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時悅接下來卻是答非所問。

她翹著腿,微微晃了晃腳尖,以平淡無波的語氣回憶著說:“你剛才說,我在背後偷偷研究了你多少?我的確研究過你多少?我的確研究過你,從我懂事起,我一直都知道,我是江浩聲養在外麵的孩子,見不得光,注定一輩子不能如我媽那般名正言順。可你說著世上,私生女私生子那麽多,為什麽那多人都在乎一個名分呢?每次被我媽逼著練所謂的禮儀形體,還有各種各樣的樂器,我都會在心裏嘲笑她,明明住在小三專業戶的公寓樓裏,還裝作是名媛,明明外祖父也是書香世家的老知識分子,到了她這兒卻如此的糟蹋自己。”

在我跟你上了同一所高中之前,我都覺得所有的指指點點都無所謂,可是直到我發現,其實永遠都活在江浩聲那個名正言順的女兒的陰影之下。那會兒新生剛軍訓完回學校,我們班總有男生在討論六班那個女的長的真不錯,比咱們班的江時悅還要高冷。後來,高一六班那個班花兒大名傳了出來,聽說她姓江,有人說她長得跟江時悅挺像的,江時婉是江浩聲的女兒,那江時悅呢?

我有時候會遠遠的看著你,心想,同樣都是江浩聲生的,為什麽你就能眾星捧月?哦,也許是因為你有個比江浩聲還能幹的外公和舅舅,你無法想象,我從別人的口舌之中受過多少蔑視,我痛恨死那些陰毒的比較,我痛恨我媽是個小三,我更嫉妒你江時婉,哈記得那次我們兩個班一切上體育課嗎,你被我的額籃球砸到了頭,我是故意的,所以為什麽人們總說嫉妒可以吞噬任性,至少可以讓人變得不純粹。

後來我跟我媽終於進了江家,我看著你終於卸下了臉上的高傲,哭紅著臉,瞧著都怪可憐的,這時候,隻有讓你更氣憤,才能讓我備受屈辱的尊嚴,有那麽一點點的安慰。所以我對你笑,你也很給麵子的失控的甩了我一巴掌,我被江浩聲護在身後,你被江浩聲趕出家門,一個巴掌,還你撕心裂肺,沒有比這更值的。

江時悅說話時候,眼底了無煙波,平鋪直敘地對過往進行一番細細品味。

“你想說明什麽?你很惡毒,還是你可悲又可憐?”江時婉竭力裝作並未被撼動的樣子,心裏卻因為記憶氣那年的家變而在心底引起一場海嘯,仍舊是觸目驚心。

江時悅並未因此而惱怒,反倒是笑意漸深,“不管你怎麽說,沒有以前的我,就沒有現在的我,更沒有誰能拿到這些好東西,你說是不是?”她晃晃手裏的文件袋。

江時婉靜靜看著她,眼神冷清,也沒做聲兒。

江時悅撥了撥短發的發尾,“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你,隻想說,如果你回來的時候,跟江浩聲服軟,他未必不會真心對你,你想要的他未必也不會給你。因為連我嗎都悲哀的沒發現,她能順利被扶正,不過是因為江浩聲害的程家家破人亡後,他知道再也不可能和你們母女若無其事地生活,與其留著程家作為隱患,倒不如痛斬亂麻,狠就狠到底,她也不知道,我爸書桌的抽屜裏永遠壓著一張你們一家三口的合照,隻是他沒想到,你這個平常乖巧的連鬥嘴都不敢的女兒,竟敢一步步緊逼,逼得他無路可退,可你自己回想一下吧,你把江浩聲逼得進醫院的時候,他可有如他嘴上那麽狠,傾其所有的來對付過你?但李慧蓮跟我不一樣,這就是親生的和外麵的差別。”

她說道這兒,頓了頓,要了下唇,低著頭說道:“有些人,生來命就是好,地球上幾十億人,我喜歡的男人偏偏就愛的是你,你總覺得自己的命苦不是,覺得自己受遍了世間的委屈,可是江時婉,你知不知道你運氣已經很好了,你都已經嫁給閆文林了,你傻到不知道抓緊他而固執地跑來跟我跟江浩聲搶那區區幾分家產,嗬,真是蠢死了!”

江時悅輕勾著嘴角,那聲兒飄飄的“嗬”,不需多餘贅述就已經訴出了她所有的嫉妒。

“說實話,我一開始都以為,你這種送上門去的女人閆文林會瞧不起你,誰知道……”她突然頓住,輕輕側了一下頭,似乎是找不到形容詞,她聳聳肩問江時婉,“要是你一開始就知道對閆文林會想我當初對鍾越城那樣執念深重,割不掉舍不得,你還會傻到一再想跟他離婚嗎?”

人在與他人做出比較的時候,往往想從對方身上尋求那麽一絲優越感或者安慰。可江時悅照搬此法的時候,除了能波動江時婉的痛感神經,自己卻也沒感到絲毫爽快,那一瞬間,她感到恓惶又……心口那處的豁口,又開始穿過簌簌冷風,像被淘空的窟窿。

江時婉對她口中的一切都可以裝作若無其事,但是獨獨聽到閆文林三個字的時候,從指間到心尖都在顫抖。

“你和鍾越城?”她忍住瘋狂想要外湧的酸楚,定定的冷眼看著江時悅,聲音有些許暗啞,“少拿我跟他與你們相提並論。”

江時悅從她口中聽到對接自己的那段感情的否定,靜默了半晌,涼涼的笑著,咬著牙意有所指的說:“求而不得的人費勁心思,被偏愛的人卻肆意揮霍。”

江時婉不屑,“求而不得?你得不到的並不是我稀罕的,我苦苦相求的,你又認為是不值一提的,所以你有什麽資格跟我說你求而不得,我肆意揮霍?江時悅,你少站著說話不腰疼,你當真該明白,自己的立場就是自私兩個字最好的詮釋。”

江時婉彎著腰疲軟地掐在沙發裏,目光卻冷灼第盯著江時悅,越氣冷硬篤定,“所以,別回憶你曾經有多可憐,我不會有絲毫的觸動,誰沒有過身形折磨的日子,我可憐自己也不會可憐你,所以你還不如直接告訴我,你想從我這兒拿什麽交換,用你想要的,換我想要的,很公平,很互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