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霸王風

門鈴聲不合時宜響了起來。

麥柔音去而複返了嗎?董家聲很想不理不睬,低頭看陶悠悠半眯的眼睛睜開來往門外看,隻得認命地拿出瓶子放進床頭櫃裏轉身去開門。

門外站著的是齊中天,手裏托著碩-大的兩個木頭製品,一個坦克托手機模,一座木頭房子。

木塊細細打磨了,光潔滑潤,像精致的工藝品而不是玩兒的東西。

“我老師睡著了,東西給我。”董家聲冷哼,伸手去接東西。

齊中天眸色沉暗,冷盯著董家聲半晌,把東西朝董家聲扔去,大踏步轉身離開。

有種你砸地上,再不然帶回去。董家聲暗罵,很想把手裏的兩樣東西扔地上踩個稀爛。

那是屬於陶悠悠的東西,火憋得再旺董家聲也不敢那麽做,窩著滿腔怒火拿進屋去。

陶悠悠悄無聲息躺在**,醉糊塗睡著了。

董家聲四處看了看,把房子和模型放進衣櫃最頂端的橫櫃裏。

這個高度陶悠悠不踩凳子夠不著,肯定注意不到。

“哼,我不會扔,可是,我會讓我老師暫時不知道有這麽兩樣東西,等她出差回來了,我會做很多很多東西送她,擺滿整個屋子能擺東西的地方。”董家聲在心中說。

放好東西,董家聲舍不得離開,脫了鞋上床,悄悄地輕輕地抱住陶悠悠。

陶悠悠睡得很沉,一點沒發覺董家聲的小動作。

耳畔是陶悠悠輕細的呼吸,嗅覺充盈滿陶悠悠芬芳甜軟的氣息,不敢動也不能發出聲音,壓抑的火燒得更熱烈,窗台風鈴脆生生響,董家聲顫抖著,輕輕地……描摹著……虛虛握住……身體發燙,卡在喉嚨裏的呻-吟混著急促的喘-息崩泄而出。

“老師,我想要你……”

南江市古時便是重鎮,當地煤礦運往全國各地,商業發達,飛機場火車站都有,陶悠悠選擇了坐火車。

銷售員都有自覺,五百公裏以內的都坐火車或是汽車,飛機票太貴了,業務做成了還行,沒做成回去報銷幾千塊費用很難通過,搞不好就得自己填補。

董家聲送陶悠悠去火車站的,才剛淩晨四點,車站靜寂一片,路燈清冷朦朧,宿醉後陶悠悠還不是很清醒,一個勁打哈欠。董家聲看她這樣,怎麽著也無法把行李給她送她進站。

“老師,要不別去了。”

“不成,坐早班車到了南江是中午,還能走走了解市場。”陶悠悠睜大眼睛,從董家聲手裏搶過行李袋,“別婆婆媽媽了,回去吧。”

“老師,你認好列車號認好車廂認好座位,路上有人和你搭訕別理,到了南江後馬上給我打電話……”董家聲囉囉嗦嗦說個沒完。

“行了,我又不是小孩子。”陶悠悠咧嘴笑了,有人關心感覺挺好,推董家聲轉身,自己昂首挺胸進驗票口。

鳴笛聲遠遠傳來,董家聲心中空落落的,呆站了許久方緩步走出車站。

陶悠悠路上沒和誰搭訕,腦袋暈沉沉的找到座位後就趴下去睡覺,在南江下車出火車站時她還有些睜不開眼。

怕董家聲牽掛,陶悠悠先給他打電話。

“老師,先找個賓館住下吧,精神麵貌不好業務不容易做成。”董家聲柔聲勸。

陶悠悠搓搓臉頰,決定還是聽董家聲的勸說。

火車站汽車站附近的賓館住宿費是最貴的,每個地方都如此,陶悠悠打出租車離開。

到哪裏呢?她跟出租車司機說:“到湯陽路。”

陶悠悠事先做過功課,知道南江市湯陽路手機賣場比較多。

司機拉著她兜了很多條街道走了很久。

陶悠悠方向感不錯,越坐越生疑,她怎麽看著車子像是去了又來呢!

車費十五元,陶悠悠很心疼,下車時抬頭四顧,這一看登時火冒三丈——火車站高高的尖頂鐵塔上那個大大的鍾表就在不遠處,看起來路東那條南北向公路直行穿過三四條街道就到了,起步價足矣。

“為了賺車費錢拉著我兜圈子,我要投訴你。”陶悠悠怒衝衝道,拿筆記出租車車牌號。

“你投訴吧,記得說清楚,從火車站到湯陽路。”司機高聲說,大踩油門,車屁股的油煙熏得陶悠悠一陣暈眩。

陶悠悠拔了投訴電話。

“您好,根據你所說的,出租車沒有拉著你兜圈子的。”電話那頭的女人聲音很好聽,但是口氣很不耐煩。

“怎麽就沒帶著我兜圈子呢?”陶悠悠走到路口,這下看得更清了,“東麵羅四路就直通火車站。”

“請看交通標誌,小姐,羅四路是單行道,自北向南走的車道,從火車站到湯陽路是自南向北,不能走,出租車隻能兜個大圈子,如果你嫌車費高可以步行,一千米不到。”

原來是自己搞錯了,陶悠悠訕笑著認錯,電話那頭連客氣話都沒說就掛了電話,陶悠悠隱隱聽到“窮逼”兩個字。

從沒聽到投訴熱線的接線生是這麽個樣,陶悠悠憋著一肚子氣找賓館。

不遠處有一家,大樓高聳,幕牆閃閃發光,鍍金名字奢華貴氣。

根據經驗,這樣的賓館住宿費不低,陶悠悠猶豫了一會走了過去。

接待台背後牆上就有價目表,標間二百八十,單間三百八十,最低價的三人間每床八十元。

真貴啊!陶悠悠乍舌,人生地不熟的,不想再提著行李另找,於是說:“要一個三人間的床位。”

“對不起,女士單獨住宿的很少,三人間不住女士。”前台小姐言語彬彬有禮,眼神卻是居高臨下的輕鄙。

陶悠悠有些臉赤,問道:“標間能打折嗎?”

“不打折。”接待員惜字如金。

不是說顧客是上帝嗎?怎麽前台小姐鼻孔朝天自己反倒像孫子,不,像上門乞討的乞丐。

陶悠悠提起行李轉身。

下一家比這家還貴。

踩著細高跟鞋,陶悠悠又尋覓第三家,更離譜,標間就是三百八十元一晚了。

陶悠悠明白了第一家賓館的前台為什麽那個態度了,敢情人家的價位是南江市相對來說便宜的了。

陶悠悠糾結,要不要為五鬥米折腰回去做孫子呢?

手機響了起來,是齊中天。

“到南江了嗎?”他問。

“到了。”陶悠悠說,聲音有些沙啞。

“身體不舒服嗎?先找個地方住下,休息休息,別急著去考察市場。”齊中天說。

“找不到地方住。”陶悠悠有些委屈地說了下車後的經過。

齊中天哈哈大笑:“在南江你想找便宜賓館做夢,家庭小旅社都很貴,別轉了,貴就貴點,就住後麵這家三百八十元一天的。”

“白走了一千多米路還多花一百塊,而且,住宿費這麽高,公司給報銷嗎?”陶悠悠嘟嚷。

“公司不給報我個人給你報,吝嗇鬼,快去休息吧,嗓子都啞了。”齊中天含笑道。

“你的錢就不是錢嗎?”陶悠悠更不高興了。

齊中天有瞬間的沉默,稍停,低聲說:“錢賺來就是花的,乖,聽話,去住下好好休息。”

又是把自己當寵物,陶悠悠有些惱怒又有些甜蜜。

住宿費貴房間相對的也比較潔淨舒爽,潔白的床單柔軟的被褥,地麵台麵光鑒照人,陶悠悠美美地睡了一個長覺,第二天周身通暢精神抖擻出門。

陶悠悠在南江市轉了一周一無所獲。

南江市的手機店不管小店還是大店沒有一家老板在店裏呆著的,店員一聽陶悠悠是某某廠的銷售員,連名片都不接,更不會遞老板的名片給她得到聯係方式,隻有一句話:“老板不在。”別的一個字也不肯多說。

陶悠悠從沒這麽挫敗過。

在臨海天翔賣場裏坐等了一天的遭遇和這時相比,簡直是太溫暖了。

怎麽會有這樣的城市這樣作派的人呢?

難怪ck手機一直打不開南江市場。

那些店麵的貨源哪來的呢?他們總得有渠道接觸才進到貨的,難道都是自己找到廠家去?陶悠悠百思不得其解。

對她的疑問,齊中天也無解。

他到通訊銷售部上任時就是總經理,作為總經理,自然不會親自下去開拓業務。

三個月十萬部的,眼下她隻有張帥和海珠的代理商,這兩家加起來三個月隻有兩萬露頭,陶悠悠急得口腔裏起燎泡,嘴唇上火又肥又厚像豬八戒的大豬嘴。

又逛了三天,這天進一個店名為信通的手機賣場時,陶悠悠實在憋不出笑容,這麽多天一張名片沒送出去,她連名片也懶得遞了,有些冷淡地對一個營業員說了自己身份,告訴她要見她老板。

那店員愣了一下,然後就按了電話。

“我們經理半小時到。”那店員掛了電話後對陶悠悠說。

陶悠悠很是意外,這麽無禮的要求居然得到滿足!

陶悠悠和信通的老板談了半個多小時,雖然是難得的麵談的人,信通老板也表示想進ck手機,陶悠悠還是放棄和他合作。

那人目光太短淺,ck手機到他手裏不會得到品牌推廣,隻會被當小雜牌山寨機來賣的。

晚上躺在**,想著這一天夢幻一樣的經曆,陶悠悠總結出來了,南江市的人有一股子欺下媚上的奴性,越是猖狂霸道的人越能得到尊重,自己錯在太溫和太有禮貌了。

陶悠悠第二天進發廊把柔順的直發燙成蓬鬆招搖的拉絲頭,又買了一套化妝品。

這天她花一個小時塗塗抹抹,把自己整弄出驕傲狂妄自大的樣子後才出門。

連名片都不遞的事她還是幹不出來,不過,趾高氣揚的樣子裝出來了,每到一家,她把自己的名片推過去後,就用不容商量的口氣道:“打電話叫你們老板過來。”

陶悠悠把自己弄得快人格分裂了,最後,根據見到麵沒談成的幾個人的反應,她將正泰官方的協議改了一下上打印室另打了一份,條件要多苛刻有多苛刻,整個的霸王條款我是王者快來跪舔吧的姿態。

南江市的人隻崇拜臣服王者強者,果然這麽一份霸王條款出爐後,第二天她做成了業務,每月五千部手機的定量,合約一簽三年,這三年中除非地震戰爭,否則定量隻能增不能降。

前後耗時二十天,後來陶悠悠另換了一家便宜的賓館住,住宿費也花五千元,加上車費等等,這趟出差花了一萬大洋。

坐上回g市的火車後,陶悠悠氣息奄奄打電話問齊中天:“這麽多的費用給我報銷嗎?”

“報,怎麽不能報,而且,還能申請特別績效獎,陶老師,你真棒,通訊銷售部兩年沒開拓出來的市場你一出馬就搞定了……”齊中天低笑,口沫橫飛狠誇了陶悠悠一通,而後問道:“什麽車次幾點進站?我去接你。”

陶悠悠被他誇得快活得要飛起來了,二十天的疲倦如輕煙消失天外去,樂滋滋捂嘴笑了半晌,說:“不勞齊總了,董家聲說要來接我。”

“是誰說想辭職避開董家聲的?”齊中天冷冽的氣息透過聽筒將陶悠悠凍結住。

陶悠悠張嘴想分辯,齊中天已掛了電話。

得到誇獎的喜悅瞬間無影無蹤,陶悠悠蔫搭搭給董家聲發信息,讓他不用來接站。

董家聲回信息說他要來接站。

也罷,以後再注意和他拉開距離,陶悠悠沒堅持。

古人說歸心似箭極有道理,雖然不是回家,陶悠悠還是有些坐立不安,好不容易熬過七個小時,下午四點半,乘務員播音提醒g市火車站到了旅客們請準備下車,她興奮得沒等火車停下就提起行李往車門衝。

手機鈴聲響起時,這個時候打來的自然是董家聲,陶悠悠看都沒看號碼就按了下去,笑道:“火車進站了,我馬上就下車了。”

“悠悠,怎麽辦?怎麽辦?”打電話的是麥柔音,哭得聲嘶力竭。

出什麽事了?跟董家聲有關嗎?陶悠悠心頭一沉,腿軟得站不住,再三深呼吸半晌才勉強問了出來:“有什麽事慢慢說,不要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