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紹庭的幫忙(三更)
“等著!”掛了電/話,鬱紹庭從衣架上取了外套就拉開門出去。
鬱紹庭拿了大衣外套從樓上下來時,鬱景希正捧著一個先做的蛋糕從廚房哼著小曲兒出來。
“爸爸今晚要跟阿姨去相親嗎?”小家夥心情很好,笑眯眯地像隻喜洋洋。
鬱紹庭沒理他,從茶幾上拿了車鑰匙就打算出去。
“爸爸,你的手機呢?”鬱景希捧著蛋糕追了兩小步膪。
鬱紹庭的手剛握上/門把手,轉頭看了眼戴著厚厚手套、圍著小圍裙一幅滑稽樣的兒子,眉頭皺緊,還沒等他開口,鬱景希已經美滋滋地朝他舉了舉蛋糕。
“這是明天給小白外婆的見麵禮。”
鬱景希說著瞧向鬱紹庭的褲袋:“爸爸,你是不是把餐桌上的手機拿走了?棘”
他今晚還沒跟小白打電/話呢……
“你們老師說小學生可以用手機嗎?”
鬱景希聽出鬱紹庭語氣裏的冷意,但還是據理力爭:“我就是跟小白聯係一下。”
鬱紹庭抬頭對跟出來的李嬸吩咐:“帶小少爺上樓休息。”
“爸爸,你怎麽可以這麽無賴!”鬱景希氣得口無遮攔,接收到那兩道寒冽的目光,他脖子一縮,捧緊蛋糕,“……爸爸,我愛你。”
從別墅裏出來,鬱紹庭直接去車庫取車,在發動引擎之前打了一通電/話,“是我。”
……
“白小姐,你吃點東西吧!”看護阿姨拿著個飯盒,擔憂地望著白筱。
可是白筱一雙眼都黏在了急救室門上,整個人一動不動。
“白小姐,你不吃不喝倒下了,老太太要怎麽辦?”
白筱的眼睛終於轉了下,低頭看著還熱騰騰的盒飯,是呀,她不能倒,如果連她也病倒了,外婆的事情誰來處理呢?
拿過飯盒,白筱埋頭大口地吃起來,可是剛咽了兩口,一陣反胃湧上來,她連忙跑到廁所,趴在盥洗盆上,好不容易吃下去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
看護阿姨急得團團轉,這可如何是好?
白筱扶著牆壁從廁所出來,聽到一陣皮鞋聲,她下意識地回頭——
鬱紹庭穿著黑色大衣,裏麵是白色襯衫跟黑西褲,走廊壁燈昏暗的光線落在他的肩頭,猶如一層薄薄的灰塵,而他峻峭冷硬的五官依舊沒有太多表情,淡淡地,目光卻很深邃。
望著恍如從天而降的男人,白筱莫名地就紅了眼眶。
她撐在牆上的手緩緩握成了拳,而鬱紹庭已經走到了她的跟前:“人呢?”
他低沉而有磁性的聲音瞬間跟還殘留在她大腦裏的那聲“等著”重疊在一塊兒。
“你怎麽來了?”白筱的聲音又粗又啞。
鬱紹庭沒回答她,而是越過她,邁著長腿直接朝著急救室走去。
白筱咬咬牙,小跑著跟上,就像一條小尾巴黏在他的身後。
望著急救室上方的紅燈,鬱紹庭在門口站了片刻,就拿出手機走到邊上去了。
“白小姐,這就是你老公嗎?”看護阿姨湊近白筱低聲問,語氣裏滿是羨慕。
白筱剛想解釋,走廊裏又響起一陣腳步聲,有些淩亂,不像是一個人。
她轉頭就看到幾個穿白大褂的人從這邊走來,邊走還邊在低聲討論著什麽,與此同時,急救室的門打開,周愛華的主治醫生從裏麵疾步走出來。
在白筱錯愕的注視下,他已經走到了那群人跟前,伸手握住了帶頭那人的手。
“路院士,早知道您會來,我們也不會一直揪著顆心了!”
“病人現在情況怎麽樣?”
“不是很好,具體情況我們邊走邊說。”
隨著一行人走近,白筱才發現剛來的幾名醫生的白大褂裏居然都是軍裝,而剛才跟主治醫生握手問好的那位,年近七十卻依舊精神抖擻,其他醫生對他都畢恭畢敬。
“這些醫生都是來給老太太看病的?”看護阿姨雀躍地握著白筱的手,“白小姐,我就說太太吉人自有天相,你看,這位老大爺一看就知道是專家,老太太一定會好的。”
白筱有些適應不過來這種形勢的翻轉。
當一行人走過來時,她立刻往後退了兩步讓路,有一個青年醫生卻刻意放緩了腳步,在其他醫生都進了急救室後,他還回頭不斷地往白筱這邊瞟,嘴邊帶著若有似無的笑。
白筱看不懂他這抹笑,但鑒於人家大半夜來救外婆的這份恩情,還是禮貌地點了點頭。
那醫生笑意更濃,也衝她點點頭,然後進了急救室。
後知後覺的白筱才注意到這個青年醫生跟剛才帶頭的那位“路院士”長得很像。
……
可能是因為心髒外科權威專家的加入,白筱的心情不再如之前那般沉重。
讓看護阿姨先回去休息,她自己坐在急救室外麵的椅子上等。
白筱看著紅燈,深吸了口氣,雙手合十交叉牢牢握緊。
一雙黑皮鞋出現在她的身邊。
白筱看到拿著手機站在自己跟前的鬱紹庭,下意識地問:“你怎麽還沒走?”
其實她沒有別的意思,純粹是出於關心。
但正所謂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鬱紹庭本還算柔和的俊臉一下子冷下來。
白筱不是傻子,不會都現在還不清楚那些專家的到來跟鬱紹庭有關,兩者出現的時間太相近,而且那些醫院都穿著軍裝,而鬱紹庭的父親正是總參一把手。
瞧見鬱紹庭臉色不好,白筱也隻好站起來,“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關心……”
話到嘴邊她才發現用詞不正確,一時間尷尬地杵在那。
鬱紹庭繞過她坐下,背靠著椅子,閉上眼養神,自始至終沒說一個字。
他坐在最靠裏的椅子上,頭頂是一盞廊燈,他的臉龐半陷在淡黃的光線裏,短短的黑發有些淩亂,深邃的眼窩,完美的下顎弧線,棱角分明的輪廓,在夜晚顯得格外魅惑。
明暗兩種極端交疊的光線裏,那雙眼睛突然緩緩睜開,正對上白筱凝視他的雙眼。
那深不見底的眼神讓白筱有些心慌,忙移開眼看向別處。
直到那股子迫人的氣場消失後,她才收回視線,而他已經重新閉上眼睛。白筱躊躇了會兒,才回到剛才的位置上坐下,卻發現鬱紹庭就坐在自己旁邊。
如果現在再挪位未免太過刻意……
雖然那天清晨他對自己做的事情有些過分,但想到他出手救外婆,白筱早已拋卻了那丁點偏見,這樣的男人,如果隻是做朋友,應該還是很不錯的。
走廊靜悄悄地,所有焦慮不安隨著時間的流逝一點點從她的身體裏離開。
……
急救室門推開的時候,天邊已經開始放亮。
主治醫生摘下口罩,朝白筱放鬆地一笑:“手術很成功!”
白筱雖不至於喜極而泣,但整個人都軟下來,她閉上眼睛深呼吸了幾下,似想起了什麽,轉頭衝一直陪著自己的男人道:“謝謝。”
鬱紹庭幽幽地睜開眼,斜了她一眼,除此再無其他多餘表示。
緊接著,那幾位軍醫也陸續從裏麵出來,經過一夜手術,臉上都有著疲憊。
直到那位路院士出來,白筱身邊的男人才起身走上前。
路院士沒有多說,隻是一雙眼越過鬱紹庭看向白筱這邊,然後笑著搖了搖頭,拍拍鬱紹庭的肩,然後跟身後其他醫院招呼了一聲就走了。
事實上,白筱沒猜錯,之前一直看她的青年醫生是路院士的兒子。
經過白筱時,他特意停了下,衝她眨了眨眼,“什麽時候來大院了,記得來我家串個門。”
白筱還沒搞清楚他這句話的意思,外婆已經從急救室裏推出來。
“外婆!”白筱撲到床邊輕聲喚道。
老人家臉色極差,給人大氣進小氣出的感覺,像是聽到白筱的呼喚,艱難地睜開眼,視線聚焦後卻沒第一時間看向白筱,而是望向她的身後,氧氣罩下的嘴動了動。
“外婆,你說什麽?”白筱把耳朵貼過去。
“祈……佑……”外婆喉間咕嚕著,白筱隻聽清這兩個字。
她順著外婆的視線回頭,看到的不是裴祁佑,而是站在自己後麵的鬱紹庭。
老人家想要抬起手,望著鬱紹庭,嘴裏不停地說著什麽,白筱心疼,忙握住她的手,“外婆,你要什麽,告訴我就好了,我幫你去做。”
“祈……祈……”外婆的眼睛固執地落在鬱紹庭身上。
聽到這裏,白筱不得不相信老人家認錯人了,不過也難怪,裴祁佑已經很多年沒回黎陽,老人家記憶裏保留的依舊是那個穿著t恤牛仔的少年,而且年紀大,看東西難免會發生偏差。
等護士把外婆推進病房,看到鬱紹庭要走,白筱心急之下攥住了他的手。
帶著薄繭的掌心幹幹地,很溫熱,手指修長,形態很好。
鬱紹庭低頭望著那隻緊緊拉著自己的微涼小手,然後抬眼看向白筱。
白筱收回自己的手,望了眼病房裏的老人,明知道那個想法有些可恥,但她還是想試試,她咬著牙,像是孤注一擲般對上鬱紹庭黝黑的眼睛:“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鬱紹庭半眯起眼,雙手兜在袋子裏,好整以暇地望著她。
那一瞬間,白筱覺得自己就像是跳梁小醜,哪怕這個男人一直抿著嘴沒說話,但他的眼神卻仿佛能看透一切,她甚至認為他一定在心裏暗暗嘲諷自己。
白筱垂在身側的雙手握緊,“你……可不可以扮幾天我的丈夫?”
見他沒點頭,卻也沒說“不”,白筱隻好硬著頭皮解釋:“我跟我丈夫關係不是很好,最近更是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我不想讓我外婆操心我的事,我怕她承受不住。”
這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麵前提起跟裴祁佑的那段婚姻。
難以啟齒,有難堪,也有辛酸。
但為了外婆的生命安全,白筱隻能一條道走到黑,她盯著鬱紹庭的眼睛,“隻是在我外婆麵前裝一下,出了病房你還是你,我保證不會打擾到你的生活和工作。”
鬱紹庭靜靜地望著她,然後轉身走了。
白筱沒有喊住他,自己這個想法本來就是荒謬,他不答應在情理之中,隻是看著電梯門合上,那張如神匠精雕的臉龐消失在視線裏,她心裏還是有失落。
悄聲回到病房,白筱脫了鞋子,躺在沙發上,盯著天花板失神。
如果外婆執意要見裴祁佑,她是不是該花錢去租一個?既然外婆能把鬱紹庭錯認為裴祁佑,那她再托葉和歡或秦壽笙找一個形似的男模應該不成問題……
想著想著,睡衣襲來,白筱的眼皮慢慢掉下來。
……
白筱沒睡多久就醒了。
老人家手術後精神頭不錯,差不多她睡醒的時候也醒了。
“筱筱,祈佑呢?我剛才還看到他在的。”老人家一醒來就滿屋子的找人。
白筱一邊替她擦臉一邊臉不紅氣不喘的扯謊:“他公司有事,剛才手術結束就去上班了。”
病房的門忽然被敲響,聽起來很有禮貌的敲法。
白筱剛要去開門,門自動開了,而外婆已經先行驚喜地喚道:“祈佑!”
鬱紹庭已經換了一身西裝,整個人都透著梳洗過後的清爽,他手裏還拎了個水果籃,當聽到老人的叫喚,他立刻走到床邊,把水果籃擱床櫃上。
哪怕他從進來沒喊老人一聲,卻足以讓老人有些激動。
當老人抬手時,他配合地握住,然後在床邊坐下。
“筱筱還說你去公司了,”老人家說著,頗為埋怨地看了眼一旁的白筱,“就知道忽悠我。”
白筱扯了扯嘴角,看向鬱紹庭挺拔寬厚的後背,有些訝異也有些欣慰,訝異於他會去而複返,欣慰於他願意配合她來演這出戲,這出荒唐之極的戲。
“最近有個項目,不過已經交代下麵員工去做了。”
鬱紹庭的聲音很沉,可能習慣了一貫的強硬冷漠,此刻來哄老人,顯得有點別扭。
可老人家聽了先是欣喜,爾後是擔心:“你這麽來醫院看我,會不會耽擱你工作?”
“……不會。”
察覺到鬱紹庭跟老人說話的僵硬,白筱忙上前圓場。
“外婆,我說他忙吧,你又怪他不來看你,現在他來了,你又擔心耽誤他。”“你這丫頭!”老人嗔了白筱一眼,卻始終沒放開鬱紹庭的手。
鬱紹庭抬頭看向白筱,沉沉的眸光,看得白筱臉頰有些發燙,她從他手裏拿過外婆的手,“既然你的寶貝外孫女婿來了,現在是不是該正眼瞧瞧我這個外孫女了?”
白筱不敢讓外婆跟鬱紹庭多處,一個不小心可能就露了餡。
老人臉上的笑意慢慢淡去,化為一抹感慨,她一邊握著白筱的手,一邊拿起鬱紹庭的手,把兩人的手疊在了一塊兒,“外婆最大的心願就是看到你幸福健康地過完一生。”
“會的,”白筱鼻子一酸,臉上還故作微笑,“隻要外婆你好好的,我也會好的。”
老人轉而看向鬱紹庭,“祈佑,我家筱筱沒給你丟臉吧?這些年越來越漂亮了。”
白筱沒想到外婆會問鬱紹庭這話。
而鬱紹庭居然真的點了點頭,薄唇間吐出幾個字:“……是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