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一天,這一個時刻,在他知道且想明白以後,抵達了最甚。

他冷冷地,鬆開了她的手腕。

邱若彤悶吟一聲退後一步,顫抖著揉自己的手腕,看他一眼,啞聲發顫著問:“坐下來說?”

他絲毫不動。

她推開了椅子,點頭:“好,好,你想站著說也可以。”

“你手段的確是比田熙語要狠毒,”他抬眸看她一眼,冷冷的,“一場*,決定楚君逸的一生,不在意他是否會恨到要殺了她;而你,卻是狠到置之死地而後生,我若有別的選擇,在你看來,還奇怪了是麽?”

邱若彤臉色一陣慘白,她不是不明白楚君揚的意思,這一場局,設得比那一天,要大得多,慘得多,可怕得多。

她也知道住在自己心裏的那個魔鬼有多可怕。

楚君揚跟她說那些的目的她懂,不過就是想讓她看看現在田熙語和楚君逸都過得是什麽日子,可她還是堅信,她不會的,她的性格沒有田熙語那麽討厭,她那麽聰明那麽有手段……她絕對不會像那兩夫妻一樣的……

她走到櫥櫃之前,用顫抖得快要拿不住東西的手拿了一份文件出來。

微微發顫地,走到他麵前。

“我知道你在糾結什麽啊,”她笑,笑容慘白而柔美,是忍痛發出的,可眼神依舊陰森淡漠,說,“不就是沐染嗎?你現在愛得那個沐染。”

“其實換做以前的話你哪裏會拒絕?君揚,你從那麽小的時候就認為定了,你的婚姻也跟楚君逸一樣,跟你父親一樣是拿來被犧牲的,所以在過去那麽多年裏,你對聯姻並不排斥,你甚至早就做好了為這一場複仇而惡心死自己的準備,你想的是,付出一切代價,也要讓他們得到報應!我說的,有錯嗎?”

“隻不過沐染是你的劫數而已……”

她冷笑,翻看著手裏的拿份文件,啞聲道,“你覺得不可負她,你覺得你找到婚姻愛情的真正意義了……其實哪裏那麽容易呢……”

“你跟她,你們,本就是不能在一起的。”

“你不知道嗎?”

她笑得冰冷而陰森,從紙頁麵上抬起眸來看他,眼神更加嘲諷,“更加可笑的是你們還有了孩子……你想知道嗎?你現在所做所期盼的一切,到底是個多可笑荒誕的事實?”

手,拎過去,將那一份文件給他。

“看看吧,君揚。”

“看看你就知道,你跟你的沐染到底是什麽關係了,”她眼眶紅得很可怕,“看了你也就會知道,我為了你的事情付出了多少的精力時間財力物力,田熙語她怎麽能跟我比?她那麽自私的人,怎麽有那個資格跟我比?”

那一份文件,像是地獄閻羅遞過來的一份審判書一樣。

楚君揚不得不承認。

從剛剛到現在,哪怕邱若彤說的那些“成為棄子、被趕出楚氏轟出楚家”的惡心言論,都沒叫他害怕過哪怕一丁點兒。

可現在,一句“你和沐染真正的關係”,居然,就讓他怕了。

他冷冽的寒眸死死盯著那份文件,並不拿過來看,從很早的時候開始對沐染,他就不相信任何人的判斷和言論,隻信自己。

可是……

“你不看嗎?”她冷笑,語調輕柔似水,“還是要叫我,念給你聽?”

楚君揚起身。

過去,拿過了那一份文件。

文件上的首頁,是一張老照片。

他從來不懼於看這些東西,知道一些塵封的真相,但沐染於他的意義不同,他看的時候,依舊感覺到了心驚膽寒。

那上麵的兩個人,他也是認識的。

過年時期相處的那一個星期,叫他對徐璟的認知有了細節上的變化,也熟識了許多,而照片上的男人他就更熟悉不過。

而現在,這兩個人居然在他的眼皮底下,穿梭了二十多年的時光,站到了一起。

沐染跟明啟那邊請了假。

說自己身體不舒服,要去醫院檢查。

明啟那邊的負責人當然是知道楚氏那邊的動靜的,也沒說什麽,直接準了她的假。

沐染掛了電話,穿上自己的風衣,拿好了手邊的保溫桶,和一個袋子,就要出門去。

桑姨在門口攔住了她。

顫顫巍巍地,給她係好風衣的扣子,將棉耳罩給她扣好,海藻般的頭發順到耳後,接著,顫聲問她:“你一定要去?要不沒心思工作就直接在家裏等他好了,反正他晚上,也是一定會回來的……”

楚君揚漏拿了一份文件,和一件幹淨的外套。

他原來的那件沾了血,不好了,中午也不知道他處理那些事情有沒有時間吃飯,沐染請假後便在準備這些,總算準備好了。

“我去看看。”

她隻這樣說。

桑姨還是不放心,抓著她的手腕,說:“他一向是不喜歡人打擾的,尤其女人,要不,咱們就算了?染染,我知道你的這份心,他也知道就好了。”

“我不給他添亂。”

她低下頭,整理了一下保溫盒,抬頭說:“您看到了,一直以來經曆那麽多事,我哪一次真的給他添過亂?我要去看看楚氏的情況,他身邊親近的人我都認識,我也可以打問一下自己幫得上什麽忙,我高中同學有在這個城市做律師的,也做的很大,我是窮,但誰還沒有個有錢的朋友?據說我一個女閨蜜的姥爺還是市政機關裏很重要的人物呢。”

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

她想要過去,看著他,給他一點力量。

而不是每天晚上等他回來,看他著急或者狂躁,暴怒,發火,自己都隻能被動地知道他帶來的消息。手足無措。

再不濟。

是的。

再不濟,她還認識那個楚君逸。

寒風凜冽。

陰天吹得人臉色都是黑的,寒冷逼出了所有人身體裏的毒素,都呈現在臉上。

沐染總算知道懷孕有什麽好處了,她穿過那一排透明的玻璃走進楚氏大門的時候,看到玻璃鏡裏麵反射的自己,麵色紅潤皮膚細膩,那是那個腹中的初生嬰兒給她的最特殊的待遇。

她要進去。

手裏拿的,是一張楚君揚曾給過她的楚氏安檢通用的工作牌。

“滴”得一聲刷了走進去。

迎麵,撞上一群人。

董事會的那些老頭子憤怒到險些要衝上去將三十層的樓頂都掀了。

楚君逸站在那裏,極力作著秀,穩著他們的情緒。

遠遠的,沐染看到了這一切。

人無完人,事無常態。

看到這一幕好像經過了太長的時間,物是人非,她清冷的水眸看了這裏一眼,不管,隻當沒看見,大大方方地走到總裁專用電梯,按一下,走了進去。

遠處,楚君逸卻已經注意到了這一邊。

她。

許久都沒有見到過她了。在聽說了那件事以後。

楚君揚整個眼眶都瞬間變成了猩紅色,拳心攥緊到咯吱作響。其實從聽田熙語說完那些開始,他最想要見到的人,是她吧?最想要核實一下去問問的人,是她吧?

可是為什麽沒有呢?

她現在這個時候到楚氏來,光明正大大搖大擺毫不避諱地來,坐他的專用電梯,又是來做什麽的?

“對不起……”

他低啞出聲,打斷了那一堆董事會成員的暴怒,“我要失陪一下……”

“砰”得一聲碰撞。

電梯在快要合上的那個瞬間,被一隻手插進來按住,整個電梯都因這巨大的動靜而震顫了好幾下,沐染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穩住了,清冷的水眸毫無畏懼地看向門口,看到了那個重重扒開了電梯門走進來的身影。

那纖小的女孩……不,應該說是柔美的小女人,她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成熟理性的美,雖然年輕到依舊能掐出水來,可她眼裏的那些堅定而清澈的光芒,楚君逸沒見過,跟她一起那麽久的時間裏,他都沒見過。

“當心。”

沐染並不阻止他進來,隻伸手,輕輕按了30層的,清眸掃他一眼。

“跟孕婦同處一個空間出點什麽事是要負責任的,”她巴掌大的小臉從圍巾裏探出來看他,“你,要當心一些。”