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未歸
紅點是可以移動的,潘小溪緊緊追著紅點,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移動,土洞內除了紅點的光之外,她什麽都看不到,鼻子能聞到的也隻有地底下深深的泥土氣味,不知道追出了多遠,也沒覺得自己有拐過彎,自從跳下這個床底的黑洞之後,本以為很淺的洞穴卻讓她覺得在這條直道上漸行漸遠,照心裏估算出的距離,這好歹也橫穿了好幾戶人家的民宅吧,真是奇怪了,回又回不去,追又追不上這個紅點,這到底是個什麽洞啊,肚子開始冒出一連串饑餓的聲響,潘小溪停在原地喘息,不知道是累了還是餓了的緣故,總覺得腳下的路麵不再平坦,反倒像一條不停向上的長坡,她感覺自己已經有些力不從心,舉步維艱了.
更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本來離她很遠的紅點,像在慢慢的變大,越來越大,就越來越紅,越來越紅之後竟然像夜裏坐在草地上望天,滿眼都是數不清的點點星光,潘小溪捂著肚子想,她是餓壞了嗎?餓到了眼冒金星花了眼,還是這個紅點真的有變化,按理說這越來越大又越來越紅的紅點,不是應該紅光大作,照亮這個土洞嗎?怎麽光芒沒變化,外形上卻是越來越大,還星光燦燦,難道是個寶貝?眼看著越來越大的紅點,像個膨脹的氣球,嘭的一聲爆裂開來,像煙火衝天那般迸裂出一連串金邊紅心的小亮點,噴散了開去,又漸漸聚攏到一塊兒,猶如卡通片裏長著眉毛胡子,眼睛鼻子的太陽公公,朝潘小溪閃電般的衝了過來,潘小溪抬劍擋臉,來不及驚叫一聲就被那奇怪的東西包裹住全身,手腳都動彈不得,渾身像是被針紮了一般,又麻又痛,沒多久,便昏死了過去.
屋裏的錢思語已經不記得自己蹲在黑洞口的邊沿蹲了多久,久久呼喚潘小溪不見回應,直到圓月初升,她和麥包包吃過晚飯,不聽麥包包的勸阻,獨自舉著燭台到洞口邊繼續等待,她不知道潘小溪在這個黑洞裏到底發生了什麽情況,而麥包包更是一問三不知的樣子,回想起潘小溪跳下洞裏卟嗵的響聲,加上用菜鋤量過,這個黑洞其實並不深,那為什麽潘小溪一躍而下之後,卻是至今未歸,太多的想不通讓她久久未眨的眼睛有些酸澀,抹了抹眼淚,跑到麥包包的房裏,卻見麥包包已和衣倒在**呼呼大睡,憂心忡忡的錢思語急得一陣亂搖,麥包包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來道:";妹妹,破書回來了?";
錢思語又抹起了眼淚道:";沒,姐姐,我真的好擔心她,你有沒有辦法能找到她?";麥包包不以為然道:";別瞎想,破書可是冥府的禦賜陰差,你倆同睡一個屋,你滿臉黑氣,她卻印堂發紅,一般的邪魅還真不敢招惹她,洗洗睡下吧,可能睡醒了之後她就回來了.";錢思語的眼淚越流越凶,她抽泣道:";姐姐真的沒有辦法了麽?可是我久等不見她回來,真的無法安心入睡,如今皓月當空,她身上又未帶明火,要是在洞中摸不到出路,豈不是一直困於洞內,姐姐,當初你我就不該由著她跳進那個洞,嗚嗚.";麥包包見錢思語哭得如此傷心,一時之間睡意全無,她暗自思索了片刻道:";辦法也不是沒有,我就是覺得破書不至於遇險,她紅光滿麵的樣子哪像會走黴運的人哪,罷了罷了,妹妹如此擔憂,就算多此一舉,我也去施個法吧,隻求能讓你安心入眠.";她翻身下床,帶著她的小桃令率先奔向錢思語的臥室,錢思語邊抹淚,邊抬步緊跟而去.
麥包包先從方形的高枕上撿來幾根頭發,問道:";這是你的還是破書的?";錢思語啞然半晌才作答:";姐姐,這我如何認得?";麥包包想想也是,嘴裏笑道:";我小睡半柱香都睡糊塗了,好吧,試試便知.";她隨意抽出一根頭發,橫放到小桃木令上,從腰間抽出一張黃符,念念有詞之後燃起黃符,在懸離頭發的高處燃盡,伸出兩指一指,喝了一聲:";著.";隻見頭發像是活物般扭動著,一端伸錢思語方向直指而去,麥包包把頭發拍落在地道:";是你的.";錢思語撿枕頭上的落發,麥包包試過一根又一根,終於有一根是指向黑洞方向,麥包包興奮道:";是她的是她的,這根是破書的.";隻見頭發絲的另一端扭動著折反過來,兩端交纏在一起,扭成麻繩狀,在小桃木令上像螺旋槳似的飛速轉動起來,錢思語驚得眼睛都不敢眨,也不敢開口問,麥包包也眉頭緊皺道:";怎麽會這樣?";
錢思語這才小心翼翼地問道:";怎麽了姐姐?小溪她怎麽了?";麥包包並沒有立即回答,隻是皺著眉頭在等著飛速旋轉的頭發停止下來,兩姐妹就這麽沉默著緊盯著小桃木令,燭台上的紅燭就快燃盡時,頭發終於慢慢的停了下來,但是發絲相纏的兩端卻不是直指黑洞,而是庭院方向,麥包包抬腿就走,一直走到庭院的菜地旁邊,再看發絲的指向,抬起單手攏上額頭,眺望起遠方來,嘴裏不停的重複道:";怎麽會這樣?";錢思語追問道:";到底會怎樣?姐姐,你倒是回答我呀.";
麥包包喃喃自語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啊,破書分明是跳下你們床底的淺洞,這為何會換了方向,而且此時竟到了相隔數十裏的祈眠山上,怎麽會這樣呢?實在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錢思語道:";祈眠山在哪裏?姐姐如何確定小溪此刻正在那座山裏?";
";唉,這.[,!]本是道家的燃發尋人之法,我又豈會失算,隻是我很費解,洞在你們屋裏,是屬東方,可破書竟會行至西方的高處,看這青絲的扭動,她應該是半路折返過,不料卻回不到洞口,反而又從頭再走一次舊路,以至於越行越遠,這些個時辰裏,她已行至祈眠山上,也許再過幾個時辰,她將會再往西而去,這可如何是好啊.";
";姐姐,你可有辦法將她召喚回來?小溪為什麽就是一去不回頭呢?莫非她有什麽危險,被挾持而去,不得歸來?";
";我也不知道啊,我隻會尋人不會召喚人啊,招魂自然不在話下,可破書是活生生的人,我如何有辦法將她召喚回來,唉,妹妹,你還是隨我回屋睡下吧,吉人自有天相,破書幾次大難都平安度過,豈能那麽容易就死了,你就別再擔心啦,跟我回屋休息吧,乖.";
";可是姐姐,我真的很擔心她啊,她總是這樣,從來沒有讓我安心的陪在身側,動不動就杳無音訊好長一陣子,而且我聽你這麽說之後,我又如何能安心的休息,我總覺得必須要把她找回來,或者用什麽方法阻止她繼續前進才是上策.";
麥包包搖了搖頭道:";看她的造化啦,我是相信她不會有什麽事情的,隻是眼下也沒有辦法能替你消除顧慮,妹妹,我乏了,你再不休息,我可就先睡下了,明天,等明天的天亮以後,她要是還不回來,我再幫你想辦法去找她好不好?";
錢思語看著哈欠連天的麥包包,也活動了幾下脖頸道:";隻有如此了.";她跟在麥包包的身後到了麥包包的房裏,褪下外衣,爬到**,沒多久就睡熟了,麥包包坐在床邊聽了一陣,笑歎道:";你呀,等她一天就累成這樣,唉,真希望破書早點兒回來才是,免得你總是如此牽掛.";她說完吹熄了燭火,躺到錢思語的身旁,又替錢思語扯蓋好被子,這才合上雙眼.
不知道過了多久,陷入夢境中的錢思語,全身動了動,她夢見自己走回了自己的房間,走著走著,平坦的土地突然下陷,她掉入了一個很深很深的黑洞裏,邊下沉邊高聲呼喚著潘小溪和麥包包,可是滿耳都是自己的回音,根本聽不見她倆的回答,除了害怕還是害怕,無止境的害怕,驚出一身冷汗,醒了過來,看著漆黑的房間亂眨著眼睛,伸出手去摸到麥包包溫熱的身體後,內心稍稍安定了下來,咽了口口水之後,又聽到了平時半夜醒來後聽到的聲響,如同漆黑的夜裏,有人在搬抬著什麽東西,就在她和麥包包的床前,有和地麵磨擦後的聲音,也有磕磕碰碰的聲音,頓時又是一陣大驚,低聲呼喚著姐姐,不料那些聲響卻是越來越清晰入耳,慢慢的貼近麥包包,把整個身體都貼了過去,還扯起麥包包的手臂壓住自己的臉.
麥包包身側一陣接一陣的發癢,終於被癢醒之後,開口問道:";妹妹,我又不是破書,偌大的床,你擠這麽近做什麽?";見錢思語微微發抖的軀體,當下掀被子跳下床去,用火折子點燃了床頭邊的燭台,再次問道:";妹妹,醒醒,你可是又做噩夢了?";錢思語在麥包包的一陣搖晃下,睜開眼睛,哭了起來:";姐姐,我怕,我又做那些夢中夢了,這次聽到的聲音要更近更可怕.";麥包包替她蓋好被子,坐在床邊輕撫她後背安慰道:";莫怕莫怕,我在這兒陪著你,你看燭火不熄,隻是做夢而已,妹妹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