽了。明明就是身份懸殊的兩個人,連她自己都不看好這段關係,卻仍然死死纏繞在一起。?

葉文遠扳過她的身體,俯身柔聲說:“聽話!我是為你好!”?

“我不要聽!”郝妙捂著兩耳,閉著眼拚命地搖頭,眼淚滾燙滾湯地流了滿臉。“你為什麽?為什麽總是逼我!我好辛苦!好辛苦!”她隻想擁有正當的職業,憑自己的能力賺錢養活爸媽,做個有價值的人,為何這麽難??

心髒被狠狠一撞,葉文遠愕然。他真的逼得她這麽緊嗎?從前或許不懂,但分開後,他知道了。他愛她!很想她多陪自己,想讓她不受半點苦,為什麽她總是不接受?他是不是太自私了?一直不斷地給,卻好像從沒問過她要不要??

深深的吐了口氣,拂過她變短的頭發,葉文遠輕輕地歎了口氣:“別哭了,你喜歡去就去吧。”?

埋在他胸前的頭緩緩地抬起,郝妙半眯起雙眸,怔怔地看他。眼前的人臉上滿是無奈,一開始的堅持也漸變溫軟。真不像他的性格。?

被她不可置信的表情打敗,順著她意還不好嗎?葉文遠輕笑出聲,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淚水,再彈彈她的鼻子:“愛哭鬼!上車吧。”?

真的是他,不是做夢。郝妙臉上一熱,收起眼淚,小小反駁了句:“不要!”執拗地推開他,徑自朝東苑門口走去。?

拿她沒辦法,葉文遠再次敗北。這小丫頭是越來越放肆了,不但忤逆他的意思,還常惹得他跳腳。可是,他甘之如飴。疾步上前,大手一撈,把她的小手執起,放進自己溫熱的外套口袋裏,跟她並肩而行,?

郝妙一愣,微微扯了扯要把手抽回,他使了勁,拽得更緊。?

“你不開車?”悻悻然放棄掙紮,隨他抓住。?

“你喜歡走路,那我隻好舍命陪君子了。”他笑了笑,心底感到前所未有的放鬆。或許以後每天晚上都這樣陪著她走回去吧。其實,走路也不錯。?

郝妙狐疑的瞟了他一眼,真的覺得身邊的人變化太大。雖然已經深夜,街上也廖廖的沒幾個人,天氣寒冷顯得更冷清,但手心上傳來的熱氣,讓她心底頃刻間很溫暖。掀掀嘴角,她露出了久違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