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顫抖著，要從他的掌心裏抽出來。
可是，楚君逸他攥得那樣緊，任憑她再怎麽用力，都抽不出來一丁點兒。
沐染低頭看了一眼，再抬眸看向他，她的眼眶紅得有些嚇人。
“……你在……說謊的吧？”
“君逸，我知道你對剛剛發生的事很抱歉，我也是很難受，可我也快難受成習慣了，所以現在不要嚇我好嗎？我……”她氣若遊絲地說著話，沙啞的嗓音裏有乞求的意味。
“那麽久以來，我都相信你的，即便所有人都笑我，所有人都質疑我，我自己都質疑我自己，可就因為你跟我說了一句要堅持，我才堅持到現在的……”
她想把一切都說出來，一切憋在心裏的話，現在都給他知道。
“你說我們都有壓力，我知道你的壓力比我更大，所以關於我自己，我一句都不說。不說我在公司怎麽樣，不說我媽媽對我怎麽樣，不說每一次靠近你，踏進你的家門，包括來這裏看到這麽金碧輝煌的一切，我都覺得自己有多卑微……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你從來都知道，如果你說不可能，也許從一開始我就不會努力，也不會妄想！可現在……”
楚君逸感覺到她激動起來，於是攥緊她，抓得她一動不能動，又再靠近了一步，顫抖著將台階上的她緊緊抱進懷裏，一步也不讓她離開。
“我知道……染染，染染，我都知道……”他的眼眶也一樣紅得可怕，因為料想到過一切的結果，所以他現在完全知道，她想做什麽。
他想的一點也沒錯。
沐染不想要被擁抱。
因為現在，她竟淒涼地感覺到，即使此刻被他緊緊抱在懷裏，她都再也感受不到一丁點兒當初相愛至深的感覺！！
滾燙的眼淚在眼眶裏顫抖積蓄，再積蓄，即便強忍都沒用，直到徹底模糊了她那雙睜得很大的美麗的眼睛……
“……所以都是真的？你說的這些……別人都一直在跟我說的那些……都是真的……是嗎？”小手輕輕地攥緊他的襯衫，因情緒的激動她整個身體都在微微顫抖，她小臉蒼白，啞聲發顫地問道。
那時候，母親的嘲笑，李饒的質疑，楚君揚冷血無情的斷言……都是真的，是嗎？
那個時候，她被傻傻地蒙在鼓裏，像個小醜一樣，麵對著所有人的指責無力卻執著地辯解著。她戴著他給的戒指，招搖過市。一遍遍將自己心裏的猜忌和不安都踩在腳下。
楚君逸緊緊地抱住她的腰，有力的臂膀在劇烈顫抖著。
低頭，他的薄唇輕輕印上她的頭頂，沒有回答，隻是啞聲說：“我愛你……”
“染染，有一點你一定要相信……無論我做什麽樣的決定，無論那到底都是為什麽……我都愛你……”
這一生，他亦從來都沒有愛過一個人，愛到整顆心都痛成這樣。
沐染閉眼。
緊緊的抓住他的襯衫，在聽到這一句的時候，淚如雨下。
鋪天蓋地的滾燙淚水，一下子就滲透了他單薄的襯衫，燙著他的每一寸靈魂……她心裏的那些痛，這下全部都哭出來了，哪怕再傻，再像個蠢貨一樣不肯承認，此刻當著他的麵，她也都知道了。
那些問題的答案，是肯定的。
而她……
她。
被騙了那麽久那麽久。
在所有人都對她鄙夷的時候，所有人都認為她是什麽賤貨小三的時候，她都無所謂……
那些暗無天日的日子，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度過來的……那些被他傷害了卻無處訴說的夜晚，是流過多少眼淚的……
她那個小小的跟他一起合租的房間被母親霸占著，哪怕是在夜裏的時候，連哭都要躲在廁所裏，哭都不敢哭出聲來……
太痛了。
整個過程有多痛多委屈，她都一個人，一一嚐遍了。
“所以是什麽時候開始的？”盡管震撼，盡管心如刀割，沐染還是積蓄起了一點點力量，小手發顫地攥緊了他的襯衫，嗓音沙啞艱澀地問了一句。
“君逸，從什麽時候你開始知道的……根本，沒有辦法娶我？”
那輕柔飄渺的句子，嗓音細小而清晰，哪怕帶了一絲絲乞求般的哭腔，也還是透出了她原本就有的，曾令他神魂顛倒的堅韌。
楚君逸身體狠狠地一個劇顫，僵住了。
原來人每說一個謊，都是要有報應的，要麽就拿一百個謊來圓，要麽，就任憑時間把那個謊言撕開，將血淋淋的現實擺在他最愛的人麵前。
當她滾燙的眼淚灑在他肩膀的時候，他就知道，那些如刀山火海般的懲罰，就已經開始了。
他開不了口。
可即使再開不了口，事實都已經變成這樣了。
手臂死死地抱緊她，再抱緊她一點，他輕輕埋首在她頸窩裏，從酸澀的喉嚨裏擠出沙啞的聲音：“……從那一天，你離開我家的時候……”
“那一天，我受的打擊也很大，染染，我想到過一切你來我家可能發生的情形，如果我早點知道是那樣的話，我死都不會讓你過來……可你還是來了，我說什麽，你都聽了，也讓我看到了原來我不可撼動的那一切事情，原來是長那個樣子的……”
“從那一天起我看到了我大哥的影響力，看到了家裏我們幾個人的明顯的對峙，從那個時候我就知道，我別無選擇……”
所以。從那一天起，他就開始騙她了。
騙得她相信他們還有可能在一起。
騙的她直到現在，都沒離開他身邊。
“沐染，我知道我對你做那些事，說那些話，有多卑鄙。”
“可就像我對我母親說的那樣，如果我把真實的一切告訴你，你絕對絕對會毫不猶豫地就離開我的……”
“我怕。怕死了那一天的到來。”
“所以我絕對不會讓你離開我身邊……請你原諒我……我說那些話，不過是為了讓你繼續陪著我……還有那一句我一直都在說的，我愛你，沐染……”
這一切，她終於原原本本地，聽完了。
她離開楚家的那一天……
那一天距離現在，很遙遠了。
沐染想著。
那天在楚家的一切，如今想來都曆曆在目一樣地浮現在眼前，岑琦如的輕蔑，忽視；邱若彤的恨意，挑釁；阮雲卿的坐視不管；楚傲天的掃地出門……
那天的一點一滴，她都刻骨銘心。
原來就是從那一天開始，他追出門來，拉著她信誓旦旦地說著的那一切，原來都已經是假的了。
那種假象的確是能夠騙人，尤其是在那時她極度渴望相信的時候，他那麽一說，她就信了。
這也就直接導致了以後的那麽多天裏，她的離奇荒誕，生不如死。
沐染微微抬起頭來，在腦子的劇痛之間，恍惚了一下，險些因沒有站穩而昏厥過去。
楚君逸渾身一顫，緊張地抱住了她。
低頭，卻看到了她慘白如紙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