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把這話理解為您在幫我開脫嗎?

“你要搞不定,叫保安來,把這個老太婆馬上拖出去。”

白筱詫異地看向徐敬衍,因為徐敬衍的措詞,‘老太婆’、‘拖出去’,跟他溫和的性子有些不符合。

但徐敬衍黑下來的臉色不像是玩笑。

裴老太太也不敢置信,打量著徐敬衍,顯然,這輩子也沒遇到過敢這麽對自己的人!

服務生已經跑過來請裴老太出去。

“老夫人。”容姨扯了扯裴老太的衣袖,生怕裴老太不管不顧地亂發作。

白筱望著裴老太,有些話雖然難以啟齒,但她還是說了:“不說我跟徐先生之間清清白白,您這樣跑過來橫加指責,又以什麽立場?我們沒有請人過來指手畫腳的癖好,現在,請你出去吧。”

“姓白的,你——”裴老太看白筱不卑不亢的態度,氣得頸椎隱隱作痛。

容姨連忙拉住要反駁的裴老太太:“老夫人,我們先走吧。”

“走什麽,我話還沒說完呢……”

容姨跟服務生沒有給裴老太說下去的機會,一左一右,架著裴老太迅速把她帶離了包間。

被裴老太這麽一鬧,不管是白筱還是徐敬衍,都沒了好好吃飯的心情,酒樓領班還親自過來道歉。

等領班離開,徐敬衍看向對麵沉默的白筱,剛才他接完電話回來,剛到包間門口就聽到那個老婦人刁鑽刻薄的諷刺,那句“你跟個老男人大庭廣眾親親我我”更是讓他怒火蹭地上湧,直接推門而入!

“剛才那個老太你認識?”徐敬衍問。

白筱正在想裴老太的話徐敬衍到底聽去了多少,冷不防聽見徐敬衍問她,她抬起頭,眼中還有一絲慌亂沒掩飾,對上徐敬衍關心的目光,她一定神,半真半假地說:“裴氏的老夫人。”

裴老太的身份,她沒必要欺騙徐敬衍,如果他真的好奇,隨便去查查就知道了。

徐敬衍看到白筱輕描淡寫的神情,在C市時,他在徐蓁寧的桌上見過白筱的簡曆檔案,知道她在裴氏工作過,隻是沒想到她還得罪了這個裴老太。

從酒樓出來,白筱接到鬱景希的電話,小家夥說食堂飯菜難吃,讓白筱送飯後甜點過去學校。

白筱耳根子軟,聽著鬱景希那軟糯的聲音,根本沒辦法拒絕他提出的各種要求。

“還要四杯奶茶……”小家夥得寸進尺地說。

白筱一一應下,掛了電話,轉頭,看向徐敬衍,為難地說:“您看,我再幫您找個導遊吧……”

因為裴老太的一番話,雖然她跟徐敬衍之間沒什麽,但白筱還是心存了疙瘩,想借這個機會跟他分道揚鑣得了。

徐敬衍看了看腕表,“我也沒特別想逛的地方,送你過去學校,順便看一看景希。”

“……”

“怎麽,覺得現在,我的身份不適合見孩子了?”徐敬衍含笑地看她。

白筱忙否認:“我不是這個意思……”

徐敬衍指了指馬路對麵的奶茶鋪:“那你過去買,我去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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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筱拎著蛋撻跟奶茶到鬱景希所在班級的教室,卻被告知小家夥這會兒正在大禮堂排練大合唱。

“學校月末就要舉行歌唱比賽,這個大合唱,是鬱景希自己報名的。”班主任於老師說。

白筱向於老師詢問了鬱景希在校的表現。

“鬱景希最近表現很好,跟班上的同學相處融洽,上星期選舉小組長,還得了好幾票。”

於老師看了眼白筱身後的徐敬衍:”這位是——”

“我是景希的小外公。”徐敬衍主動友好地跟於老師握手,他的自我介紹倒讓白筱多看了他兩眼。

其實,鬱景希現在跟徐家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了……

遠遠地,白筱就聽到孩子整齊稚嫩的歌聲從大禮堂裏傳出來,於老師送他們到門口就回去準備上課了,禮堂裏燈光明亮,白筱跟徐敬衍進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合唱團最前排的鬱景希。

小家夥站在第一排的最右側,兩手背在身後,挺著小肚子,擰著眉毛,表情糾結,不像是唱歌,更像是在喊歌。

站在正前方指揮的是個高年級的女孩,旁邊居然還有現場演奏團,都是學校裏的學生。

白筱找了處位置等他們結束,徐敬衍坐在她旁邊,突然問:“景希還不知道吧?”

微微一怔,白筱明白過來他指的是什麽。

“不讓他知道是對的。”徐敬衍靠著椅子,看向台上,歎息地說:“孩子對事物的接受能力不比大人,現在告訴他,隻會讓他連快樂的童年都失去。終歸是隻能委屈大人,你說,是吧?”

說著,他轉過頭,看著白筱,目光很溫和,沒有絲毫責備的意思。

在知道鬱景希身世的真相後,徐敬衍的反應,不像梁惠珍那樣憤怒,卻也不似徐敬文那樣失望,這樣的“理解萬歲”著實反常,要知道,在不知情的人看來,她是破壞了他侄女婚姻的第三者。

正常情況下,不是應該像梁惠珍那樣唾棄她嗎?哪還能跟她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討論這件事?

“一場婚姻出現問題,不能全怪外因,更多的,應該自我反思。”徐敬衍說。

白筱把一縷發絲勾到耳後,開玩笑地看著徐敬衍:“我能把這話理解為您在幫我開脫嗎?”

徐敬衍笑,似乎是真的高興。

“我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受到譴責是應該的。”白筱似感歎,看著台上的鬱景希,心頭一陣柔軟,“我不想讓旁人因為我受到牽累,但好像,現實總跟我想的有所差距,我這個肇事者現在好好的,一點事也沒有。”

……卻要別人替我受過,至於另一個肇事者,早已香消玉殞,世人,從來都不會太過苛責已死之人。

徐敬衍望著白筱,她的五官很清秀,第一眼時,他恍若見到了深藏在心底長達二十多年的秘密,但如今,這麽就近看著她,他才發現,她跟他心中那人的差別,兩人也隻有眉眼間多了幾分神似——

聽到白筱自嘲的話,徐敬衍臉上的笑容收斂了:“每個人都有犯錯的時候,也都有得到原諒的機會,你當時年紀小,做錯事在所難免,貴在知錯就改,要是你的品行真有問題,這些年又何必離開呢?”

“……”

白筱差點懷疑徐敬衍到底是不是徐淑媛的親叔,怎麽能說出這麽不幫理又不幫親的話來?

徐敬衍看白筱似笑非笑的樣子,擰眉:“我說的話很好笑嗎?”

“……沒有。”白筱別開頭,但被他這麽一開導,心情倒是真的好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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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合唱一結束,鬱景希就一溜煙跑下來,白筱起身過去,小家夥在她麵前站定:“我都快要餓死了!”

剛才白筱一進大禮堂,他就瞧見了她,眼珠子骨碌碌地轉,唱歌的興致都驟減。

這時,另外三個孩子湊過來,靦腆地喊白筱:“阿姨好。”

其中一個白筱認得,正是吳遼明。

幾個孩子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看到白筱帶來的蛋撻跟奶茶,一哄而上,吳遼明往後偷看了眼白筱,湊到鬱景希耳邊,用氣音說:“你後媽對你真的不錯,而且還這麽年輕這麽漂亮,她有沒有妹妹……”

鬱景希咬了口蛋撻,橫了他一眼:“有啊,不過她一定看不上你。你連自己身上的肉都搞不定,還要搞她?”

吳遼明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灰溜溜地轉身去吃蛋撻。

想到自家那個刁蠻的堂姐,鬱景希哼哼了兩聲,跑到白筱身邊,看到徐敬衍,嘴甜的喊了聲‘小外公’。

徐敬衍坐在一邊,安靜地看著白筱蹲下給鬱景希擦嘴。

“這裏也要擦一下。”小家伸出油膩膩的胖手指,白筱立刻用紙巾幫他擦幹淨,連指縫也沒放過。

休息了會兒,指揮的小姑娘開始喊集合,打算再練一遍然後放孩子們回去上課。

隻是剛才負責拉小提琴的同學突然不見了蹤影。

台上,不知道是誰突然嚷了一句:“景希他媽媽是小提琴老師!”

一群孩子都紛紛朝白筱所在的方向望過來,一雙雙澄澈的眼睛,看得白筱的耳根有些發熱。

“阿姨,你能幫我們拉一下嗎?”一個大男孩跑到白筱身邊:“過會兒,我們還要趕著去上課。”

白筱指了指自己,旁邊還有一位大師在,她又怎麽好班門弄斧?

“你難道想讓景希失望?”旁邊,徐敬衍抬了抬下巴,所指的,正是鬱景希所站的位置。

果然,小家夥雖然一臉無所謂,但一雙黑溜溜的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著她,鬼使神差地,白筱就站起來上去了。

“阿姨,琴給你。”大男孩殷切地把小提琴遞過來,把擺著琴譜的架子也推過來:“還有琴譜。”

架子有些低,白筱看的時候有些吃力,她朝台下瞥了眼,徐敬衍還坐那,看那樣子,是打算看他們表演,白筱深吸了口氣,紅著臉硬著頭皮拉了,孩子的歌聲也在她耳邊響起:“讓我們**起雙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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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敬衍坐在下方,當他發現白筱不看琴譜拉小提琴時,手,不禁握緊了紙杯。

白筱微微低頭,半垂著眼睫,拉琴的樣子恬靜從容,盡管拉得不算特別好,但音把握得很準。

每個小提琴家都有自己拉小提琴的癖好,徐敬衍也不例外。因為他天生音感強,哪怕是正式的演奏會上他也從不看琴譜,此刻,他看到白筱也能不用琴譜僅聽孩子們的歌聲把整首曲子拉出來時,說不詫異是假的。

一曲完,白筱下去,摸著自己滾燙的耳垂,走到徐敬衍跟前:“讓你見笑了。”

徐敬衍有些走神,聞聲抬頭,看著白筱,忍不住問:“你是天生就能聽出這些音來,還是後天練的?”

“……我也不知道,”白筱喝了口水,看著解散後往這邊跑過來的鬱景希,開玩笑般說:“不過小時候,我的小提琴老師說我很有天賦。”

“那怎麽沒有去報考音樂學院?”徐敬衍覺得可惜,憑她的天賦,要是好好學,一定有所成。

白筱轉過頭,衝他一笑:“我騙你的,能有什麽天賦,當初學小提琴也不過是為了應付。”

徐敬衍張了張嘴,還想問她是為了應付誰,白筱已經起身,一把抱住了鬱景希:“感覺怎麽樣?”

“還行吧。”小家夥接過白筱的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口,才舒了口氣,坐到白筱的位置上,蹭了蹭屁股,開始抱怨:“站在我右邊的那個老是唱走調,害得我也唱不準,左邊那人真的蠻不講理,這根本不能怪我。”

白筱摸著小家夥的腦袋瓜,真心不好打擊他唱歌的積極性:“晚上回家,我們再好好練練?”

“練什麽?”鬱景希朝她翻了翻白眼:“唱走調的又不是我!”

“……”

鬱景希扭頭問徐敬衍:“小外公,你說是不是?”

徐敬衍看了眼白筱,從白筱的表情大概明白了什麽,笑著道:“不過,練練會唱的更好。”

白筱的手機有電話進來,是蘇蔓榕的來電顯示,她想了想,還是接起,那邊,傳來蘇蔓榕溫婉的聲音:“筱筱,你在哪兒?我有些事想要和你說,方便出來見一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