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遺娥放下手中的筆,抬眸,兩張絕世出塵的臉便映入了她的眼簾。
她扶了扶眼鏡框,緩緩起身問道:“二位是......”
胡婆婆站在一旁抹了一把有些濕潤的眼眶,慈愛地看著簡真。
簡真看向頭發已經花白的衛遺娥,禁不住有些動容道:“衛奶奶,是我,我是小真。”
她的辦公室一如既往的簡陋樸素,還是記憶中的樣子。
衛遺娥睜大眼睛,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簡真,突然疾步上前拉住了簡真的手,語氣急促而激動:“小真?還真是你!太好了!小真,沒想到有生之年,我還能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說著,她將簡真一把便擁進了懷裏。
她沒事就好。
自從她母親去世後,她便很少來這裏,除了每年往這裏郵寄的那筆不菲的匯款。
年前她出事後她去找過她,可她就如同人間蒸發了一般,了無蹤跡,而曾經的簡氏集團也已易主。
她一直有托人找她的,可是一直都沒有她的消息。
沒想到今日,她竟就這樣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簡真也是緊緊環抱住了她的腰身。
她忘記了好些事。
要不是今日看見那座大門,她怕是,連這裏都忘記了。
她有些羞愧。
衛奶奶可以說是母親的救命恩人。
沒有她,在這孤冷的孤兒院裏,母親怕是沒什麽前途可言。
可衛奶奶卻是將自己的大部分精力都給了這些從小失去親人的孩子們,撫育他們成長,教育他們做人。
尤其是對母親,不但讓母親跟了她的姓,還用自己的私房錢資助母親上大學。
她,是這世上真正大公無私之人。
胡婆婆擦了一把淚水,出聲說道:“院長,孩子來一趟不容易,你們坐下說會兒話吧,我去泡壺茶水過來。”
衛遺娥吸了吸鼻子,這才發現虞重樓還站在原地,笑意溫潤地看著她們。
衛遺娥忙招呼道:“這位貴客,實在不好意思,我有些失態了,快請坐。胡婆婆,快拿茶水來。”
胡婆婆應了一聲便下去了,不多時,手中端著一壺茶進來了。
簡真忙上前接過:“胡婆婆,謝謝您。”
胡婆婆慈愛地看著她:“你這孩子,到底是長大了,想當初,院裏的那幾個刺兒頭被你收拾得哭爹喊娘的,婆婆倒是還挺懷念你以前那虎虎生威的樣子的。”
簡真小臉微紅;“婆婆,以前,是我不太懂事。”
她以前,是有些皮的。
胡婆婆大笑兩聲:“小妮子害羞了,不過,我們小真一直都是很優秀的,哪有什麽不懂事。那些皮猴子啊,可都是欠收拾的,誰讓他們就愛欺負小女孩。”
說著,她憐愛地摸了一把簡真的頭:“坐著吧,好好陪院長聊聊,她可是每日都念叨你呢。”
胡婆婆轉身離開,還很是貼心地合上了辦公室的門。
簡真為衛遺娥和虞重樓倒上了茶水這才問道:“衛奶奶,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衛遺娥微笑著說道:“很好的,就是年紀大了,好些事情都是力不從心了。你呢?這幾個月去了哪裏?過得好不好?”
簡真淺笑,將這幾個發生的事情簡單講了一遍,隨後她介紹到:“衛奶奶,這位是我的.....男朋友虞重樓,這次我們來A城,一是看望我師娘,二來是陪師傅參加A城貴族學校的百年校慶的。”
衛遺娥打量了幾眼氣質出塵,矜貴如玉的虞重樓,暗自點了一下頭。
這個孩子,看著是個好的,但願他能真心對待簡真。
說著,簡真又想起了什麽問道:“衛奶奶,當年,你是從哪裏找見我母親的?”
衛遺娥看了一眼桌上的相片,緩緩說道:“四十年前我去京都辦完事回來的途中,突然發現我臥鋪的床下有輕微的響動。我趴下身子,你母親小鹿般慌亂的眼神便撞進了我的眼睛裏。
那一刻,我看到了她眼中的祈求以及渴望,她渴望,有人能伸出手救救她。
我衝著她笑,然後說了一句:你這孩子可真調皮,讓我一頓好找。
許是她察覺到了我對她的善意,她從床下爬了出來,隻是小身子有些顫抖。
我記得很清楚,當我抱起她時,她在我耳邊問了一句:你是壞人嗎?
就那一句,我知道這個孩子定是被什麽人給拐出來的。
我給她換了一身男孩子的衣服,並給她戴了一頂小帽子和口罩。
好在是冬日,也沒人覺得這樣的打扮有什麽不妥。
車上人多嘴雜,我也沒問她家在哪裏。
帶她回到孤兒院,我才問起她的身世。
可那時,你母親也就三歲,根本就說不上來自己家在哪裏,也不知道自己姓什麽,隻說自己叫小鳶,有時夢中還會喊父親,母親,還有,哥哥。”
簡真手指微握,那時,她對家人還是有著深刻記憶的。
隻是三歲的孩子,沒有大人帶領,根本就上不去火車的。
那時,她該是怎樣的六神無主啊,她該是很怕很怕的,也幸虧,母親遇到了衛遺娥。
簡真腦海中突然閃過一抹亮光,可是那亮光閃得很快,她想要抓,卻怎麽也抓不住。
擦了一把眼角,衛遺娥很是感慨地說道:“你母親打小就很懂事,不但學習成績優異,為人處事也很得人心。
聽你說起你外祖家,衛奶奶才知曉她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怪不得各方麵都是勝於常人的。”
想起簡真的母親,衛遺娥有些黯然。
那些年,她口中時不時便會提及自己的家人,也托人四處打聽過全國各地哪裏有沒有走失過孩子。
可是,全國範圍何其大,到最後,她也未能與自己的家人見上一麵,著實讓人有些唏噓。
好在,簡真找見了,她在九泉之下,也能得到慰藉了。
看著她黯然傷神,簡真的心情也不好受。
父母其實是她心目中的一個禁忌,想一次,便會痛一次,可無論多痛,每到夜深人靜時,她也總會想起那個沒了光明的日子,總會躲進被子裏淚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