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的處境，以後的處境，會因此而好上多少呢？
最後那一句輕柔淺淡卻聽著絕望的話，卻叫蕭堯的心髒倏然揪緊，疼的那樣棘手，垂首看向她。
還要再說些什麽，她的電話就響了。
深夜已至，蕭堯下意識地掃過一眼看了看，沐染接起來的時候臉上沒有喜悅，反正蒼白的小臉神情更僵了些，接起來的聲音很輕很小：“媽。”
電話裏的人不知說了什麽，隔音效果太好蕭堯聽不到，電梯門開了，輕輕拂了一下她的後背讓她出去。
電梯裏燈光投射出來的影子，一大一小，他在身後緊緊包裹著她削瘦清冷的身影，但……也就是一瞬間而已。
沐染的腳步站住了。
背對著她，蕭堯看到她的脊背突然繃直了，站在原地，氣若遊絲地問：“多少？”
電話裏的人又不知道說了什麽。
沐染搖頭，冰冷的小手攥緊了聽筒，再一次輕聲解釋：“沒有那麽多。媽，我建議您去查一下，那麽多錢要麽是銀行發錯了信息，要麽可能是有人打錯了，您再查查，打電話到銀行去問問。”
在聽到母親說“兩百萬”那個金額時，沐染幾乎一下子覺得自己是掉進了巨冷無比的冰窟，腦子都被凍得無法反應過來。
“我難道還不知道查嗎？”母親蹙眉，急躁道，“收到的那一刻我就打電話去銀行查了，一分一厘都沒錯，就是兩百萬！六個零呢！！我怕他們是騙子我還自己到銀聯機上去查了，沒錯，一分都沒錯！！”
收到那一筆巨款的時候，母親徐璟心髒都幾乎要跳炸了！
一開始，是狂喜！！哪怕覺得是有人打錯也狂喜得要命！！拚命戳鍵盤讓卡吐出來，生怕出一點差錯！！但等到捧著卡笑的嘴都裂開之後，一陣從心底狂竄上來的恐懼寒意，讓徐璟徹底僵在了原地，手瘋狂地顫抖起來！不敢想象！！
這錢，是怎麽來的？
是偏生自己叫女兒打錢的時候給打過來的，那怎麽可能呢？這要麽真的是女兒打給自己的，再要麽，就是徐璟不敢再想了，隻取了一部分錢出來買了車票，快要上火車之前，給女兒打了這個電話。
沐染的腳步，徹底僵在了原地，小臉慘白到嚇人的地步，一步都走不動了！整個腦子，也嗡嗡作響！！
母親的嗓音還在耳邊回**：“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沐染，你該知道的吧？你拿哪個卡打給我的，打了多少，什麽時間，你不知道？這錢是哪來的？以前的錢又是哪來的？你人在哪兒？沐染，沐染？你說話！！！”
電話裏聲音徹底大了起來，連蕭堯都捕捉到一點聲響了，蹙眉，走上前，沉聲開口問：“怎麽了？”
沐染的脊背瞬間繃得更加僵直！！！
清澈的眼眸裏浮滿水汽，聞言劇顫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向他！！手機被小手緊攥著壓在胸口，心髒怦怦跳得快要跳出胸口來。她不明白。她的確是有要楚君逸幫她打錢過，她是要過！可是這樣的錢，不像是他會打的！而如果當真是他打的，那這兩百萬是什麽意思？而又如果！不是呢！！
沐染心裏的沉痛感和危機感，越來越大，手中的手機像是*一樣，她卻不能不接，不能不回話。
汗濕的小手抓起來按在耳邊，啞聲說：“我也不知道……媽……我不知道……”
她沒有騙人。
母親氣得心髒病都要犯了，在火車連接處的寒冷空間裏，顫抖著冷笑起來：“好啊……好，你們姐弟兩個沒有一個讓我省心，啊？染染，你一直都教育說你弟弟怎麽不聽話，怎麽不學著乖一點，卻原來最不乖的是你？你不出事則罷，一出就出這麽大的事！！你最好找個時間跟我解釋清楚，你都在Y市做什麽？你那份工作到底叫工程設計還是身體設計！給我解釋清楚！否則這兩百萬的巨款，你都從哪裏來！要不是這一次打錯了給我，你又打算瞞我多久！！”
猶如雪亮的耳光狠狠的摑在臉上，一下又一下！沐染強忍著被親生母親這樣討伐的羞辱言語，可現在這樣，她也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隻能低下頭，讓自己憋著不流淚，顫聲說：“……媽您現在在哪兒？”
“朔朔的事情很急，我買了晚上的車票已經在車上了，”母親徐璟明顯回答得心神不寧，心髒還被狠狠揪著，蹙眉道，“我現在是沒時間跟你再說這件事了，但是你真的……真的……”
徐璟心口巨疼起來，狠狠捂住了才壓下那股恐懼和憤怒，冷冷地撂下了話：“我等回來再解決你的事，染染，你要是給我知道……知道你做了什麽惡心丟臉的事，幹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你可等著……”
等著，她絕對會活活打死那樣丟人的女兒！！！
“嘟嘟嘟……”急促切斷的電話聲，突兀地衝入到了耳朵裏來，沐染心髒劇跳著，跳得胸口都發疼，第一無法接受這樣大的事，第二是母親的話讓她仿佛看到了絕望的末日。
這兩百萬，究竟是怎麽回事？
眼睜睜地看她狼狽地站在原地，看著手機紅了眼，蕭堯毫無辦法。
因為那麽巨大的反應，知道出的事或許很大，但他幫不上什麽話，也知道，即使現在問她，她也不會對著他說出來。
這個世上，或許能逼問出她心中秘密的人，隻有楚君揚一個。
再無其他。
鋒利的薄唇緊抿著，僵持許久，蕭堯才啞聲開口：“我等一下還有一個越洋電話要打，或許不能陪你很久，你要想回去的話，我可以先送你。”
沐染憋悶著所有的情緒，一個字都不說，泛紅的水眸看他一眼，張了張口，依舊沉默。
蕭堯突然開口啞聲問：“你剛剛被困在裏麵的時候，其實想打的，不是我的電話吧？？”
沐染渾身劇烈一顫！！
纖小的女孩兒，一手抱著資料，一手拿著手機，顫抖著盯住了他。
“跟他有關的人和事，你一向有多遠就會躲多遠，怎麽會主動想得到我？”他啞聲輕輕解釋著，“所以，你想找的應該是他，但是不敢，才找我的是麽？”
被一下子戳破了秘密的女孩兒，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蒼白到透明的櫻唇一張一合，被這接二連三的事情打擊到無法反駁，像有一大片沉甸甸的黑色天空，壓在她頭頂上一般！！！
低下頭，沉默了好幾秒，沐染紅著眼眶抬頭，感覺所有的酸澀都尖銳地湧了上來，否認：“不是……”
她沒有。
沒有在自己走投無路，發覺連楚君逸都不能找的時候，想到那個男人。
蕭堯隻看她的表情，卻就已經完全懂了。
剩下的，什麽都不必再說。
秋寒。深夜的天氣的確凍得人渾身發顫，他都受不了，更何況是她。於是看她一眼，嘶啞低沉的嗓音道：“先到車上來吧！”
靠在寬厚鬆軟的座椅上，黑色的巨大座椅能容納兩個這樣身姿的她。沐染輕輕靠在沙發最裏麵，腦子像炸開一般嗡嗡作響。這一整晚的經曆叫她心顫到停不下來，渾身盜著虛汗，一次次被可怕的預想驚到，發絲都濕了一半，她沒有辦法想象，突然收到兩百萬這種事，會突然不可抗拒地發生在她身上，給她母親一起知道。
這件事，是誰做的呢？君逸……還是，別人？
還有很多，很多很多別的事，沐染混亂的小腦袋來不及去想，痛得也想不清楚，到底都是誰。
唯一能感覺到的就是不舒服，她的心裏，很不舒服。
每個人都有承受力和抵抗力，當抵抗不了的時候就隻能承受，隻是她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突然之間，就要承受這麽多。
沐染再次低了頭，忍住了眼眶裏濕熱的薄淚，看了一眼手機。
屏幕還是暗的，楚君逸沒有再打過來，她也完全不肯相信，這件事是他做的。因為她的家庭哪怕再像無底洞，他為了顧及她的自尊都不會拿這樣的巨款來幫她堵上這個缺口，因為他如何都知道，她不會允許，也會知道，當她的母親收到這樣的錢時，對這個女兒，會做出什麽樣的猜測來。
那種可恥的猜測，會要了她的命。
前麵蕭堯通著越洋電話，已經不知就工作和楚氏內部的事，開著文件跟那個人溝通了多久。
工作告一段落，總會結束。
蕭堯抬起冷眸，掃了一眼車窗上的倒影，嘴張了張之後道：“……是……她在這裏……”
電話裏的楚君揚，聞言冷眸倏然抬起，抿唇頓了許久。
他的情緒，此刻帶著一小縷未散的怒火，還停留在昨晚跟她在一起的狀態。
他後悔了。
昨晚他不應該廢那麽多的話，就應該直接帶她回那個租住的小出租屋，把她親自壓在他們打算在一起的那張**，要她！到了那個時候，她是不是還會說，同居是她想和他做的事？
那番旖旎的場景，在他半夜飛來美國的路上就一直頻頻閃現，僅僅是想，下麵就憋到快要爆開。
隻是，楚君揚知道自己並不急於這一時，那種冷怒他會壓在心裏，等到她真正清醒的那一晚，徹底釋放給她。
此時，楚君揚剛剛半宿未睡地下了飛機，時差還沒倒過便跟美國那邊開完了會議，正精神矍鑠地喝著清晨的咖啡，聽蕭堯提到她的時候，心下一陣強烈的悸動，蔓延開來。
很強烈的反應。
修長的手指輕輕碰了碰咖啡杯，他狹長冷峻的眉眼冰冷到嚇人的地步：“……她來找我？”
蕭堯思忖了一下再回答，解釋了個中原因，沒有否認。
楚君揚冷眸眯起，英俊的眉心緊蹙著，許久之後，蹙緊的冷眸才終於鬆開，嗓音低沉了好幾分：“……拿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