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著那個司機的到來,沒有人現在體會到劉清揚和白世奇的心情,白俊峰也是沒辦法,隻能默默地站在風景區的門口,對著前麵偌大的一片林子發呆地看著,誰都不會注意到他眼眶中的淚水,這一天一夜對於他來說,是何嚐的痛苦。女兒沒有消息,一直沒消息,他曾經想到,沒有消息也許是最好的消息,不管什麽,不管要他付出什麽?
生命都可以,他隻想讓女兒健健康康快快樂樂地活著,上次女兒去旅遊,失蹤了一天一夜,誰都沒有在意,當時隻是知道她去旅行去了,當時他們雖然著急,可下午女兒還是回來了。
現在呢?現在都一天一夜了,還接到那麽恐怖的電話,作為男人,白俊峰知道自己得撐著,他隻要不倒下,兒子就不會倒下,妻子也會支撐著,他不知道自己能支撐到什麽時候,如果還找不到女兒,如果找到女兒後,女兒遭遇不測,他要怎麽樣對妻子說。
當年妻子生女兒時,他忙於酒樓的生意,當時雖說是酒樓,可隻是一個連廚房在一起都不到五十平米的房子。兒子當時上小學,他一連要忙著酒樓的事情,還要在家照顧妻子,女兒生下來的時候,妻子奶水不足,三個月大的孩子,還沒有人家剛生下來的孩子重。
當時看著躺在妻子身邊的女兒時,他滿是愧疚,當時他就發誓,以後絕對不讓女兒再受任何一點傷,不吃一點苦,說也奇怪。當時女兒好像聽懂了他的話,竟然對著他嗬嗬地笑了起來。作為一個父親,那種眼淚往心裏流,臉上卻帶著笑容的痛苦,他現在還記得。
從那天起,女兒好像很懂事一樣,雖然身體瘦小,但從來沒有生過病,就像一棵堅強的小樹一樣,一天天的長大了。而從那時起,他酒樓的生意也風生水起,直到現在這個規模。如果在女兒和事業之間作選擇的話,他寧願不要事業,也要他的女兒。
菲兒你在那裏,他好像在用全身的力氣在對著麵前的山林喊著,那一刻,他就像隻受了傷的老虎,在發出低聲的呻吟。看著白俊峰站在那裏,發呆。邵康走了過去,輕輕地拍了拍白俊峰的肩膀。
苦澀的笑容裏有著太多的悲傷,此刻他能做的就是站在他的身旁,告訴他,兄弟我一直在你身邊,支持你。不管怎麽樣,不管找多久,我們都會找到菲兒的。可他不能說,隻能陪著他默默地站著,看著麵前的這座山林,此時的他,不再是那個掌管全省文體衛教的副省長,而隻是一個父親,一個長輩,一個給他身邊這個男人支持的兄弟。兩個中年男人就這樣站著,站著。
而王一凡和崔健走了近兩個小時候的路,終於走到了山頂,果然看到半山腰有一杆紅旗在那裏飄揚著,在這個山區來說,看到紅旗的地方。對於他們來說,真的很感動,他們感動於胡剛及他妹妹的執著。感動於這裏人們的純樸,善良。
這一路走來的感動,也許是他們終身難忘的,以前王一凡雖然想來看看胡剛的父母,都被胡剛拒絕了,他總是說他們那裏山路難走,可他沒想到,究竟然會是這樣的難走。直到現在他才明白了,胡剛為什麽在部隊上那麽拚命,有時候又那麽的世故,圓滑。現在他明白了,他們都明白了,如果他不拚命,那他就會像這裏的山裏漢子一樣,守著日出辛苦勞作,守著日落回家。一輩子都會與這塊天地打交通,也許農閑時,會到山外去給人家打打零工,可這樣子,
他的兒子,孫子一輩子都走不出這片山林。他們也會像他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這樣庸庸碌碌過一輩子。所以這些年,胡剛很節省,從來不亂化一分錢,他隻想存點錢,好給他們縣城買套房子,這樣他的父母,妻子,兒子都會到城裏,他們以後就成了城裏人,再也不用回到大山裏去了。
他們縣城的房子由說貴也不貴,一千八九一個平方,這個錢在大城市裏連個廁所都買不到。可在這裏,人均年收入不足三千的地方。確實有點貴,按說胡剛現在在部隊上工資也可以,可還是買不起,能怪誰呢?我們總是在努力地工作,努力地賺錢,可到頭來連自己住的地方買不起,我們能怎麽樣,都說工資漲一百,房價漲兩千,這樣的漲幅試問普通老百姓能受得了嗎?
王一凡記得前一段時間有個政協委員說,沒有人強迫你來城裏,你們來了,城市裏的房價漲了,資源都被你們占了,你們嫌城市裏的房價高,可你們願意來啊!你們是農民的孩子,就永遠是農民的孩子。
當時王一凡看到這篇報道時,他氣得把報紙都撕了,當時崔健還笑他大驚小怪。可現在看到這裏的情況時,他明白了,如果不是這樣的環境,試問,誰想離開他們祖祖輩輩生活的地方。到了一個新地方,人生地不熟的,老人連說話的人都沒有。不能和人家交心,你對別人說真話,別人都會說你傻。
總是你在欺騙我,我再去欺騙別人,這樣騙來騙去,到底是誰在吃虧,到底是誰在享受。也許隻有他們自己知道。王一凡和崔健是從山頂跑下來的,都說上山容易,下山難,可他們是當兵的,這點體力還是有的。
下山時的速度快多了,不一會兒他們就來到了王雷說得那個院子裏,這裏的人家都不像王一凡他們家那裏的人,有院牆,這裏的人家就是一排房子,房門口就是他們的院子。周圍用樹枝圍著,也不怕別人來偷。也許山裏人真的很純樸,在這裏也許不會發生那種盜竊的事情,如果是外地人,你來到這裏盜竊,還沒有走出大山,肯定被主人逮住了。
可你是本地人,你會去嗎?這裏的家家戶戶都是一樣的,你偷什麽?他們走到了院子裏,一位老人做在屋子裏,看著他們倆人走了進來。
“大叔,這是胡剛家嗎?”老人滿臉笑容,隻是看著他們。
“大叔,這是胡剛家嗎?”老人還是那幅表情,崔健看看王一凡,王一凡也看看崔健,這是怎麽回事。
“你們是旅遊的吧!”
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從後麵傳過來,這個女孩看起來十一二歲。梳著兩個大的麻花辮子,這要是在山外,人們會像看動物一樣的盯著她看的,因為城裏的人,現在沒有人留這樣的頭發,小女孩子都是短發,而且是越來越短,有的甚至比男孩子的還短。要麽就染成亂七八糟的顏色,就像獅子狗一樣。
“你好,我們不是來旅遊的,我們是胡剛的戰友,想來看看他的父母。聽說老人前一段時間做手術了,我們剛好休假,所以來看看。”
“你們是我哥哥的戰友,他怎麽沒有說過他有戰友要來啊!”
“對不起,你是胡剛的妹妹胡鳳吧!我是王一凡,胡剛曾經是我的班長。這位是崔健,也是他的班長。”
“你們真是我哥的戰友嗎?”
胡鳳用懷疑的眼光看著他們。他們不知道什麽地
方說錯話了,也不知道什麽地方做錯了。隻見胡鳳快步地跑到屋裏,扶著一個女人出來了。王一凡一看,這不是胡剛的媳婦杏兒嗎?王一凡快步迎上去,叫了聲嫂子。杏兒才抬眼看清楚了是王一凡。
“一凡兄弟你怎麽來了。”
“我和崔健在休假,聽說大叔作手術,你剛生完孩子,我們就是來看看你們,沒別的事情。”
“真的沒有別的事情嗎?”
“真沒有別的事情,嫂子,你想啥呢?”
“一凡兄弟,你給嫂子說實話,胡剛是不是那個了?是不是?不然領導也不會派你們倆個來啊!”
“嫂子,你說什麽呢我們沒有明白。”崔健被杏兒說得莫名其妙的。
“一凡兄弟,你是老實人,也是胡剛帶過的兵,你就給嫂子說實話,嫂子雖然是農村人,可嫂子不會胡攪蠻纏,不會給部隊添麻煩的,我隻是想知道胡剛到底出什麽事情了。”
“嫂子,看你說那裏的話。胡剛真沒出什麽事情,我們倆現在在軍校上學呢?這不是過年嗎?我們就想來看看你們,上次胡剛休假時隻說你生孩子,沒說大叔做手術,我們也是聽別人說大叔做手術,我這不是才和崔健商量了一下,就是來看看你們。”
“真沒什麽事情?那為什麽你們不穿軍裝。還穿著一身的黑呢?”王一凡看看崔健,再看看自己,原來是他們倆穿得衣服讓人家誤會了。
“嫂子,你真的是誤會了,我們倆是過年時,在家穿軍裝,把軍裝弄髒了,所以才換了便裝,沒想到讓你給誤會了。我們真是該死。嫂子,你真是想多了,剛才嚇我們一跳。”
“你們才嚇了我們一跳呢?在我們這裏,如果部隊上來人,就是人已經死了,部隊上來是安慰的。你們倆差點嚇死我嫂子了,她剛生完孩子,身體很虛,雖然都有小半年了,可不知道為什麽,身上總是沒辦氣。”
“是嗎?那看過醫生沒有。”
“沒有,我們那來的錢看醫生。”胡鳳嘴裏嘟囔著。
“好了,鳳兒,你也真是,大驚小怪的,剛才嚇了我一跳,現在好了,一凡和崔健兄弟就是來家裏看看。快快進屋,都這麽長時間了,還讓客人在屋門口站著,鳳兒,快去給他們倒水。把你哥上次拿回來的茶葉拿出來。爹啊!爹!這是剛子的戰友,來看咱們的。”
老爺子還是剛才那個笑容,原來不是老人不說話,是腦溢血影響了他說話的功能,也加之老人耳有點背,難怪剛才老人隻是笑,不說話。王一凡和崔健對老人打了招呼就進了屋,屋子很黑,很黑,即使現在是白天,站在屋門口,看屋子裏也隻是個大概。
“鳳兒,把燈開開。客人第一次來,小心碰著客人。”
坑上傳來一個聲音,把王一凡和崔健嚇了一跳。燈打開後,原來是胡剛的母親,杏兒嫂子告訴他們,胡剛的母親前幾年摔了一跤,由於沒有錢醫治,就癱瘓在床。看著這些,王一凡和崔健的眼睛裏多了一些東西,他們硬是忍著沒有讓它流下來,以前他們都認為胡剛摳門,可沒想到他家竟然是這個樣子,而且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這些事情。
看著這個家徒四壁的屋子,王一凡和崔健快步的跑了出去,不是因為屋子太小,而是因為他們無法再忍住自己的淚水,他們要到外麵把自己的淚水流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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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