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我沒?

“回來了?”白筱笑吟吟地,那神態,那語氣,完全像是等到了工作一日後歸家的丈夫。

鬱紹庭站在玄關處,真正看見她的那一瞬間,眼底有一抹驚訝,雖然,很快就被他掩蓋過去。

樓梯上傳來踢踢踏踏的聲響——鬱景希跑下來,穿了一套睡衣,頂著個濕漉漉的小腦袋,瞧見門口的鬱紹庭時清脆地喊了聲‘爸爸’,然後又歡騰地跑去廚房看李嬸煮了什麽。

白筱從兒子身上收回視線,重新又看向鬱紹庭,見他還站在那沒動,過去,伸手主動去拿他手裏的文件袋。

“剛才給你打電話,一直通話中,就問了景行,他說你還在黎陽,要明天才回來。”

“臨時把行程壓短了。”

白筱聽到他低緩的聲音,她捏著文件袋抽了抽,他卻沒有鬆手,她抬起頭——

鬱紹庭稍低著頭,靜靜地看著她,很平淡的眼神,沒有太多的內容,神色如常,就那麽,靜靜地看著她。

這也是白筱這段日子來第一次這麽仔細地端詳他的五官,跟以前相比,消瘦了一些,顯得臉廓線條越加地立體,眉眼清雋又透著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她已經記不起來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樣子,隻記得他站在小吃街的攤邊,長身玉立,白襯衫黑西裝,但不變的是那雙漆黑幽深的眼睛,眼底多了以前未曾有的溫柔深情。

白筱的心髒突然,不受控製地加快跳動的頻率。

廚房裏,傳來李嬸跟鬱景希交談的聲音,白筱偏過頭看了眼,再轉回頭時,發現鬱紹庭望著自己的眼神變得深邃。

白筱被他看得臉頰發燙,錯開眼的同時蹲下/身幫他從鞋櫃裏拿出拖鞋:“先換鞋吧。”

鬱紹庭的視線一直跟隨著她,終於開口問她:“怎麽回來的?”

“坐飛機啊。”白筱站起來。

自從懷孕後,她怕影響肚子裏的孩子,對化妝品敬而遠之,此刻,在她清秀幹淨的眉眼裏,鬱紹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他沒有立刻換鞋,而是伸手把她拉近:“回來前,為什麽不跟我打招呼?”

“如果我提前跟你說了,你還會讓我回來?”

“……”

答案是肯定的。

她回來之前,甚至讓菲傭跟司機都幫忙瞞著,但一下飛機就給他打了電話,卻一直通話中。

剛才鬱紹庭開門進來,自己回過頭看到他的那一刻,白筱感受到一種很微妙的感覺,來自靈魂深處的悸動。

她站的地板比鬱紹庭站的大理石高出七八公分。

白筱忽然踮起腳,毫無預兆地,抱住了鬱紹庭,側頭,親了親他的脖頸動脈位置:“想我沒?”

鬱紹庭垂下眼望著她這樣,發出一聲短促的輕笑,至於她的問題,沒有正麵回答。

“你笑什麽?”白筱看他臉上似笑非笑的樣子,有股說不清的味道,她覺得自己的臉頰燒得更厲害。

他笑而不語,隻是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白筱的道行本就被他深,被他這麽瞧著,臉更紅,推開他就要去廚房:“我去看晚飯做好了沒。”

剛一轉身,手腕卻被緊緊地攥住,拉了回去。

白筱注意著那頭的動靜,眼珠子轉了下,鬱紹庭的雙手搭在她的肩上,慢慢彎下頭親了親她的唇瓣。

淺嚐輒止的味道。

白筱在他的薄唇上聞到了幹燥的煙草味,臉通紅,雙手抵著他的西裝:“廚房有人。”

鬱紹庭把她往懷裏拉了拉,低頭親吻她的額頭,啞著聲在她耳畔說:“那去洗手間……”

明明一句挑/逗輕佻的話,被他說得一本正經,白筱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刺激,想到了那天在客廳裏,情難自控地抬手扯著他的襯衫領子,另一手滑到他的肩胛骨位置,低著聲:“不發出聲音就好了。”

文件袋已經被丟棄在地上,兩人往我地相擁,親吻,渾然不記得廚房的門還大開著。

白筱後背抵著鞋櫃邊沿,擱得她有些疼,鬱紹庭摟著她的腰,不斷把她貼向自己,良久,他放開她,滾燙的氣息吹入她的耳蝸,他問她:“三個月過了沒有?”

“嗯。”白筱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微不可聞地應了聲:“三個月零兩天。”

廚房裏傳來鬱景希的叫聲:“小白小白,你要喝什麽湯,是西紅柿雞蛋湯還是榨菜肉絲湯?”

白筱瞬間就把鬱紹庭給推開了,做賊心虛的神態,對剛從廚房跑出來的鬱景希說:“隨便吧,你決定。”

鬱景希瞅瞅爸爸,又瞅瞅臉紅的白筱,覺得這兩人又怪怪的,甚至開飯後,雖然白筱跟鬱紹庭麵對麵坐著,挨著白筱坐的鬱景希還是敏銳地察覺到異樣,晚飯後,拉著白筱去自己臥室,讓她教題目。

白筱在小臥室待了差不多二十分鍾,鬱紹庭就出現在門口,也沒說話,站在那,催促的意思很明顯。

“還有哪題不會做?”白筱耳根子也發燙,捋了下耳邊的發絲問鬱景希。

小家夥指著那一列計算題:“都不太會,剛才講的,也有一些沒明白。”

白筱聽他擰著眉苦惱地說哪裏哪裏還不做,轉頭看向門口,鬱紹庭已經走了,她抬頭摸了摸鬱景希的小腦袋瓜,教他題目時有些心不在焉,小家夥抬頭:“是不是弟弟累了,要不,你先去睡覺吧。”

難得,白筱沒堅持,叮嚀他早點休息,離開小臥室回了主臥。

……

白筱推開門進去,臥室裏亮著一盞壁燈,光線柔和,電視開著,鬱紹庭正半躺在**,一手擱在腦後一手拿著遙控器,百無聊賴地在換台,白筱走過去,發現他身上還是回來時的西褲襯衫。

她轉頭看了一眼電視,又是一起綜藝節目:“你喜歡看這個?”

“……隨便調的。”

白筱在床邊坐下,看著他棱角分明的側臉:“這幾天,是不是特別辛苦?”

“還好。”鬱紹庭丟了遙控器,坐起來,問她:“自己帶著孩子,買了機票回來的?”

白筱搖頭,把徐瑞玲去拉斯維加斯的事告訴了他:“她也要回國,我自己懷孕,又帶著景希,想著路上有個照應,就跟她一塊兒買了機票。”徐瑞玲那天離開別墅時,在茶桌上留下了她的聯係方式。

“她想買三張回首都的機票,不過我沒答應,她可能不太高興,但還是跟我們一起買了回豐城的航班。”

徐瑞玲是到了豐城機場後,直接買了最快回首都的機票,馬不停蹄地走了。

鬱紹庭抬手,撫摸著她的臉頰,聲音低沉卻很溫柔:“坐了這麽久飛機,累不累?”

“不累。”白筱握住他的手,臉在他手心蹭了蹭:“在飛機上睡了很久。”

兩人沒再說話,房間裏,隻有電視發出的聲音,但有些事,尤其是成年男女之間的那檔子事,心照不宣。

過了會兒,白筱放開了他的手,站了起來,微紅著臉,低聲道:“我去洗個澡。”

……

白筱在拉斯維加斯住了幾天,走進這邊的衛浴間,視覺上還是有些許的不適應,盥洗台邊上,擺著男士的剃須刀跟須後水,也有女士專用的洗麵奶跟護膚品,旁邊的架子上也有兩條毛巾。

淋浴間裏有防滑墊子,白筱光腳踩在上麵,把身上的衣服都脫了。

白筱先洗了身子,摘下頭上的浴帽,柔黑的長發披肩,正打算用蓬頭澆濕頭發,衛浴間的門開了。

她沒有再像以前一樣慌慌張張地拿過浴巾遮擋,看著進來的男人,雖然也覺得不好意思,卻沒有扭扭捏捏。

他走過來,西褲的褲腳被水堅實,棉拖也全濕了。

白筱垂下的眼睫,猶如兩片墨色蝶翼,映襯著她象牙白的肌膚,一頭黑發半濕地搭在肩頭,鬱紹庭已經離她很近,他低著頭,目光深沉地看著她:“還沒有洗好?”

“還沒有洗頭。”她看著他身上的白襯衫也被打濕,抬頭還想說話,他卻堵住了她微啟的雙唇。

……

完事後,白筱枕著鬱紹庭的手臂,靠在他的懷裏,明明身體發出疲憊的信號,但她的大腦卻很清醒。

旁邊的男人,閉著眼,呼吸輕淺,睡著了。

房間裏關了燈,隻有月光透過紗簾縫隙投過來,她想觸摸他高挺的鼻梁,卻又怕吵醒他,縮回了手。

徐瑞玲有句話說的很對,她不想麵對那些事,那麽一定需要有個人替她擋去這些麻煩。

而這個人,就是躺在她身邊的男人。

白筱將頭把他胸口靠了靠,手臂攬著他的身體,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閉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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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白筱跟鬱紹庭差不多同時醒,她剛下床,還沒起身,他已經睜開眼,蹙了下眉頭。

她回身,親了親他的嘴唇:“醒了?”

鬱紹庭拉過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手裏,看了眼床櫃上的鬧鍾,八點還差一刻:“時差倒過來了?”

白筱點了點頭,對於她私自帶著景希回國的事,他沒有一句責備或是不滿,她反握了他的手,看著他修長卻沒什麽肉的手指,然後抬起頭望著他:“我打算今天去一趟黎陽看外婆。”

“等吃了早餐,我開車送你過去。”鬱紹庭說。

白筱原沒打算讓他也去,他昨天剛從那邊回來,她怕他來來回回累到自己,但鬱紹庭很堅持:“一塊去。”

鬱景希知道要去黎陽,迅速整理了自己的東西,生怕被落下在家裏。

……

從豐城到黎陽,走高速是四個多小時車程,白筱突然後悔,自己怎麽沒有去學車,那樣就可以幫他分擔。

鬱紹庭斜了她一眼,眼裏帶笑:“孕婦開車,你敢開,我還吃不消坐。”

白筱抿起唇角看向車窗外,手被拉過去攥著搭在他的腿上,她收回視線轉頭,對他說:“專心開車。”

“……”他鬆開了她的手,把手搭回方向盤邊緣。

白筱轉身看了一眼後座睡著的鬱景希,聽到鬱紹庭忽然說:“大嫂還在黎陽。”

“我知道。那天,小吳嫂跟我說了。”

到黎陽時已經是下午三點多,鬱紹庭也沒多繞,直接把車開去了老人家所在的醫院。

到了停車場,白筱叫醒了鬱景希,小家夥揉著眼睛,哈欠連連,眯著眼睛東張西望,推開車門爬下車。

“你們先上去,我抽根煙。”鬱紹庭關上車門說。

剛才一路上,是沒見他抽煙,白筱點頭,帶著鬱景希先進住院部,走之前交代他:“早點上來。”

鬱紹庭看著她,目光變柔,摸了下她的頭:“一根煙的工夫。”

……

白筱領著鬱景希出了電梯,在病房門口看到了照顧外婆的小吳嫂。

小吳嫂沒見過白筱,但白筱從鬱紹庭那兒見過她的照片,白筱作了自我介紹,小吳嫂立刻熱情地招呼她。

“我外婆怎麽樣了?”白筱往虛掩的病房門看了一眼,怕老人家睡著了,刻意壓低聲。

“老人家剛睡午覺。”小吳嫂看到白筱,又看了眼一直牽著白筱手的鬱景希,繼而想到昨天還剛見過的鬱紹庭,一時半會有些糊塗,鬱紹庭有這麽大個兒子不稀奇,但白筱,看上去也就二十出頭——

白筱看出她的困惑,主動說:“這是我跟我丈夫的兒子,叫鬱景希。”

她的話音剛落,鬱景希很有眼色地叫人,嘴甜到哄得小吳嫂一愣一愣。

“太太剛剛下樓去買東西,你沒有碰到嗎?”

白筱知道小吳嫂指的是蘇蔓榕,搖頭:“可能坐了旁邊的那個電梯。”

小吳嫂點頭:“老太太還不知道你要過來,要不然,準高興得合不攏嘴,這些日子在醫院,常常掛在嘴邊的就是你,當時她摔了一跤,被人送來醫院,都不讓我打電話給你,說你在國外旅遊,不能讓你分心。”

“外婆怎麽會摔倒的?”

“老太太去市裏買東西,被幾個調皮的孩子撞到,不過還好,被好心人看到送過來。”

這年頭碰瓷的情況屢見不鮮,白筱沒想到還會有這樣的好心人,她問小吳嫂對方有沒有留名字號碼,哪怕不登門道謝,也要打個電話,小吳嫂為難地道:“這還真沒有,是個年輕小夥子,等老太太送完手術就走了。”

說著,小吳嫂突然一拍手:“我想起來了,好像姓裴,我趕到時聽見護士喊他裴先生。”

裴先生?不知為何,白筱想到了裴祁佑,但如果真是他,他來黎陽做什麽?

沒一會兒,鬱紹庭便上來了,剛巧,病房裏傳來外婆不確定的詢問聲:“是筱筱來了嗎?”

白筱推開病房的門進去,老人家氣色不錯,正撐著身子坐起來,白筱忙過去把枕頭墊到老人家的身後。

“不是在國外嗎?怎麽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