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我是二更君

月茹姍姍來遲,所幸第三批還沒有開始,她便帶著貓貓到二樓女浴室的門口去等著,一邊幫她梳頭,剛才靜江又和她告狀了,說貓貓講的:要小薑阿姨給她做新媽媽。

月茹氣的一口氣憋在喉嚨口,又無處發泄,替她梳頭的時候,手不自覺加大了力道,同時凶巴巴的質問她道:“你又讓你爸不要我了對吧?跟她說小薑阿姨好,我對你不好。”

“我不是這麽說的。”貓貓委屈,“我說要是他給我找別的女人,我情願要小薑阿姨給我做媽媽。起碼小薑阿姨是真心待我好的。他怎麽淨胡說八道…”

貓貓知道,他爸肯定是移花接木了。

月茹氣結:“反正你就最好你爸不要我了。”

“我爸不要你對我有什麽好處呀!”貓貓無語,怎麽他爸說什麽他媽都信呢!

月茹伸出手作出要抽她的姿勢,恐嚇道:“要是再讓我知道你跟你爸說這個話,看我不揍你。”

“嗯。”貓貓低著頭,頭皮被扯得發疼也不敢做聲。

孫惠茵不知是巧合還是故意,剛好路過這裏,確切的說,貓貓已經看到她在這條路上來回走了三次了,問題是她媽完全沒有注意到孫惠茵。此刻孫惠茵看見這一幕,像是正中下懷,自顧自的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貓貓的心中登時氣息翻湧,所以說她媽就是這麽不爭氣啊!她是怎麽跟孫慧茵炫耀的——在這世上我媽對我最好!你想做我媽,你省省吧!

結果呢?

她媽當著孫惠茵的麵要揍她,孫惠茵還不暗地裏笑她嘛!

貓貓真是無奈至極。

後來進了浴室裏頭,月茹和貓貓在第一排的倒數第二個位置,孫惠茵在第二排的末尾一個位置,也就是說,她們三個人正好是彼此麵對麵斜對角的。

貓貓故意做給孫惠茵看,抱著媽媽的腰撒嬌道:“媽媽抱抱!”

“噯,你給我好好洗澡,都到浴室裏了抱什麽抱!”月茹瞪了她一眼,“煩死了。”

貓貓:“……”

過了一會兒,貓貓又抱住月茹的腰,月茹歎氣道:“唉,你這樣媽媽沒辦法給你洗頭啊!”

貓貓奶聲奶氣的說:“好吧,我乖乖的。”

這回,算是將了孫惠茵一軍。

月茹在替貓貓洗頭的時候,孫惠茵一直忙著把天台水箱通到女浴室的水管裏的熱水給倒出來,由於她正好處在最後一個位置,水管就在她的手邊,形成一個長方形彎曲的水汀,上麵就有開關,她隻要一開,滾燙的剛剛從鍋爐裏燒開的熱水就會流出來。

她便把水倒出來又倒出去。

她旁邊的一位女同誌見到了,就覺得她是不是腦子有點毛病啊,當即口氣不太好的對她說:“噯,我說你幹什麽呐,你這樣把滾燙的熱水倒來倒去要是碰到人怎麽辦啊!我們就在你旁邊,要讓著你,這樣大家多不方便啊!”

孫惠茵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像是誰欺負了她,稍微說話大聲一些,都是罪過。她怯怯的望著那婦女,結巴道:“我,我,我就是覺得這水燒開的,要是倒掉實在是太浪費了。今天事先貼過布告的,說馬上會沒有冷水,我就想先把熱水倒出來冷一冷,等會大家就能用了。”

那人見她說的頭頭是道,也就沒再多說什麽了。

這段對話周遭聽見的人不多,不過貓貓聽的很清楚,她不經意回頭瞥了孫惠茵一眼,她沒有神通,無法預見自己的命運,但她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到底是哪裏不對勁她暫時說不上來。

沒過多久,貓貓洗完了頭,月茹將她從木桶裏提出來,她一腳趿進拖鞋裏,就感到身後一股水澆過來,好在月茹也正好把剛用完的冷水一並澆出去,兩相中和,貓貓沒有感覺到什麽異樣。

月茹卻看下意識看了一眼孫惠茵,她不認識孫,但是她怕孫惠茵的熱水會傷著小孩兒,於是道:“噯,你當心一點啊,你倒水前起碼說一聲,你的水桶裏都是熱水,要是不小心澆到小孩子怎麽辦。”

孫惠茵看起來呆呆的,木訥的忙點頭道:“哦,哦,我曉得了。”

月茹便沒有放在心上。

貓貓回頭看了孫一眼,一並還瞪了她一眼,算是告誡,她不知道孫惠茵能不能從她的眼神裏讀懂她的意思,但很明顯,貓貓覺得超級不對勁了。

所謂事不過二,二不過三,假如第三次還發生同樣的事情,那麽這件事作為巧合的幾率,意外的幾率能有多少?

我們在這裏先不說孫惠茵是不是故意的,是否要為之後的事情負責,但起碼她口中的‘隻是一個意外,我不是故意的’,在這許多年裏,在貓貓的心中一直都是放屁,她知道孫惠茵是有預謀的對她進行人身傷害。

當月茹把貓貓忙完了之後,她就開始給自己洗頭,貓貓坐在水桶裏擺弄著自己的玩具小鴨子,後來不多久,正如布告上貼的那樣,冷水漸漸不夠用了,冷水籠頭開到底也開不出冷水來,熱水卻越來越燙,所有人便停下手邊的動作。

月茹見籠頭就在貓貓頭頂上方,怕燙到她,便說:“寶貝,你從腳桶裏出來,到旁邊站一會兒,馬上冷水來了就好。”

貓貓立刻聽話的從木桶裏出來,又一次趿進了拖鞋。

這一次,月茹的頭上還沾著洗頭膏的泡泡,她背對著孫惠茵,沒法看到身後的動靜。

就是這千鈞一發的刹那,一桶滾燙的,剛從鍋爐裏燒開倒出來的超過100多度的沸水對準了貓貓的小腳澆下來。

貓貓根本沒有意識來到,也沒來得及給什麽反應,她隻是身體接觸到之後,立刻本能的大叫一聲,隨後‘啊——’的失聲痛哭起來,尖銳的哭聲,史無前例的響徹了整間浴室。

所有人都像是被時間定住了,像化石一樣,停下手上的動作,她們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孩子腳上的皮在瞬息間褪去,滾燙的開水把她的腳燙的血紅,是血紅,而不是發紅,因為孩子的皮膚稚嫩,經不起高溫,開水燙掉皮的那一刻,連血都沒有出,直接露出裏麵鮮紅的肉。

月茹驚駭的尖叫起來,眼淚奪眶而出,她嚇傻了,怎麽會這樣子!

隻是一轉眼,發生了什麽?

誰幹的?

她全不知道,她已經嚇得魂不附體,魂飛魄散。

浴室裏的所有的人立刻動員起來,穿衣服的穿衣服,出去叫人的去叫人,總之亂作一團中又井然有序。那時候的人心是如此的良善,每個人看到孩子受到這樣的苦楚都禁不住感到內心震撼,恨不能分擔她的苦難,但他們之中也有如蛆蟲般惡心的靈魂,便就是那位肇事者。她躲在人群裏,默默地欣賞著自己的成果,她既害怕,又覺得興奮,像是手刃了仇人一樣,她的心裏冒出陣陣的快感。

靜江彼時正在二樓女浴室旁邊的醫務室,為了方便等妻子和孩子洗澡之後立刻就能見到他們,而他又和醫務室的陳是娥醫生關係不錯,便經常在一起分享點兒八卦什麽的,此刻聊得起勁頭上,誰知道會突然間奔進來一個女同誌,一見方靜江,一見陳醫生就立刻就道:“啊呀,小方啊,你女兒出事了,你女兒被開水燙了。”

方靜江心裏一沉,急的手都發抖了,但他到底是個男人,在他還不知道孩子到底傷成什麽樣子的情況下,他告訴自己要冷靜。

陳是娥也和貓貓很熟,貓貓以前見媽媽從爸爸的自行車上跳下來,也學著她的樣子跳,結果把自己摔得膝蓋上全破了皮,足足養了一個月,當時就是陳是娥耐心的拿紅藥水藍藥水還有雙氧水給她處理的,陳是娥年過五十,很有經驗,知道孩子怕疼一定會哭,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就給她講解紅的是怎麽用,藍的是怎麽用,白的透明的又是怎麽用……貓貓是聰明的孩子,她一一的記住了,以後有別的小朋友受傷,她還在一旁負責指導,安慰他們,陳是娥特別喜歡她。

現在知道受傷的是貓貓,陳醫生也急的不得了,趕忙從抽屜裏拿出最好的燙傷藥膏,是藍色的,讓女職工趕緊帶進去先給貓貓塗上,然而當那位女職工帶去藥膏之後,貓貓卻哭的雙腳亂蹬,根本沒法塗,她實在是太疼的,疼的不能讓人碰她的雙腳。

浴室裏有一個貓貓所在的幼兒園的老師,特別擅長哄孩子,她說:“我們都是為你好,來,阿姨給你塗藥膏。”

那一瞬,貓貓被‘阿姨’兩個字一激,突然清醒過來,她被眾人抱著抬著,硬是昂起頭來用手指著孫惠茵所在的方向道:“你害我,你故意害我,你故意害我,我要爸爸,我要告訴我爸爸!”

她哭鬧不止,而孫惠茵故意躲在那個幼兒園老師的身後,躲在大家的身後,幼兒園老師便特別疑惑,問道:“誰要害你?我?我是要給你塗藥膏呀,我沒有要害你。”

貓貓挺著最後的力氣又仰起身,口齒特別清晰的對那位好心的老師道:“不是你要害我,我說的不是你,我說的是她,是她——!”

這一次,大家看清楚了孫惠茵所在的位置,一齊看過去。

孫惠茵還待逃,低著頭,在黑壓壓的人群後亂竄。

不過依舊有人目睹了當時的情況,低呼道:“啊呀,是她,好像是她,剛才就是她倒的水。”

“我也看見了,是她。”

“是她沒錯。”

“孩子沒說錯。”

見大家發現了孫惠茵,貓貓終於卸下心頭大石,她任由大家幫她穿好衣服,也任由那個老師幫她塗藥膏,可是藥膏一塗上去,疼的更厲害了,本來還殘留著得皮就像焦了一樣,脫落下來,嚇得那位幼兒園老師不敢再動手。貓貓最後被緊急抬了出去。

琴芳和瑞香在門外等著,一見貓貓出來,都湊過來看她的傷勢。

貓貓哭著道:“媽媽壞,媽媽壞,你為什麽不保護我——?!”

月茹六神無主,她的臉上都是淚水,竟然已經被人群給擠到後麵去了。

而靜江和瑞香他們都在門外,一聽見貓貓的話立刻衝上去就要抽月茹的耳光。

琴芳趕忙攔住道:“小方,小方,不能在單位打你老婆,又不是你老婆燙的,你不能這樣,什麽都怪你老婆。”

瑞香俯□子對貓貓耳語道:“乖寶貝,你不能說媽媽壞,你說媽媽壞,你爸爸要怪你媽媽,要打她的,你乖,聽話。”

“嗯。”貓貓噤聲了,可是她很疼,她疼得再也說不出話了,隻知道哭,她仰躺在擔架上,望著爸爸,淚眼模糊成一片,她都看不清他的臉了,隻一個勁的傷心欲絕的喊道:“爸爸,我疼——啊,我疼。”

靜江雙手握拳,五髒六腑都燒出濃濃的恨意來。

他此時也快要失去主張了,琴芳於是指揮他道:“你還在這裏幹什麽呀?快去開車啊,帶孩子去醫院,快!”

靜江回過神來,拉起月茹的手,一並護著貓貓的,飛速的往樓下衝。

一到下麵,開了一輛依維柯就上路。

他們先去的新華醫院,醫生見了貓貓的腳說:“不行啊,我們醫院沒這個技術,你這個燙傷的程度太深了,我們這裏做不好,我看你女兒以後恐怕是要殘廢的。”

靜江氣的在醫院當著眾人的麵又將月茹劈頭蓋臉罵了一通。

由始至終,貓貓都昏昏沉沉的,她疼得什麽都不知道了。

但是靜江是不服輸的性子,她的女兒怎麽能殘廢呢?

她天真可愛又固執的寶貝不能就這麽一輩子坐在輪椅上!

於是他連夜開車趕往兩軍大,貓貓在途中醒來過一次,她記得爸爸開車橫衝直撞,一路開一路罵媽媽,車燈黃黃的,照在爸爸的臉上,憔悴,陰暗,還有仇恨,表情殊為複雜。

她抬頭看媽媽的臉,臉上布滿了淚水,她從沒看過媽媽留那麽多的淚,她說:“爸爸,不關媽媽的事啊,不是她燙我的。”

“那她怎麽不看好你,小朱帶你就沒事,小薑帶你也沒事,你不過就跟了她一天,才一天就出了事。”說著,側頭罵月茹,“你自己說你怎麽當媽的,你他媽的還有沒有資格當她的媽!你除了闖禍還是闖禍!!!!”靜江一邊開著車,一邊大聲吼道。

月茹根本不敢反駁,她心裏疼的直穿出一個窟窿,恨不得孩子的疼都轉移到自己身上來。

後來好不容易到了兩軍大,那裏的醫生還比較專業,檢查過後直接就把貓貓送上了手術台,貓貓已經不知道害怕了,她血液裏留著方靜江天生大膽和勇敢的因子,醫生給她打了麻醉針,她看到一盞很亮很大很圓的燈在自己頭頂上打開,‘砰’一下,醫生拿著各種刀子剪子等器具,安慰她說:“小朋友,沒事的,一點點也不疼。”

她說:“好,伯伯,我不要留疤,我喜歡漂亮的。”

那位醫生伯伯失笑,心裏也為她扼腕,打包票道:“好的,伯伯一定不會讓你疼,也不會讓你留疤的。你乖乖睡一覺,對,睡一覺,閉上眼,醒來的時候就好了。”

醫生的話像安魂曲,漸漸地變得模糊,貓貓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其實,她是疼的昏過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坦白的跟大家說,這篇文裏的情節百分之80都是虛構的,但惟有這個燙傷的情節是真實的發生在現實生活中的,發生我摯愛的朋友——貓貓,身上。

而且她不是4歲多接近5歲的時候受的傷,而是3歲半,她連話都說不清,就被一個臭婊子用滾燙的沸水給澆了腳,以至於她一輩子都留下一點無法磨滅的傷害。

在這裏,我要傳播一點正能量,雖然她受了傷,可是她還是克服了,她很能幹,由此說明,陰暗和邪惡是沒有用的,老天有眼。真的。老天爺庇佑任何善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