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庭審的過程說來其實非常的機械,無非就是法官朗讀文件,問原告,原告答,再問被告,被告答,書記員在法官前麵坐著,進行記錄,時不時的還要插上一兩句,例如:“你們說的慢一點,我記不下來”或者是“你們不要說方言,說方言我聽不懂”之類的……總之,過程非常的不嚴肅,絕對不會有港劇裏出現的那種針鋒相對,互相辯論的事情。
方妍第一次上庭,對於這種無厘頭的反差,真心覺得有點蛋疼,除非雙方在庭上真的鬧開了,那算是藐視法庭,會被法官當即喝止,然後鬧事的人趕出去,否則基本就是走個過場,別說想要一錘定音,照這個速度,就是三場官司都打不完。而至於傳說中的雄辯滔滔的大狀,針鋒相對的辯論,犀利的叫人無法回避的問題,根本沒有出現。雙方,即原告和被告的律師都低能和弱智到叫人無法直視,方妍不由的瞠目結舌,心中納罕,難道現在的律師都是這樣?都這種素質?以至於方妍一下庭就吐槽說,“現在的律師可真好當啊,要是我早知道律師隻要念一下我是誰,我代表誰,那我也去考個律師證,太容易了,完全沒有技術含量,根本沒有難度。”
徐愛華在旁邊聽見了裝聾作啞,沒反應。
因為適才在庭上,當法官問及徐愛華問題的時候,她居然還拿出一副老花眼鏡來,說:“你等等啊,我看看。”然後翻出方家給她準備的材料和內容,對照著讀了幾句,還不是標準的普通話,讀到一半就打嗝了,書記員那句不許說方言針對的就是她。而這些材料內容是桂芝和方妍兩個人準備的,早知道徐愛華這麽沒用,方妍就和桂芝自己上了,她們也能幹。結果徐愛華的表現實在是差強人意,急的桂芝不得不接棒,以受害者女兒的身份來做闡述,徐愛華對此的評價是:“你來說更好,你有感情,必要的時候哭一哭,博得法官同情。”方妍在心裏默默吐槽,那我還要請你律師幹什麽?我自己找法官哭去就行了啊!
當然對方的律師也沒有好到哪裏去,由於光頭阿五事先交待過吳曄,在庭上要裝孫子,無論發生什麽事,都要裝作是弱者,一切都是方家在無理取鬧,所以隻要法官一在場,吳曄就耷拉著腦袋,很疲憊的樣子,偏偏潤江還沒什麽腦子,一見到對方的律師說瞎話,立刻跳起來大罵吳曄:“你這個騙子,你們一家會不得好死的。”正中了對方的下懷,把桂芝,桂英和靜江氣的要死,最後法官下了嚴重警告,要是原告再有人喧嘩,就請出去。靜江隻有低聲對潤江說:“你再吼一聲試試,別他媽淨給我們添亂。”
潤江總算安靜下來了。
吳曄為此有些得意洋洋,對於法官問他的問題一概不承認,愈加要刺激方家人,好在潤江和靜江後來都忍住了,法官還是比較厚道的,在關鍵問題上不偏不倚,問到了點子上:“就算像你說的,如你這般入園遛狗的人有很多,政府的告示牌基本沒有起到什麽作用,那麽請問你的狗當時可有做過任何防護措施?比如說給他的嘴巴上套上工具以防它攻擊人,或者用繩子套住?”
吳曄愣住道:“我……不知道。”
他是情急之下一慌,法官忙追問道:“你怎麽會不知道?就算遛狗的是你老婆,狗總歸是你和你老婆一起養的,難道狗是什麽樣的,你居然不清楚?你們夫妻不住在一起啊?”
吳曄冷靜下來,狡辯道:“我,我是知道的,我們住在一起,我們家裏也有防護工具,隻是不知道我老婆出去遛狗那一天,有沒有給狗套上,這個我不清楚,我得回去問了我老婆才知道。”
法官十分的無奈,隻有暫停提問,反正無論法官問什麽,吳曄都不知道,要回去問了老婆才可以答複,法官於是道:“那你老婆為什麽不來?”
吳曄稱方家人是流氓會打人,我老婆害怕。
方妍冷冷道:“丁法官,據事發當天吳先生所稱,他太太還是個神經病呢,在警察局說的,不信可以問警察。”
吳曄可算是吃了一個鱉,鐵青著臉道:“而且我老婆也懷孕了,這種事情還是最好不要參與。”
“是啊。”方妍陰陽怪氣道,“生孩子要緊,老人就該死,小孩和老人的命同樣都是命,但是老人的命不值錢,是這個意思吧?”
由於方妍並沒有吵架,態度很溫和的說出來,法官和對方的律師包括吳曄在內,也隻能默默地吞下。
桂英用眼神狠狠地給了方妍一記讚賞。
但是他們的第一場庭審還是在不痛不癢中結束了。
負責他們案件的丁法官建議方家人去給靄芬做傷殘鑒定,事隔三個多月,靄芬的刀疤都結痂了才想起來做傷殘鑒定,早已錯過了最佳時機,這不是在開玩笑嘛?
方家人尤其是桂芝後悔不迭,連聲說,早知道就該一出事就做。可問題是靜江是一早就提出來了,隻不過其他三個人不同意,當初他們聽信徐愛華的,以為官司十拿九穩,就沒必要再多花幾千塊錢去做鑒定了,誰知道現在法官這樣說,徐愛華立刻又反口,說那就做吧,做了保險一點,會對官司有點幫助,方家人隻能再去申請做傷殘鑒定。靜江自然是不服,回家後氣的直罵:“我說他們智商低,一個個都還不認,現在看見了吧?”
“對對。”月茹歎息道,“他們智商低,就你智商高。別氣了,好吧?”
方妍也是筋疲力盡,她覺得官司是不難的,又不是經濟大案,百轉千回,也不是謀殺案,需要抽絲剝繭,難得是一道道手續對於受害者家屬來說繁瑣無比,光走流程就要消耗很久時間,就看靄芬現在的身體狀況,也不知道能不能捱到官司結束,終於明白網上那些喊冤的人究竟從何而來,想要打官司,獲得所謂的公平公正的裁決,其中的艱辛和為難,真的是隻有親身體驗過的人才知道。
之後,又過了一段時間,市立傷害鑒定所的人上門來替靄芬檢查,得出的結論是不致命的,要說厲害也厲害,要說不厲害還真不要緊,畢竟老年人年紀大了,骨頭脆,動輒都容易出事,起碼沒有要了命。
這是鑒定所的人給的原話,方妍為此氣的一下午沉默不語,因為他們一家在整件事中聽到的最多的一句話,最具有諷刺性的一句話就是‘不要緊,反正沒有傷及性命’,他們不禁好奇,難道非得老人死了,才能算是事故?非得賠上一條性命,才算是厲害的?
這就是沒有發生在別人身上,無法讓他人切身體會,才能置身事外說出的話。
沒有人會體諒方家人。
雖然早就有心理準備,但長時間來麵對那麽多的非議,每一個人心底都有無形的壓力和難以言喻的痛楚。
他們傷心,絕望,甚至隱隱憤怒。
可事實上怎麽會不要緊?
靄芬的癱瘓對於整個方家而言,帶來的麻煩幾乎是滅頂的。
首先,本來不需要大家擔心和照顧的靄芬一下子在**不能動了,她的起居都要人照顧,身上又有傷,方靜江每晚上都不能睡覺,隻因靄芬身上的骨頭疼,他必須每隔一個小時或者半個小時就替靄芬翻一個身,否則靄芬會受不了的。要知道靄芬已經是個很要強的老太太,輕易不喊疼,可手術後對她身體的影響巨大,使得她的抵抗力減弱到前所未有的地步,身上的骨頭也開始慢慢畸形,人瘦小的簡直沒法看,隻能窩在**。靄芬知道長時間下去,她就會和其他老人一樣,身上得褥瘡,然後流膿,最後肮髒的泛著惡臭的死去。
她很怕給人帶來麻煩,但和給子女帶來麻煩相比,她更怕成為一個叫人嫌棄的老人,那就是不知趣了。
桂芝知道母親的心意,為此隔三差五的到方家來替靄芬洗澡,洗頭,換洗衣物,就算不是每天,起碼每兩天是要來一次的。
這些事情不能再依靠靜江來做了,一,他是個男的;二,靜江有糖尿病,已經很累了,照顧母親使得他日夜顛倒,連續幾個月下來,簡直疲憊不堪,現在隻要是一沾到枕頭,床,或者沙發,立馬就能睡著,你在他耳旁放他都醒不了。可見是累的慌。
然而桂芝家住在大柏樹地區,每天坐車來回接近於兩個小時,對於她一個六十三歲的婦女而言,也是很折騰精力的。
月茹想分擔一下,對靄芬道:“媽,我也可以給你洗澡的呀,姐姐每天過來實在是太遠了,一早上起來就往這裏趕,她也有孫子要照顧的,我幫您不礙事的,您是不是覺得我手腳太重?那我輕點兒,我幫我媽也這麽洗澡。我會注意的。”
靄芬擺擺手,和氣道:“不關你的事,你是媳婦,幫我是好意,我沒道理不領情。可我是有女兒的,而且我有兩個女兒,沒理由放著女兒不用,卻要一個媳婦來伺候我,這不像話,讓她們忙去。”
月茹點點頭,她知道,靄芬也是照顧自己,知道自己要伺候菊苼,若是晚上再趕回來伺候她,分(*身乏術。
同時也是在教育桂芝和桂英,作為母親,她誰都不偏幫,靜江背負不了太多了,方妍又是小一輩,她是他們四個人的母親,就算死,也要讓她自己的孩子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