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父子篇番外

林永白是獨自一個人在外麵長到五歲的,他沒有見過媽媽,但是他知道他有媽媽,而且就陪在他的身邊。

他很少見到爸爸,他總是很忙。爸爸不在的時候,他就一直跟媽媽說話——那個時候,他有兩隻布娃娃,一隻爸爸,一隻媽媽。

五歲那年,好久才能見到一次的爸爸說是要帶他回家,要好好補償他。

為什麽要回家?這裏不就是家嗎?——他雖然不明白,但還是很乖的收拾了小包跟著爸爸走了。因為他發現,每次他很乖的時候,爸爸就會更高興更喜歡他一些。

他帶走的小包裏隻裝了兩個布娃娃——有爸爸,有媽媽,就是家。

……

第一次見到那個人的時候,他知道對方剛剛沒有了媽媽。他覺得那人很可憐——因為那人沒有布娃娃。那個時候,他得到了一課糖——那糖甜甜的。至今想起來都還有一絲甜味,直到心裏……

他自己常想,一個人的心不是自己死命捂住,就能守住的,它會飛。而他的心似乎隨著那顆糖飛到了那個人的身上。

晚上,他告訴了媽媽。他覺得那個人不是好人,那個人總是將他的目光吸引過去。

後來,他知道了。房子裏麵的仆人老是指指點點,說他是私生子,說他媽媽破壞了大少爺的家庭……他們以為他不懂,其實他什麽都明白,那個人跟他的媽媽一樣,是想要跟他和他媽媽搶他的爸爸。

這是絕對不被允許的。而且他不喜歡那個人一直看著自己的爸爸,也不喜歡那個人一直看不見自己……

所以,他要在爸爸麵前表現的很乖,這樣,爸爸就會更喜歡他。

日複一日,爸爸依然是他一個人的;而那個人也變了,他越來越沉默,也不再關心周圍的一切……但他隱隱看向爸爸的目光中分明就是期盼……

真是的!都說過爸爸隻會是他一個人的了,那人還在期盼什麽呢?

所以,林永白將那人推下了樓——隻要閉上那雙眼睛就好了吧!不再期盼的看著爸爸,不再無視自己,他就不會再生氣了。

不過他太笨了,不小心將自己也陪了進去。

掉下去的時候,那個人緊緊的抱著他,連救護人員都分不開,林永白突然覺得心裏滿滿的。

進了醫院,看見那個人靜靜躺在那裏的模樣,他覺得這樣真好——能夠安安靜靜的待在他的身邊。

隻是,從那時起,一切都開始不一樣了!

脊椎受損導致腿站不起來的那人,似乎變回了第一次見麵時那個溫和開朗的人,不,更加出色!

爸爸也漸漸對那人改觀。不得不說,那個人越來越討厭,林永白覺得他一定是對自己施了魔法,否則,怎麽會比以前更加移不開目光了呢?

他親手做了一個布娃娃,每想起他一次,就紮他一次,真是討厭啊!怎麽可以讓我一個人這麽難受呢?

從那以後,他有了三隻布娃娃——一隻爸爸,一隻媽媽,還有一隻那個人……

再後來,他被關起來了——他才沒有病!那些人才該吃藥!一定是他們蠱惑了爸爸,才會將他關起來灌藥的!

他要去找爸爸,爸爸一定會幫他的!

可是,爸爸都不看他一眼!更討厭的是,他的懷裏還抱著那個人!

……他的爸爸不見了,不要他了……他茫然的被帶回去關起來。直到看到**的布娃娃!

他瘋狂的衝過去,死死的抱住它!像是要將它勒進肉裏——還好,他的爸爸還在,一直在!

……

有天晚上,那個人告訴他——爸爸死了。

他害怕極了,不可能!騙人的!他回去的時候,發現爸爸明明就還在——他向媽媽告狀,然後當著爸爸媽媽的麵懲罰他——

“不要亂看,你應該閉上眼睛……”他說,並用針紮向了布娃娃的眼睛。

“不要亂跑,乖乖待在我身邊就好……”他說,並用剪刀將傷痕累累的布娃娃的腳剪了下來。

……

“咯吱”門突然響了起來,他麵無表情的幽幽抬頭……然後,笑顏如花。

“哥哥,你來了!”他從**下來,赤著腳緩緩走向林奇。

來人套著白色的睡袍,也赤著腳踏在地毯上,像夜中美麗又危險的幽靈。

“明天將會送你去療養院,放心,一定會把你治好的。”他溫和的嗓音低低響起。林永白從來都不知道,一個人的聲音可以這麽好聽,好聽到他想藏起來,隻給自己一個人聽。

“哥哥,我沒病。”林永白站在林奇麵前輕輕說道,臉上洋溢著明媚的笑意。

林奇緩緩伸手摸向他的頭,溫和的道:“去看了就知道了。”

林永白就著林奇摸向他的頭,順勢偎進了他的懷裏。林奇臉上表情微僵,隨即動作一頓;林永白臉上笑意更大,一隻手緊緊抱住了他,輕歎出聲道:“哥哥,我說過,我沒有病。這下一定要乖乖呆在我身邊。”

他將頭擱在林奇肩上,輕輕的閉上眼睛,嘴角的笑意滿足而幸福。他的一隻手用力勒緊林奇的腰身,像是要將其嵌進肉裏;另一隻手握著剪刀深深的探進了林奇的心髒……

這個時候,太陽也出來了,柔和而美好的陽光灑進來,落在門口相擁的兩人身上;緊緊相貼的胸腹一片鮮豔的血色染滿了兩人白色的睡衣——看起來真像是一副美豔絕倫的畫……

……

療養院中

“爸爸,媽媽,今天哥哥有沒有很乖?”狹小的房間裏,隻有一張簡單的單人床,白色病號服的蒼白少年蹲在兩個破布娃娃麵前乖巧的問著話。

突然,他的麵色一變,凶悍而猙獰,“哥哥呢?哥哥在哪裏?”他瘋狂的四處翻找撞擊,撞在緊閉的門上發出的巨大砰砰聲迅速引來了一群穿白大褂的人。

他們一語不發,訓練有素的將其壓製住,冰冷的針頭刺進布滿針孔的皮膚……處理完後又再次消失在了這個小房間裏,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

房間再次恢複平靜,少年猙獰扭曲的麵容也漸漸安靜了下來,嘴中依舊在不停的喃喃自語,“哥哥……把哥哥還給我……哥哥……”一聲一聲,輕柔而絕望,漸漸地,似乎有淚水一滴滴順著蒼白凹陷的臉頰滑下,融入白色枕頭中,消失不見……

林爵醒來的時候,正躺在美國貧民窟的某個垃圾堆上——他渾身上下隻有一套衣物。

阿七,這就是你給我的結局嗎?

阿七,阿七,阿七……

他靜靜的繼續躺著,麵無表情,眸中卻墨色氤氳……他突然狠狠的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已將一切壓在了心底,平靜的起身在垃圾堆裏找了一套爛衣物換□上體麵的衣物。

阿七,我不相信你對我全是玩弄,沒有半分真心;我不會認輸,我一定會回來的……

在貧民窟一步步辛苦打拚的林爵每天晚上都要做夢,夢中的主角永遠是那一個人,從出生開始,一點點上演……

晚上是林爵最幸福的時光,他錯過了那個人太多的美好時光,現在他可以一點點拾回來。

前十五年,跟這一世所想的沒什麽兩樣。他以前忽視的,以前冷眼的,以前不屑的……現在看起來是那麽的溫馨,那麽的滿足……

可是這一切在林奇從樓上摔下來時開始變化——他看見自己冷眼不見再也站不起來的那人;他看見自己護著林永白殘忍的將傷痛的那人關進了那個房間十年;他看見那人一個人孤寂的在房間裏獨坐,眼神從最初的期盼到絕望的死寂……最後,他還把那人送進了療養院,任他被人殺死……

他聽見了,那人在嘶吼,在憤恨……那聲音無力到讓人絕望!他張了張嘴,想要叫他的名字,狠狠的吻住他;他動了動手,想要抓住他狠狠的擁抱……可是——他說的話,那人聽不見;他的所有動作,都穿透而過……

這種心痛的無力,噬骨般的難熬。明明知道正在上演著什麽,卻偏偏無法阻止。慌亂間,正對上那人眼底深深的恨意,那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痛徹心扉……

——“父親相信前世麽?”

——“父親的愛是如此的折磨人。無論得不得的到,都讓他的兒子備受折磨。”

林爵赫然驚醒,前世麽?

阿七,你是不是也是這樣一點點的看完自己的前世呢?……林爵仰躺在木板上,竭力的瞪大雙眼,忍住噬心般的疼痛,嘴裏一片酸痛苦澀。

他從沒有像這一刻那樣痛恨自己——前世的他就是這樣對待阿七的麽?

一遍遍默念印刻進心底最深處的那個名字,他好像立刻就回到那人身邊,任他打罵懲罰……隻要看到他還好好的就好……

隻是,等他知道對方已經不在了的話,又會是什麽樣的表情呢?

周斯焱坐在辦公椅上,冷冷的掃過桌前立著的低眉順眼的秘書,將一份檔案丟到秘書麵前冷嗤道:“將這人解雇。這種東西也配叫阿七?他算是哪根蔥?連阿七半根頭發絲都比不上。”

秘書大氣不敢出一下,立馬得令去實行。

周斯焱煩躁的順了順頭發——阿七……

周斯焱回到林家的時候,沒有在大廳看到一向安靜的小家夥,想必一定又是遛進他的臥室裏了。

他皺了皺眉,腳步不曾停頓,直接上了二樓,走向臥室……

推開門,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正盤膝坐在**,對著麵前一張巨大的相片一板一眼的訴說著什麽。

周斯焱懶洋洋的靠著門框道:“林炎,誰放你進來的?”

被喚作林炎得小男孩瞥了周斯焱一眼,道:“周叔,你將爸爸的東西全放到你的臥室裏,我要跟爸爸說幾句話,自然隻能來這兒。”那模樣那語氣明顯是嫌棄,周斯焱氣急,早知道當初就不從試管時就指著相片告訴這貨那是他爸了!搞得現在整天跟他搶東西!

林炎想了想又道:“莫叔叔說是帶我去美國玩幾天。”

“嗯。記得功課。你爸爸當初可是全能型人才。”

小家夥一聽到有關爸爸的信息立馬雙眼發亮,堅定的點了點頭後才離開。

周斯焱巴不得這家夥不在家裏跟他搶阿七的東西。不過該叮囑的還是要的。誰讓這是林奇的孩子呢?

應該慶幸那晚纏著林奇做了嗎?

林氏是林奇的,他不會讓任何人拿走他。林炎將會是林氏唯一的繼承人,也將會是周氏唯一的繼承人。

……

日光散射,淡淡耀眼的光芒讓周斯焱眼睛有些酸澀。他緩緩摩挲著房間內的每一件物品。低低呢喃響起——

“阿七,你答應過我一輩子的。怎麽可以說話不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