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真壓住眼中的淚意,忙去了病房旁邊的小廚房。

恒泰醫院收費頗高,但硬件設施還是很完善的。

這座高級VIP病房,不但帶有單獨的小院子,浴室廚房一應俱全。

廚房裏的食材也是齊全的。

簡真淨了手,先是和好了麵。

然後洗了幾隻蝦去了皮,與洗好的菜心海帶片一起焯了水。

蔥薑熗鍋後,將幾樣食材倒出備用,在另外一口已煮沸了水的鍋裏下上了細細拉扯的薄如蟬翼的麵條。

師娘剛醒來,不易食用太過硬厚的食物的。

可當她端著色香味俱全的麵條走進病房裏時,卻看見病房裏隻有老師一個人。

虞重樓和洛玄衣,都侯在門外。

簡真心中一緊,忙看向病**。

餘曼楨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裏,雙眼緊閉,神情安詳,身上已換上嶄新的古式旗袍。腳上,潔白的布襪映襯著繡金緞麵緊口鞋,是那麽眩目,又是那麽刺眼,刺得簡真眼睛生疼。

看著為師娘盤著發的涅普詵,簡真隻覺眼前發黑,心髒劇痛,端著碗的手也劇烈地抖動了起來。

虞重樓忙接過她手中的碗,扶著她去了外邊。

他隻緊緊摟著她,可安慰她的話,再也說不出半句來了。

小真,我知道你很傷心難過,但現實生活不會因為一個人的離開而讓時間靜止。活著的人,還得繼續往下走。我的肩膀借你靠,你若想哭,就在我懷裏盡情地哭,哭過後,還請你堅強,好好過日子,別讓師娘,走得不開心。

簡真溫熱的淚水打濕了虞重樓的衣襟。

師娘,您終是丟下我們,孤身一人離開了。

強忍住悲痛,簡真站起身,衝著虞重樓搖搖頭。

不管多難,她都會陪著老師一起麵對。

不知過了多久,涅普詵打理好了餘曼楨的遺容,病房外來了一行人。

緊握著老伴兒手掌的涅普詵回頭,慘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難看的笑容。

“你們來了,走吧,我老伴兒累了,該休息了。”

涅普詵將餘曼楨的手放回她的身側,然後艱難起身,在簡真的攙扶下,站到了一旁,就那麽看著那些人將餘曼楨小心地抬進水晶棺材裏,然後向外走去。

簡真垂著眸,不敢去看他的臉色,隻清晰察覺到,他顫抖著的身體。

這一刻,他脆弱得像是一隻在暴風雨中匍匐前行的獵豹,外表堅強,可隨時,都有可能倒下。

他們在春風秋雨中無話不說,卻也要在春去秋來中斷了所有的聯絡,所有的情感和陪伴。

從此以後,活著的每個人,都將在青山和白霧中,獨自品嚐這世間的苦與獨,卻不能再與您,相逢了。

去殯儀館的路上,簡真如同是一具行屍走肉,大腦一片空白。

當肩頭傳來溫熱時,她才警覺,已經到殯儀館了。

肩頭,披上了虞重樓的外衣,虞重樓在她耳邊低語道:“別擔心,老師已被安排在旁邊的休息室裏了,你和洛玄衣先在靈堂前守著,我去安排餘下的事宜。”

看著他忙碌的身影,簡真眼中的淚水再也忍不住的噴湧而出。

哀傷的樂曲拉扯著簡真的心房,她終是,泣不成聲。

靈堂前的案幾上,還擱著她做的那碗麵。

可師娘,再也吃不到了......

快到晚間時,雷頌在邵青離以及蘇清沐,邵青縵幾人的陪同下來到了殯儀館。

幾人上前鞠了躬,邵青縵默默地跪在了簡真身邊,小腦袋埋在胸前,什麽也沒說,暗自垂著淚。

雷頌去了裏麵的休息室。

看著麵色憔悴,但還依然強笑著與自己打招呼的涅普詵,雷頌禁不住一陣動容。

終是,造化弄人,相愛,卻難長相守。

他坐在涅普詵麵前,看著他憔悴的容顏,打開了放在手邊的皮包。

“現在就開始嗎?”

涅普詵看了一眼雷頌,隨即點頭。

雷頌緊了緊手中的剪刀,心下一陣刺痛。

老友啊,但願你能挺過這一關。

......

有電話突兀響起,簡真擦了一把淚水,關了靜音,看見號碼後,將手機遞給了虞重樓。

虞重樓會意,接過去了外邊。

電話,是衛遺娥打來的。

虞重樓告知她,洛玄衣和他們在一起,讓她不要擔心。

晚間時,前來吊唁的人逐漸多了起來。

雖然餘曼楨的死訊並未對外公布,但到底是A城的名人,一舉一動都會被許多人刻意去關注。

所以到了晚間,餘曼楨的死訊幾乎傳便了整個A城。

涅童不在,招呼來客的重擔便壓在了虞重樓,蘇清沐和邵青離的身上了。

簡真木然的跪在堂側,與邵青縵一起披麻戴孝,跪謝前來吊唁的賓客。

洛玄衣看著簡真哭,他也很是難受。

隻是,他不知道該和簡真說什麽,也就照著簡真的動作給那些來客回著禮。

簡真幾人一夜無眠。

看著遺像上笑容恬淡,氣質溫婉的餘曼楨,簡真終是忍不住,又哭出了聲。

為何人活著,要經曆這麽多的痛苦?父母,爺爺,師娘,為何他們要這麽早就舍棄自己,離開自己?為什麽!

旁邊伸過來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手中,捏著一塊潔白的絹帕。

簡真抬眸,淚眼婆娑。

看著她憔悴的小臉,顧傾寒心中一痛。

她的親人離開時,她又是怎樣的痛不欲生啊!

他緊了緊手指,看著她:“節哀順變。”

簡真沒去接那絹帕,低下頭,無力地眯起了眼眸。

她,並不想看見他。

忙碌中的虞重樓回頭看著她,忍不住紅了眼眶。

簡真,師娘已經去了,她的逝去,對愛著人她的人來說都是痛苦萬分,撕心裂肺的。

但師娘絕對不希望看到活著的人過得太過痛苦,太過消沉。

好好活著,師娘會在另一個世界為每一個愛他的人,祝福的......

簡真,節哀順變,保重身體,師娘永遠活在我們心中。

虞重樓走上前,擋開了顧傾寒拿著絹帕的手。

他輕輕攬過簡真的肩膀,用紙巾拭去了她眼角的淚水。

“謝過顧總的好意,我的未婚妻,不需要別人來關心,我在這裏。”

我在這裏,會一直陪著她。

未婚妻三個字,莫名讓顧傾寒覺得無比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