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總在轉身以後
做完了手術以後,月茹以病假的名義休息了好多天。
她有時在家坐在窗邊,看著外麵的飛鳥,突然就覺得了無生趣。
靜江時不時來看她,帶她出去吃飯或者散心,彼此都避免孩子這個話題,但氣氛始終不如當初熱烈。
他們倆就像驟然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冷水,渾身濕漉漉的,還在發抖。
為了讓月茹開心一些,菊苼安排一家人到東宮隔壁的沈家門海鮮酒樓去吃飯,月茹到的時候,發現同桌的竟然還有隔壁那個書呆子嶽麒麟。
她心裏有點疑惑,向旁邊的菊苼靠攏,悄聲問道:“媽,他怎麽也在這兒?”
聲音不大,但迷惘的臉色還是讓嶽家的母親看見了,於是解釋道,與其說是解釋,倒不如說是更像是介紹,說:“喏!是我們家小嶽考上財經大學了!以後呀,還要考經濟師呢!”
嶽麒麟望著月茹呆呆的笑,臉色漲的通紅,眼神卻很直白,一邊還假裝難為情的扯著母親的袖子道:“媽,你不要見人就說啦,考上大學也不是多麽了不起的事情,不過整個海城幾十萬人裏,還是有幾個的!”
月茹在心裏不屑的‘嘁’了一聲,想到,原來今日赴的這是一場鴻門宴!邊想著,邊伸出筷子來吃冷菜,專挑補血的紅棗糯米,也不管周遭的人,態度極為輕慢,旁若無人。
菊苼用筷子敲了一下月茹的手,板起臉來,假裝教訓道:“你這個孩子怎麽這麽不像話,平時教你的規矩呢!!”
嶽母趕緊出來打圓場,笑道:“哦喲沒關係的,我們大家都是鄰居,不講那一套虛的,小茹也是我們從小看著長大的,脾氣性格直,來來,快吃,喜歡吃什麽嶽媽媽給你揀!”
月茹不好意思道:“不用了,阿姨,我自己來吧。”說著,當眾撕了一片蝦仁炒蛋。
嶽母又笑,隻是今次的笑意味深長,含了些複雜的神情在裏頭:“啊呀我記得呀,月茹從小就喜歡吃蛋,讀書的時候,我們麒麟看見月茹買蛋餅,從來都是加兩個蛋的,於是回來也吵著要吃。”
菊苼道:“是啊,她從小就喜歡吃蛋,什麽番茄炒蛋,黃瓜炒蛋,榨菜蛋湯,銀魚跑蛋……吃不膩的。頓頓都要有蛋。”
“那好啊!”嶽母笑的嘴都咧開了,“聽說喜歡吃蛋的人呐,生的都是兒子。我們麒麟那可是九代單傳…”
月茹的臉一下子垮下來,她又想到了她的那個孩子,頓時什麽胃口都沒有了。
與此同時,方靜江正好沿著大門進去的樓梯緩緩向上走,走去他們一早訂好的包房。
來之前他其實也到白家去找過月茹,但是白家的燈漆黑一片,他隻得作罷。現在一看,嗬,原來是到這兒來了啊!
他的嘴角不經意露出一抹輕蔑的弧度。
白月茹他們那桌是在大堂進去靠扶梯的第二桌,她背著大門,沒能看見方靜江。而菊苼與嶽家的父母聊得熱火朝天,哪裏還顧得上別的?至於嶽麒麟時不時瞄向月茹的眼神實在是再明顯不過了。
這完全就是一場相親宴。
方靜江一路看上來,走到包廂門口,頓了一下,靠在欄杆上,對請來的兄弟們說:“你們先進去吧,我抽根煙,一會兒就過來,你們先點菜。”
一群人蜂擁而入,唯獨一個,這個人叫卓天明,在彩虹老街算是個混混,但混的不成人形,由於在家排行老四,大家便叫他卓小四,於是他屁顛屁顛的跟著方靜江,喊三哥喊得特別親熱,好像真的是同胞的一樣。
卓小四走到方靜江的身邊,順著他的目光一看,不由一驚,脫口道:“咦?那不是嫂子嗎?”
方靜江眯起眼來抽了口煙,道:“是啊,才打掉我的孩子,這會兒就迫不及待的和別的男人相親來了。”
卓小四顯得很尷尬,他沒想到自己會撞見這一幕,還嘴快的說了出來。於是趕忙道:“別這麽說,嫂子不是那樣的人。”
其實月茹和卓小四隻見過一次,還是在方靜江家,月茹的為人卓小四哪裏會清楚,純粹是怕方靜江惱火才這麽一說。
沒想到靜江並沒有雷霆震怒,而是笑笑道:“沒什麽,女人嘛,都這樣。先看著吧。”
他們兩人便一起靠在二樓的欄杆上看下麵的情景,隻見月茹被菊苼搞得越來越不耐煩,幾度拉下臉來,最後漸漸失去耐心,站起來道:“嶽媽媽,不好意思,我人有點不舒服,剛出了醫院沒幾天,坐不了太久,想先回去了,你們先吃。”
她是故意提‘醫院’二字的,算是對菊苼的威脅。
果然,嶽家媽媽疑惑道:“你住院啦?怎麽回事,哪裏不舒服?”
菊苼尷尬的幹笑兩聲道:“沒什麽,拉肚子而已。小年輕,過幾天就好了,哪有她說的那麽嬌氣。”一邊轉過頭對月茹訓斥道,“回去回去,你就知道回去,一桌子的人在這裏,你好意思撇下大家嗎?!你還有沒有規矩,大人不說走,你能說走就走嘛,真是越來越不像話!”
嶽母抿嘴含笑不吭聲,眼睜睜看著菊苼數落月茹,她也覺得月茹有點不識抬舉,他們家兒子現在是大學生了,放到外麵去多少女人搶著要啊,那是很有前途的!白月茹竟敢如此不給麵子,要不是自己的兒子喜歡她,像白月茹這種脾氣的兒媳婦,她是看不上的!
誰知一把陌生的聲音突然冒出來,是卓小四順著樓梯衝下來,衝到他們那桌跟前,指著菊苼罵道:“你這死老太婆,你居然敢欺負我大嫂啊!”
月茹一看,這人怎麽那麽眼熟?
哦,是卓小四!
她當時心裏第一個反應就是糟了,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果然,方靜江在卓小四後麵從樓梯上慢慢踱下來,他今天穿著一身黑褐色的毛衫,英俊又深沉。
菊苼沒想到被抓個現形,一下子慌了手腳。
靜江看她們的樣子覺得真是好笑,他心裏雖然不屑,但對菊苼的語氣仍是尊敬的,隻是態度冷漠,道:“媽,您這邊已經收了我的彩禮,怎麽一轉身就帶著月茹來相親呢,這算是怎麽一回事?”
“我————!”菊苼‘我’了半天都我不出個所以然來,幹脆破罐子破摔,撕破臉皮道:“你那彩禮就500塊,你以為你給了我多少錢啊!哦喲,還了不得了!開口閉口都提彩禮,你好意思的哦!500塊就想娶我女兒啊!500塊還不夠給我們德輝辦喜事的。人家嶽先生嶽太太就不一樣了,一出手就是800塊,折扣都不打一個,再說小嶽和我們家小茹從小一起長大,那是青梅竹馬……”
沒待菊苼把話說話,方靜江就問道:“就為了那多出來的300塊錢?”
菊苼支支吾吾,望著月茹的眼神有一些畏縮,月茹也沒有想到她的背後還有這樣的故事,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震驚的目光看著母親。
眼看自己在女兒麵前被方靜江拆穿,菊苼氣不打一處來,怒道:“窮鬼!反正你就是個窮鬼!你們彩虹老街出來的哪裏有什麽好人?我們月茹看上你,那是她心地好!”
方靜江張口還欲再駁,想想算了,他和一個這樣的老太婆計較什麽,更何況還是一個如此質素的,他顯得意興闌珊,轉身就走。
“靜江——”月茹喊道,同時轉過身去對菊苼埋怨道,“媽!你實在是太過分了!太過分了!!!”
說完便去追方靜江,也懶得管其他的事了。
留下一桌亂七八糟的酒席,如何能繼續?
所有人都盯著菊苼。
德輝道:“媽,你把我扯進去做什麽?這下妹夫以為你賣女兒就為了給我結婚!”
嶽母也很不高興,撇著嘴道:“哦喲月茹媽媽,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怎麽能同時收兩家的彩禮呢,不管錢多錢少,這種事情不作興的呀!”
菊苼眼看這頓飯到這裏是再也吃不下去了,隻能該撤的撤,該打包的打包,輪到德輝的跟前,他的筷子還不肯丟,他是真心很舍不得眼前這條大龍蝦啊…
方靜江這邊是一氣往外走,月茹則是一路往外追,拉著他的手使勁往家裏拽,一邊道:“回家說好不好?我們有什麽話先回家說,你別走,你聽我解釋。”
方靜江沒好氣的說:“還有什麽可說的呀,你媽都打算跟我退訂了。”
“你別聽她發神經,你信我好不好!”月茹拚了命的拉住方靜江。
“就是!”卓小四追上來,帶著一幫兄弟,都跟在他身後頭,“三哥,你得信嫂子,你先聽她怎麽說,兄弟幾個給你守在這裏,要是再敢有人跟你不三不四,今天就給他們點厲害瞧瞧。”
方靜江終於跟著白月茹到了白家,前後腳,菊苼也帶著一大袋子的剩菜回來了,‘砰’的一聲往桌子上一摜,指著方靜江,惡狠狠的罵道:“都怪你!都怪你把事情給搞砸了!”
“是!我搞砸了您賣女兒的好事。”方靜江再也忍不住,冷笑著回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