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饒凝視著她的眼睛,咬唇,死死咬著,看她渾身上下的痕跡,大概也能猜到發生了什麽事,含著淚點頭,攥緊了拳頭:“好……我不打擾你,你呆著。”

沐染隨即走開,到她們常常睡的地鋪前,躺下來,小手發顫著蓋好了被子,輕輕地窩了進去。

背對著她,李饒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哭。

現在的這個時候,什麽才最要緊?要緊的不是她能不能回來,是不是安全地回來了!現在,她沐染跟沒有完全回來有什麽分別!!如果換做是以前,她們或許還會天真地感恩楚君揚的仁慈,覺得他能放沐染歸來而不是讓她有去無回!就已經夠好!!

可現在,哪裏好?連李饒都看得出來她渾身上下都是被狠狠肆虐掠奪過的痕跡!這樣的占有欲和不能再明顯的放肆狂妄,還不夠叫人覺得屈辱嗎!!!

李饒知道她現在需要一個自己的空間,如果不是她目前無家可歸!隻有這麽一個小小的破房子和一個小小的地鋪能收留!沐染或許連哭的地方都沒有!!更加可恨的是她李饒不能上去抱著她一起哭,如果,她還想給自己的好朋友留下最後一點尊嚴的話!!!

抹了一把眼淚,李饒小手發顫地擰開門,跑出去,給她燉梨水去了。

秋天夜裏愈發寒冷,她穿得這樣單薄下去,上來的時候都隱約可見身子在瑟瑟發抖,一定是受涼感冒了。

等李饒出門,那窩在被子裏的小小人兒,眼淚才敢嘩啦嘩啦地流出來,瞬間滾燙地打濕了枕頭……

夜裏。

大概一個多小時後沐染才恢複過來,眼睛紅紅得坐起,看到李饒推門進來拿個矮桌,也過去幫忙,李饒嘴裏咬著兩個紙杯,放下來,說了聲“你等等”,才跑去廚房將煮好的冰糖雪梨水和一個大勺子一起拿了過來。

“你煮這個幹什麽?”沐染嗓音啞啞的,看著這些東西說。

“喝啊,雪梨是我爸手下的一個人送的,給了特別多,不煮水吃浪費了,呐,勺子!”李饒越過一個矮桌遞過了勺子給她。

沐染愣愣得接過,回過神,低頭,拿起紙杯來,也接過了她舀過來的雪梨水。

“快點喝吧,雪梨也好甜,喝了可以暖暖身子!”李饒甜甜一笑。

沐染喝了一口,就被那熱氣熏得眼睛疼疼的,但是,很舒服。

不僅僅是眼睛,心裏的鈍痛也仿佛散開了來,很舒服也很感動,那股瞬間柔軟傾巢而出。

喝了將近半鍋的時候,兩個人才開始聊天。

“這一次發生了什麽也跟我說說吧!沒關係的,你的什麽我不知道啊?又沒有看不起你過,我知道你不容易,現在被鍛煉得心理素質很強大,聽什麽都不會被震驚到了,你說吧……”李饒努力哄著她說話,也小心翼翼地,問出了心裏的問題,“他怎麽,還肯放你回來?”

她一直以為,事情發展成了這樣,楚君揚是絕對不可能再放她回來的了。明明沐染都險些要跟楚君逸同居,這樣大的事情,這樣冷峻的現實,這個男人,怎麽可能忍受?

沐染的手,抖了一下。

捧著紙杯的纖細小手,五指按在最燙的地方也感覺不到燙,怔忪了幾秒,才低下頭,把杯子放下了。

“饒饒,我想問你一個問題,”沐染說話很慢,抬起自己的臉,問,“在你看來,我是不是,特別不要臉?”

李饒,還是被這個問題給徹底驚到了!

顫抖著放下勺子,她擔心地凝視著沐染,笑,說:“你哪裏不要臉了?誰跟你說的?誰敢說你不要臉?”

她這個架勢,就像隨時都能衝出去跟人幹架一般,笑嘻嘻的,手卻按緊了桌沿。

沐染蒼白一笑,說:“也沒有誰說我,隻是我自己……突然間會覺得自己有些不要臉,明明都已經這樣,卻不肯認命,還要霸占著一份感情,裝作自己身心都還很純潔的樣子……饒饒,在我很傳統的家庭教育裏,我一直以為,這樣的事要結婚以後才可以做,哪怕沒有那麽封建,兩個人,也應該是兩情相悅,情到深處,才會……”

說到這裏,她哽咽了,說不下去。

李饒也被她弄得鼻端酸澀無比,咬唇,聽下去。

那純美的小女孩抬起頭,蒼白的小臉襯得眉眼愈發清晰,眼睛裏的血絲也愈發明顯,她張口說:“可我現在這樣,被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什麽都由他決定,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想做的時候……就做,不管當著誰的麵,也不論是拿誰來要挾……你說,我這個樣子,像什麽?”

那個最最難聽的字眼,沐染自己說不出來,隻是覺得,自己真的就像雞一樣。如果她真的是,那麽她早就無所謂臉麵了,可她分明還對美好平凡的日子還有向往,那個男人卻一次次將她的尊嚴踩在腳下,給她最深的恐嚇與威脅。

李饒這一次,聽她這麽說,死都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

因為怎麽安慰都是扯淡,根本找不到好的詞來解釋她這樣悲慘的遭遇,是因為別的原因。

李饒紅著眼,跪著走過去,抱住她拍著她的背安慰。

低頭,她敏感地注意到了,沐染的身上或許裙擺撕裂,衣冠不整,但是至少沒有別的傷痕,隻是手腕被捏得有些紅,膝蓋也擦破了一點皮,兩個女孩子挨得很近,李饒抬頭看著她蒼白中泛著一絲羞恥般暈紅的小臉,小聲問:“這些傷,也是那個混蛋弄的?”

沐染搖頭,看著自己的傷想了想搖搖頭,啞聲說:“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

李饒的眼皮,重重地跳了跳!!

她的思維不知是從哪裏找到了突破口,想著既然沐染是遭到強迫,並不情願,那對方如果真不顧忌她感受的話應該是傷痕累累才對,沒有理由她看到的全部都是……深深的吻痕……

李饒臉紅地別開腦袋,想了一會,艱難得回眸看她,啞聲說:“沐染,我知道說這樣的話你也許會生氣,也許你覺得不是那樣,但是有沒有可能……有沒有那個可能是那個男人真的喜歡你?才對你這樣?”

跪起身來,李饒略顯蒼白的臉上透著幾分認真,壓抑著聲音裏的顫抖,對她說道:“你仔細想一想,如果這個人隻是想要玩玩普通的女孩子的話,那真的有大把!他們楚氏每天接觸到的人有多少,漂亮的女公關有多少,缺這樣的人嗎!如果他想要的是這些,那那次派聶晶晶去的時候他為什麽不要!!還是,他真的有這樣的變態特質,偏要征服這些征服不了的硬骨頭?沐染,哪個分分鍾千萬資產上下的人,會有時間陪你玩兒這個!!”

沐染小臉白白的,很愣也很震驚地聽著,她從未想到過這個問題,或者說,在無數次壯著膽子思考楚君揚為什麽如此對她的時候,她一次都沒有,往這一個層麵上想過。

那小東西愣愣的,半晌才輕聲開口:“你不要胡說……”

“我胡說!!!”李饒苦笑出聲,恨鐵不成鋼,“我是胡說嗎!!我是沒有當麵見過他怎麽對你,但是我知道那些混蛋渣男,那些真正把女人當狗來使喚的人都是怎麽玩兒女人的!讓一個人對你屈從不容易嗎?沐染我告訴你,這個世界很黑暗,什麽方法都有!!我見過最可怕的,是那些老男人跑去學校裏麵勾引女學生,誘她們吸上毒品之後就隨便玩,玩半年再扔掉!任她們傾家**產自生自滅!!!你不知道嗎!!”

沐染聽得很驚駭,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到最後的時候,手已經在身旁攥緊成拳。

是。

她的確也曾經聽楚君揚,跟她說過這些言論。

每一天,那麽多條人命,他可有在乎?

哪怕說過一百次她的命與尊嚴他沒有絲毫在乎,最後,卻都還是淺嚐輒止,哄著她,放她一條生路。

那一次,在對待她的傷口上;那一次,在她險些撞車的馬路邊;在每一次她被他威脅恐嚇到哭出來的時候……楚君揚的柔情,像毒藥一樣,真實而可怕地,滲透到了她的記憶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