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怎麽能這麽做?這件事,我必須告訴老六

“你還要騙我嗎?白筱,就是我的女兒!”

徐敬衍望著臉上血色盡褪的蘇蔓榕:“你說那孩子死了,那白筱,又算什麽?”

蘇蔓榕沒想到他,居然還會去查,還這麽快就出了結果。

“我拿景希的頭發去做了鑒定,哪怕幾率再低,我依舊想去試一次。”徐敬衍望著她,嘴角眼底,盡是苦笑:“我等不及七天,臨時讓醫院做了加急親緣鑒定報告,今天早上……報告就出來了。”

“你告訴我這些做什麽?”蘇蔓榕神情冷淡:“可能是報告出錯了,你也說幾率……”

徐敬衍從她的話裏聽出諷刺,他閉上雙眼,良久重新望向她,額際青筋凸起,隱忍著情緒:“為什麽要騙我?”

“如果我全都告訴你,你又想怎麽樣?”

蘇蔓榕臉上,靜若止水:“難道你還想讓她認祖歸宗嗎?”

“白筱是我的孩子,”徐敬衍說這句話,費盡了幾乎所有的力氣:“我是她的……父親。”

“父親?二十多年前,她不是你的孩子,現在卻又說她是你的孩子,徐敬衍,她不需要我這個母親,還會要你這樣的父親嗎?”蘇蔓榕想到剛才白筱淡漠離開的身影:“你何必要來橫插一腳,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

“她是我的女兒!”徐敬衍眼底纏滿了血絲,牙關緊緊咬著,腮幫突起。

“你現在跑去告訴她,世界知名的華裔小提琴家是她的爸爸,首都徐家老六是她二十多年不曾相見的父親,還有那個找她代孕的女人是她的親堂姐,你覺得,她會歡喜雀躍地接納你?”

徐敬衍瞳孔微緊,盯著她。

“其實,真的沒有必要了,她現在過得很好,我自認不是個好母親,但也想替她求求你,不要去打擾她,不要破壞她目前安穩的生活,如果可以,就當……你這輩子從沒見過她。”

“你剛才說代孕是什麽意思?”

徐敬衍心跳不斷加速,他上前攥著她的雙臂:“你說她去代孕,她跟淑媛之間又發生了什麽?”

“一定要我說那麽明白嗎?”

蘇蔓榕盯著他的眼睛,咬字清晰地說:“你們以為的,破壞徐淑媛婚姻的第三者,隻不過是不會生育的徐淑媛找來,瞞著她丈夫偷偷人工受/精用來生下孩子的代理孕母。”

“……”

她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像一盆冰水,掀開徐敬衍的天靈蓋,當頭澆下去,他瞬間,僵硬了身體。

他曾無意間聽人講過代理孕母的淒慘日子,他無法想象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孩,挺著肚子受人擺布地度過九個月甚至更久,沒有心愛的男人在身邊照顧她們母子,他閉上眼,卻揮不去腦海中的這個畫麵。

“你不就是想要一個理由嗎?那這個,夠不夠?”

徐敬衍的眼角似要皸裂開一般猩紅。

蘇蔓榕深吸了口氣:“我們都不是合格的父母,如果你真的有心,那就這麽遠遠地看著她。”

“我做不到。”徐敬衍心痛如絞,視線逐漸模糊不清。

“那你想怎麽辦?把她是你的女兒的事昭然天下,告訴所有人,她為了錢把子宮借給你的侄女,結果還被你的侄女欺騙偷走了卵子?”

“……代孕的事,我不會說出去。”徐敬衍動了動嘴唇,卻被蘇蔓榕冷聲打斷。

“倘若你知道她過去二十多年是怎麽撐過來的,你就會跟我現在一樣……”

蘇蔓榕想到自己母親說的關於白筱給裴家做童養媳的部分,胸口依舊泛悶:“認她,不過是你的私心,你真那麽做了,算是徹底擾亂了她現在的生活,恐怕連像剛才那樣跟她說話的機會都會失去,徐敬衍,你確定要這麽做嗎?”

“當年是我們太年輕,為人處事都不夠透徹冷靜,其實,我也沒有資格責怪你,真的。”

徐敬衍鬆開了她的手臂,頓時淚如泉湧,這樣的心平氣和比任何嚴厲的控訴都來得讓他悔恨自責。

……

當年太年輕,所以現在,他必須要為自己曾經的錯誤付出如此慘烈的代價。

他想起跟她的第一次爭吵,是他無意間在他們的床下,發現了她收藏起來的一個盒子,那裏麵,裝的全是鬱政東的素描,還有一本日記,他一頁頁翻看著她言辭間對鬱政東的愛意,心頭像被千萬隻螞蟻啃噬。

那時候,他又剛好得知了親子鑒定報告的結果……

她喂完孩子喝奶,進屋發現他看到了日記,衝過來奪走,並厲聲指責他侵犯她的隱私。

當時,他說了什麽,徐敬衍記憶猶新,他問她:“既然你忘不了他,為什麽那個時候還要回來?”

她的手緊緊攥著日記本,轉頭看著窗外的雪景,神色淒涼:“是呀,我是後悔了,當初,為什麽不跟著他走。”

他想,那時候,她一定又在思念鬱政東。

他從架子上取了小提琴盒和外套,頂著大雪從四合院裏出來,聽到她追過來:“你又想去哪兒?”

“既然這樣,寧萱,我放你走。”他沒有回頭,說完,重重地合上了院門。

那個時候,年輕氣盛,總是不願意服軟,有些話,出口便是後悔,他站在院子外,久久沒有離開,卻又不願意回去見她,那天晚上,他有一個演奏要參加,因為在台上時走神,不小心被沒固定好掉落下來的照明燈砸中至昏迷。

等他再醒來,拿著那封訣別信,不顧家人的阻撓執意趕去四合院,等待他的是人去屋空。

有一個鄰居大嫂告訴他:“有個男人,把她們母女接走了,說是她的丈夫跟孩子的父親……”

……

可如今,再遇到白寧萱,徐敬衍發現,當年的事情,根本不是他所看到聽到的那樣子。

他不知道究竟什麽地方出錯了,不管是親子鑒定、訣別信、還有那個鄰居大嫂。

蘇蔓榕上說,當年是徐家的人把她硬生生從首都逼走,她言行之間,流露出對他的恨意,還有時隔二十多年,那份鑒定書上他跟景希的血緣關係,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剪不斷的繩線越理越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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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吧,我聽我婆婆說,你女兒傷得很重,還是盡快回首都去照料她們母女。”

蘇蔓榕這句話,在徐敬衍聽來極具諷刺,又讓他痛不欲生,他怔怔地站在大院門口,看著她轉身回到自己的車上,轎車從他身邊開過,她沒有再多看他一眼,口袋裏的手機不停地震動,可是,他什麽也聽不到。

他的雙手捂住眼睛,想著白寧萱,想著白筱,淚水,從指縫間溢出。

……

蘇蔓榕不允許自己回頭,車子一路開回鬱家院子,卻在門口時,一不留神,撞到了旁邊的石頭。

車燈被撞掉一塊,她急急踩下刹車,額頭撞到方向盤,腫起了一個紅包。

她的雙手十指摳著方向盤,看到徐敬衍那副樣子,她的心裏不但沒覺得痛快,反而,也跟著一陣抽痛。

蘇蔓榕停好車,剛進院子就看見張阿姨,她衝張阿姨微笑點頭,盡管,笑得有些勉強。

“對了,大少奶奶,剛才,三少奶奶走之前,擱下一個文件袋,說讓我轉交給你。”

張阿姨擦了手,回屋子拿了那個文件袋,蘇蔓榕一眼就認出,是自己昨晚從律師事務所拿出來的。

她送到沁園的時候,裏麵裝的是什麽,這會兒,裏麵照樣裝的是什麽,一樣也沒差。

蘇蔓榕想打電話給白筱,卻發現手機還落在車上,然後,她猛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急匆匆地跑到車邊,打開副駕駛車上,手機靜靜地躺在座位上,她解了鎖點開通訊記錄,果然,那裏有一通電話記錄,顯示的是被接通的標識。

在大院門口看到說話的白筱跟徐敬衍時,她正拿了手機打電話給鬱苡薇。

後來急著下車,忘了有沒有把手機帶身上,如果帶在身上,她不敢確定小女兒是否聽到了她跟徐敬衍的對話。

蘇蔓榕心不在焉地上樓,跟從書房出來的鬱戰明對上,她喊了一聲:“爸。”

鬱戰明嗯了一聲,和她擦肩而過時,他又停下,扭頭問她:“你們搞藝術的,對臥室的打扮是不是比較內行?”

“爸想重新布置房間?”

“就是覺得老三那個臥室缺了點什麽,你要是有空,重新幫他弄一弄。”鬱戰明兩手背在身後,說這話時神色有點不自然,左右看了看,指著獨立洗手間的門口:“就像這樣,記得鋪防滑地毯,免得不小心摔倒什麽的。”

說完,鬱戰明幹咳一聲,擺著臉下樓去了。

蘇蔓榕回到自己房間,在床邊坐了會兒,還是不放心,拿了車鑰匙跑下樓,出門又去了鬱苡薇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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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筱趕到學校時,最後一節課已經下了,鬱景希正拿了根冰棍,坐在門衛室裏跟一個老保安侃大山。

她走到窗邊,敲了敲玻璃,小家夥轉頭看到她,立刻背著大書包跑過來:“怎麽這麽晚?”

“路上堵車了。”白筱想要幫他拎書包,他卻不讓,挑著眉看她:“你還是照顧好你自己吧。”

昨晚,白筱已經把他們周末要去拉斯維加斯的事情告訴了他。

小家夥撇撇嘴角,把睡衣套在身上,不屑一顧:“拉斯維加斯,我閉著眼都能走一圈,有什麽好玩的。”

“不想去了?”白筱反問他。

鬱景希瞄了她一眼,非常勉為其難地說:“既然你這麽想去,算了,還是一塊兒去吧。”

白筱沒有立刻帶著鬱景希回家,而是去找了他的班主任,幫他請了一星期的假,還問了他最近的學習情況。

小家夥抱著白筱的手提包,站在門口,看她出來,哼了哼:“就你事兒多,這有什麽好說的。”

白筱彎起手指敲了敲他的腦門:“剛才老師說,你最近上課都沒玩折飛機,還做筆記了,是不是真的?”

鬱景希翻了個白眼,小臉有些紅,小手偷偷地拉住了白筱的大拇指。

……

白筱牽著鬱景希打算去校門口打車,沒想到,會遇到同樣來接人的裴安安。

裴安安自從被鬱苡薇砍去一小截手指後,整個人頹靡不振,最近才重新出來走動,裴家的鄰居老奶奶有事,不能來學校接孫女放學,裴安安想著沒事,自告奮勇地來了,結果就讓她在這裏瞧見了白筱。

白筱衝她點頭致意,然後拉著鬱景希走人。

那個小鬼,裴安安看到,突然回頭,衝她做了個鬼臉,滿是挑釁。

裴安安對白筱,有種說不上來的感情,以前有多討厭她,現在就有多內疚。

尤其昨晚上,大哥跟媽媽因為白筱發生了爭執,最後大哥摔門離開裴家,她才知道白筱又結婚了。

不但沒有低嫁,反而嫁的更好了,雖然那個男人帶了個孩子。

媽讓人介紹給大哥的那些女人,裴安安覺得,沒有哪個能跟白筱相比,不說臉蛋,還有性格方麵。

手機響了,裴安安接起,是鄰居奶奶問她接到人沒有。

“我到學校了,馬上就進去找她。”裴安安看了眼路邊等車的白筱,邊打電話邊朝學校裏去了。

……

“我不喜歡剛才那女的!”站在馬路邊,鬱景希仰著臉,向白筱表達自己的想法。

白筱捏了捏他的臉蛋,聽到小家夥說:“她跟汽油長得蠻像的,汽油討厭,她也一樣討厭。”

“你這是搞針對。”白筱苦笑不得。

鬱景希揮動著小手臂,攔下一輛出租車,爬上去坐好,問白筱:“你有沒有給我買防曬油?”

“……現在才四月份。”

“這個我知道啊。”他挺著小肚子靠在座位上,歪著頭說:“但你買不買,又是另一回事。”

“……”白筱關上車門,揉了揉他的腦袋,告訴司機地址。

小家夥歪靠在她身上:“我覺得我剛才,好像看到小外公了,不過又可能不是他,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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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景希沒有看錯,徐敬衍確實來了學校,隻是隔著馬路看到白筱領了孩子出來,努力克製著心底的情感。

直到身後響起轎車鳴笛聲,他才如夢初醒,不再擋在路口。

手機震動已經不知道第幾次響起,徐敬衍看了屏幕,是夏瀾的號碼,但這一刻,他卻什麽電話也不想接。

……

首都,醫院,夏瀾站在走廊上,聽著聽筒裏傳來的女聲:“對不起,你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

她不知道徐敬衍去哪兒了,徐家那邊,說沒見到他,家裏保姆隻說他回去了一趟然後匆匆又走了。

病房裏,傳來徐蓁寧尖銳的罵聲:“我都說我不想吃!”接著是碗筷掉在地上的聲響。

夏瀾掛了電話,推門進去,看護正蹲在地上收拾,徐蓁寧一伸手,就把床櫃上的東西全都掃落在地上。

早晨,徐蓁寧醒過來,已經鬧過一次,這會兒,才稍稍冷靜下來。

看到進來的夏瀾,徐蓁寧鼻子一酸,別開頭,手指掐緊被子,聽到夏瀾對看護說:“她既然不想吃,隨她去。”

等看護收拾完出去,夏瀾走到窗前,冷聲道:“你還要作到什麽程度?”

“你明明說,我還能正常走路!”徐蓁寧想到自己被子下殘缺的身體,抬頭,紅了眼眶:“可現在呢?”

她伸手,狠狠地把床櫃推翻在地上,夏瀾怒形於色,想去阻止她:“徐蓁寧,你發什麽瘋?!”

“媽,我算是相信了,人家總說現世報現世報。”

徐蓁寧自嘲地看著夏瀾:“你千方百計,搶了人家老公,現在,我這個做女兒的,在替你還債了!”

“我看你的麻醉還沒過去,還是好好休息,別胡說八道。”夏瀾淡淡道。

徐蓁寧失聲哭出來,就要去拔手上的點滴針,夏瀾過去拽著她的手:“你難道還想傷口繼續感染嗎?!”

“我都這樣了,倒不如死了幹脆!”

“徐蓁寧,我生你養你到這麽大,就是為了讓你這麽在我心口上捅一刀?”夏瀾不肯放手。

徐蓁寧苦笑:“媽,白筱是爸的女兒,親生女兒啊!”

“……”夏瀾不做聲。

“你搶走了她媽媽的男人,她一定是知道了,所以才會搶走我喜歡的男人。”

夏瀾不想讓她再說下去,徐蓁寧嘲諷地看著夏瀾:“媽,你說,爸爸知道了所有事,會不會把我們趕出去?”

“徐蓁寧!”

“你吼我也沒用,吼我難道就能抹滅你做過的事嗎?”

徐蓁寧喋喋不休地說著:“你不但偷換了DNA鑒定的標本,還給徐家送了一份呢!”

夏瀾臉色難看,握著徐蓁寧手腕的力道加大。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不,我全都知道,當年從你看徐敬衍的眼神,我就什麽都猜到了。”

“如果爸爸知道,他的寶貝女兒被人當野種生活在外麵二十多年,而這一切,都是媽你精心策劃的,你覺得,他會不會生吞活剝了你呢?”徐蓁寧喊著徐敬衍‘爸爸’,但語氣卻極為諷刺。

“你——”夏瀾剛想訓斥女兒,病房的門卻被推開了,回頭,看到了一臉不敢置信的梁惠珍。

……

梁惠珍下班後,想到夏瀾一個人照顧女兒勞累,便道醫院來替她,結果,剛到門口就聽到裏麵的爭吵聲。

當她聽到徐蓁寧口中的那些話,滿是震驚,捂著自己的嘴,哪裏想到,夏瀾居然是這種人!

二十多年前,徐敬衍跟白寧萱的那段情,她也清楚,但卻沒插手。

隻道是白寧萱背叛了小叔子,跟其他男人苟合生了孩子,誰會料到,原來是被人這麽算計了。

雖然她也恨白筱當初破壞了女兒的婚姻,但大是大非,梁惠珍不會顛倒,她覺得這是做人的最起碼原則。

所以,她走過去,看到神色複雜的夏瀾,“夏瀾,剛才蓁寧說的,是不是真的?”

夏瀾不做聲,徐蓁寧也慌了神,沒想到梁惠珍會全部聽去。

“你們怎麽可以這麽做?”梁惠珍想到夏瀾的陰毒,全身寒毛都豎起來,轉身就要走,卻被夏瀾拉住了。

“大嫂,你要去哪裏?”

梁惠珍看著夏瀾的目光滿是失望:“這件事,我必須告訴老六。”

“大嫂,你不能告訴他。”夏瀾這一刻,才有了緊張,抓著梁惠珍的手:“求求你,大嫂,我已經知道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